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蕭蕭,是悲嘯還是嘆息?癡人妄動,是慘劇還是奇蹟?
花兒坐在公孫離孃的面前,看着公孫離孃的眼睛,似乎在請她無論如何也要相信自己。“幾天前!某個人傳授給我一套絕世劍法!我學不會,不代表姐姐你也學不會!”花兒字字真誠地說。
不明內情的城民們大多已經笑得前俯後仰。但是,絕世劍法?莫非跟老種花人驚天動地鬼哭神嚎的孤城劍法有關?難道老種花人遺言裡提到的那隻埋在破廟後的白布包袱裡裝的就是孤城劍法的劍譜?想必花兒拿到那劍譜後,因爲自己是個武學白癡而無法領悟,如今看到善良的公孫離娘被徒弟欺負,動了傳授她孤城劍法的念頭。絕對是這樣的,否則花兒怎能如此泰然從容?
公孫離娘原本只是出於賭氣,但當她看着花兒的眼睛的時候,她覺得很奇怪,這少年眼睛裡有一種奇怪的令女人信服的力量。她雖然還是個女孩,但她也點了點頭,心中充滿了莫名其妙的期待。
花兒猛吸了一口氣,表情忽然間冷傲肅然!不錯!這就是神奇老種花人引孤城劍法時使用的表情。
花兒猛地吐了口氣,腔調變得悲壯雄渾:“讓我天下第一白癡來向世人展示,什麼纔是基礎劍道之最高境界!”不錯!這就是空前老花癡引孤城劍法時使用的腔調。
不妙!看來奇蹟即將上演!
花兒高舉雙手,他要開始傳授祖傳的無敵劍法了嗎?他的手,慢慢,慢慢地往下沉。這動作,確實有幾分神秘之處,難道是孤城劍法的起手式?再看花兒的表情,天哪!根本已進化成了真神般的神聖,果然!這絕對老種花人開創的劍神專用表情!
花兒的手……往下沉……再往下沉……終於沉到了底,沉到了……天哪!沉到了公孫離孃的兩隻繡花鞋上。
拜託,你沉錯地方了吧!花兒看着公孫離娘,用更加堅定的眼神表示沒有沉錯。
他的眼神沒有錯,他的手上卻一錯再錯。公孫離娘大驚失色,因爲花兒竟然用一隻手抓住了她的左腳,用另一手握住了她腳上的鞋,迅速地,恬不知恥地,把那隻鞋脫了下來。公孫離娘白皙的腳掌露了出來。
不錯,那的確是一隻很美的小腳!但是!這!這是在幹什麼!臨敵不戰,脫女人鞋!離譜!無恥!天哪!你創造出來的這到底是什麼品種!到底是什麼怪物!
公孫離娘又羞又慌又惱又氣,可是她不敢叫出聲來。花兒坐下時所選的位置早有預謀,剛好擋住了潛龍易風的視線,如果她一叫,讓潛龍大少爺看到這一幕,以潛龍大少爺的脾氣,那何止要將花兒碎屍萬段啊!恐怕一氣之下遷怒羣衆,讓斷愁涯上血流成河。而且公孫離娘自己曲腿而坐,腳掌向着南面,圍在北面的城民並看不見她的腳掌,若她一動,讓那麼多人看到她白嫩嫩的小腳,羞也得羞死了!
公孫離娘紅着臉,咬着牙,一隻手拉褲腿想蓋住自己漂亮的小腳,另一之手想搶回自己的鞋。但是!而那隻鞋卻早已不見了蹤影。不會吧!花兒怎麼可能學得會老種花人那藏東西的神技?難道是血脈傳承?
花兒居然又抓住了公孫離孃的右腳,公孫離娘立即以指法扣住他的脈門,怒視花兒。
花兒一咬牙,冷汗從額頭上滴落下來。他的臉色驟變,表情卻沒有變,眼神卻沒有變,眼睛中不但看不到半絲歹意,而且盡是從容和堅定。
公孫離娘加強指尖力度以示警告,花兒要再亂來一下,那隻手絕對得廢掉。
花兒忍着劇痛,淺淺地笑了笑表示自己不敢。
不!他敢!敢得很!就算手斷了怎麼樣!他就是要看公孫離娘那另一隻小腳是不是也一樣美!於是,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花兒居然在被扣住脈門的情況下,不顧死活,繼續把公孫離孃的另一隻鞋也脫了下來。鞋落,花兒的腕間已發出啪的一着沉響,他的手,廢掉了!
公孫離娘將手一收,她無比的震驚!深深的折服!爲了看一個女人的腳可以連性命都不要!“神哪!”公孫離娘黯在心中一嘆,如此神人,何止聞所未聞!根本千古未有!
面對如此神人,善良的公孫離娘終究不忍心要他的命,選擇了任他看夠。
於是,一雙無比美麗的腳,展露在花兒眼裡。
無恥的東西!你高興了?看夠了?姐看你如何收場!公孫離娘暗自咒道。
花兒看着那雙嫩嫩的小腳,很白!很美!他眼神一挑表示沒有看夠!
