247人生沒有結束
顏恕一通甜言蜜語,灌得溫華氣順了不少。
“這回在書院的東西都搬回來了,”
“除了那些大件,細軟都搬回來了。”
“我說,給你選人的事兒,是不是要跟太太再說說,”溫華掰着手指給他算,“你那兩個小廝仍然帶着,其他的人我不管,你既然要用秦小巳,我也不是不捨得,就讓他跟着你辦差事,秦小巳他娘倒是做了一手好菜,秦小巳家的可以管着漿洗,倒是還得找個針線上的,再有就是幹粗使活兒的。”
太太既然交給了你辦,就是信你,這事兒交給我。”溫華不提給他服侍起居的人,顏恕就權當聽不出來,他在書院時不也沒有侍女服侍?
溫華拉着他,“在外頭不許拈花惹草——”
顏恕笑着跟她保證,“放心,外頭的誰也沒你好,白送我都不要,保證一定不做對不起你的事。”
溫華道,“大老爺身爲一方父母,他家的衙內怎麼可能不會有人惦記?到了大老爺那裡,沒準兒就有人爲了討好大老爺,或者乾脆和你投契,主動贈妾呢,說不定還會有好人家的女兒主動送上門,那些煙花女子最是沒臉沒皮,要是跟你拋送眉眼,你不許理會!至於那些小家碧玉街頭偶遇,或者戲文裡講過的賣身葬父,哼——!”
顏恕悶笑了半天,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放心,就我這忠厚老實的模樣,人家纔看不上呢。”
白了他一眼,溫華捏捏他的手指,很是捨不得,“這孩子要是再早來兩三個月就好了,四五個月的時候就不怕了,我就能跟你去了。”不過家裡肯定不會同意。
顏恕突然支起身子,“要不我晚走兩個月?等四五個月的時候,咱們一塊兒去?”
溫華白了他一眼,“想得倒好,我纔不信家裡會同意。”
顏恕卻是不死心,晚上去請安的時候就跟大太太提了,說自己身邊伺候的人足夠用,在書院的這幾年還不是這麼過來的?帶的人多了,反爲不美。總之一句話,他暫時不想安排什麼通房。他去大老爺那裡是有正事的,帶個通房過去像什麼話?大太太點點頭。緊接着顏恕就說自己還是希望能夠看着兒子出生,想帶着媳婦一起去。
今天跟劉家太太扯皮扯了半天,本來就氣不順,偏偏這個小子還不讓她省心!
不帶通房去,卻要帶懷孕的媳婦過去,虧他想得出來!八成就是兒媳婦攛掇的!大太太氣不打一處來,繃着臉把顏恕訓了一頓。
直說得顏恕也生起氣來,起身就離開了。
大太太倒尷尬了。
溫華現在正有身子,大太太也做不出讓懷孕的兒媳婦跑來捱罵的事兒,就想派個人過去問問,看看左右,有些猶豫,二奶奶給大奶奶使了個眼色,“太太,我和大嫂去看看六弟妹,說不定是六弟沒說清楚。”
大奶奶點點頭。
大太太正愁沒人可用,聽罷擺擺手,“去問問吧,這一個個都不讓我省心。”
等屋裡沒了別人,大太太皺眉想了一會兒,對易婆子道,“你說這孩子怎麼就這麼擰呢?”
易婆子笑道,“您說六爺的脾氣擰,依老奴看,他的脾氣是最像您的。”
大太太道,“像我有什麼好?到處討人嫌。”
“看您,您還真跟六爺置上氣了?娘倆的脾氣真是像!”
“好了,你也別打趣我了,我何必做那惡婆婆,他們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唉,兒大不由娘……”大太太想了想,“你說這事兒是不是老六媳婦鼓動他——”
易婆子道,“太太原也是好意,不過我們六爺知道疼媳婦,難道就不是好事?”
“他可千萬別跟老四學,老四也疼媳婦,疼的都不分是非了,哼!”
疏不間親,易婆子呵呵一笑,“那是四奶奶原就讓父母寵慣了,咱們四爺小時候不也是好的?”
易婆子道,“還有一件事要稟過太太,原先伺候六爺的梔芳——太太還記得不?”
大太太想了想,“是性子有些綿的那個?”
“就是她,她老子娘求到我這裡,說她年紀不小了,想接了她出去,好找人家。因她原是伺候六爺的,他們又不好貿貿然去拜見六奶奶,想到太太跟前,他們也沒那麼大的臉面,因此就求到我這裡了。”
“她現在是做什麼的?”
“六奶奶讓她管了一半的針線。”
不過是個丫鬟,又是兒子看不上的,大太太也就無所謂了,“隨她吧,你去跟老六家的說一聲,再賞她十兩銀子,讓她回家嫁人吧。”
大奶奶和二奶奶來跟溫華說話,顏恕不好在屋裡多待,招呼了兩句就去了書房。
紅芳和楨芳趕緊端茶的端茶,研墨的研墨,身上穿的府裡統一做的柳綠色褙子,雖然春寒料峭,卻一個個身段苗條,顯然都刻着腰身改過了,頭上帶了絹花和簪釵,紅芳穿了件水紅色繡蝴蝶的細綾衫子,楨芳穿了件淺黃色繡海棠花的絹衣。
楨芳捧來香盒,問顏恕要薰什麼香。
香盒裡散發出淡淡的雅緻的香氣,和楨芳身上香粉的香氣混在一起,顏恕摸摸鼻子,掃了她一眼,神色淡淡,“不用薰香了,下去吧。”
楨芳咬咬嘴脣,“那要不要用些點心?”
正說着,紅芳已經端了茶盤上來,染着淡粉色指甲的手顯得粉嫩可喜,紅芳笑道,“您好久都沒來了,這雞蛋糕是楨芳姐姐做的,您嚐嚐?”
顏恕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我要看書,你們下去吧。”
紅芳和楨芳這才依依不捨的退了出去。
顏恕失笑,看她們這濃妝豔抹的模樣,傻子都知道她們的意思,也不知這茶和點心還能不能吃。
這樣的人不能多留了,還是早些打發她們離府嫁人。
他心裡定了主意,隨手拿了本書就出門去了。
二奶奶正勸着溫華,“哪怕當個擺設呢,好歹別駁了太太的意思,你沒見着,當時太太和六弟的臉色有多難看。”
溫華暗暗嘆了口氣,她似乎從來沒有真正融入到這個時代,因爲不管女人願不願意丈夫納妾,也都不得不接納這樣的事,因爲社會倫理便是如此,丈夫有丈夫的位置,妻子有妻子的位置,妾室有妾室的位置,未嘗沒有逾越的,但那樣做的後果不過是短暫的享受。
每個人謹守着那一條線,就像此時此刻,大奶奶和二奶奶勸她一樣。
在顏家,除了未成親的,只有顏恕和他三哥沒有妾,但三奶奶出身貴胄,雖然只是庶女,但在別人眼裡也不是她能相比的。不要說太太們,就連大奶奶和二奶奶這樣深受丈夫敬重、在家裡說一不二的正室,也不得不爲丈夫操持妾室。
可這樣的日子又有什麼意思?
既然是夫妻,就該全心全意。
那種“一個茶壺配四個茶杯”的理論,純粹狗p。
如果她嫁的不是顏恕,丈夫不對她承諾什麼,那麼也許她能專心做一個衆人眼中合格的正室,因爲沒有更多的期待。
自從嫁了顏恕,他原來的丫鬟都被擠到角落,他外出回來,身上從來沒有脂粉味兒,這是他的體貼,她被他寵得越來越“貪心”,再不能容忍別的女子介入。
大奶奶和二奶奶的善意她明白,不就是弄個名義上的姨娘當擺設麼?
可那個被選來當擺設的女子,誰又能承擔她的一生?
反正她沒有這樣的底氣。
誰不是爹孃生養的?要她說,巴不得這世上沒有姨娘通房妾室。
“大嫂,二嫂,要是哪天他看中了誰,納了進來,我無話可說,可要我主動……”溫華搖搖頭,笑得堅定,“我是不會主動爲我們六爺安排女人的,這輩子都不願。”
大奶奶皺起了眉,她不是不明白少年夫妻、新婚燕爾時眼裡根本摻不得沙子,可是——“弟妹,嫂子也給你句話——你總不能讓六弟謙讓你一輩子,什麼事都是夫妻倆商量着來的。我這不是單說納妾的事兒,你這脾氣……將來要吃虧的。”
“大嫂二嫂的好意我明白,男主外女主內,外頭的事我從不逾越,六爺平日裡也尊重我,可夫妻兩個是要過一輩子的,只有尊重怎麼能夠?”溫華輕撫着肚子,道,“我們還有一輩子,若是從現在開始就給他找女人,那接下來的幾十年還怎麼過?看他吧,他若是不肯,我又何必找不自在,過日子總要有個盼頭。”
幾人默然無語。
大奶奶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你呀,也太倔了。過一陣子,太太說不定還要回老爺那裡,那時候你的胎也穩了。”
言下之意,溫華到時候可以求大太太讓她跟過去,總比夫妻兩地分居的好。
大奶奶既然說了這話,想必總有幾分把握。
溫華目露感激,“謝謝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