花兒被扣斷的那隻手沉了下去,他便用另一隻手伸進懷裡,刷的一聲把貼身的白衣撕下一塊來,口中喃喃有語:“出劍如同撕衣,只有恰到好處,才能達到巔峰境界!”他的話顯然爲了分散圍觀者的注意力,以使自己的荒唐行爲不容易被人發現。
果然,圍觀的城民們已經笑得死去活來。潛龍大少爺仰面對天,他的表情在說:“天哪!這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蠢貨!”
花兒口手並用,把撕下的粗布一分爲二,他看着公孫離孃的腳,腳很美,卻略帶浮腫。於是花兒拿起一塊粗布,小心地將它纏到公孫離孃的一隻腳上,邊裹邊用只有公孫離娘才聽得到得微弱聲音說:“幾天前,某個人告訴我一個秘密,他說:天下女人的心情,多半取決於她腳上鞋子的舒適度,鞋子舒服,她這一天的就會莫名其妙的快樂,鞋子不舒服,她這一天就會莫名其妙的不快樂。可惜大多女人往往由於虛榮,爲了美觀而折磨自己的腳,女人的鞋,一般都不會很舒適的。”
說完,那兩塊粗布已經纏到了公孫離孃的兩隻腳掌上,變成了一雙極其另類的新鞋。花兒對女人的腳居然獨有一番見解,簡單的粗布居然也能纏出一雙美麗的鞋,不但美麗,而且舒服無比,甚至還帶着體熱,溫暖入心,舒服得簡直如同赤腳一般。
女人都有赤腳情節,赤腳會讓她們感覺很放鬆很快樂,甚至很浪漫。
沒錯,公孫離娘就是那種爲了美觀而折磨自己的腳的女人,所以她的鞋子雖然很美,卻太緊太小太拘束,花兒從見到她的第一眼就發現了這一點。
公孫離孃的劍法其實根本就不在潛龍易風之下,她輸不過是輸在心情,她的心裡承受了太多的束縛和壓力,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試問又怎麼能展示出自己的正真實力呢?
花兒的那件粗布貼身白衣,是花兒自己奇思妙想,用破廟裡一種特殊的香草編織而成的。所以裹在公孫離娘腳上那雙鞋,軟軟的,香香的,而且暖暖的,暖到了公孫離孃的心窩裡。她爲鮮朝國揹負了太多太多,她從來沒有穿過這麼舒服的鞋,她也從來沒有如此的輕鬆快樂過。
公孫離娘心中深深一震,暗自一陣驚歎:這少年簡直就是千古神人!
公孫離娘看着花兒那隻被她扣斷的手,滿臉愧色,便輕輕伸過手去,在花兒腕間一按一擠,又是啪的一聲沉響,把花兒的手腕接了回去,原來只是脫臼而已。然後,她笑了,她從來沒有笑得如此輕鬆過,自在,自由,如倦鳥歸巢,似池魚入海。
原來老種花人留下的那隻繡花鞋真的是無雙至寶!
什麼纔是大道?人的天下,大道在人不在天。
什麼纔是無敵?心的世界,無敵在心不在劍!
至於公孫離娘那雙鞋,非常特別,是離娘自己做的百花柳葉鞋,那雙鞋到底去了什麼地方,這個嘛!當然……這種小事情完全不是談論的重點……
“可學會了這套劍法?”花兒臉上冷汗漸止,他這一句顯然也是說給旁人聽的。
“果然是精妙易學的好劍法,姐姐一學即會!”公孫離娘也替花兒掩飾道。說着,公孫離撿起斷劍,站起身來,吸一口氣,海闊天空!
公孫離娘看了看自己漂亮的新鞋,很滿意,而且被長長的褲腿蓋住,不會有人發現。她輕盈地走了幾步,停在潛龍大少爺面前,輕柔道:“易風!今日!將是你我師徒的最後一課,讓我來向你展示,什麼纔是真正的劍道最高境界!”
公孫離娘優雅展劍,斷劍何妨!
潛龍少爺傲岸揮簪,狂妄何止!
通常情況下,太冷的東西是刺不傷女人的,真正既能刺傷女人又能打動女人的東西,往往必須是滾燙而且粗硬的,比如……
所以,潛龍大少爺用被寒風吹冷了的髮簪來跟一個豆蔻芳齡的女人比試,明顯既刺不傷,也打不動。
潛龍大少爺依然先發,而且起手便瞬劍出手,他必須用最兇猛的招式一舉將公孫離娘打倒,以證明花兒教過之後反而不如從前。
公孫離娘一聲嬌喝騰躍而起,如一朵忽然綻破水面的絕美荷花。那股從腳底涌進他心裡的奇怪暖流,那個所謂的白癡少年眼中奇怪的神情,化成一種虛無空闊的奇怪力量,力達指尖,殘劍如芒,將大少爺猛烈的進攻擋了下來。
潛龍易風吃了一驚,狂性更盛,手中龍牙一挺,極致瞬劍出手,似乎有千招萬招根本不可能連在一起的劍招一瞬間猛烈噴薄而出。衆人大驚,瞬劍已是神奇,跟何況是如此之極致。潛龍大少爺之天資果然千古不遇。
瞬劍之極致,單憑基礎劍法根本不可能擋得住,而公孫離娘偏偏只懂得基礎劍法,所以她根本沒有任何不敗的可能!
袍亂,發亂,心亂。在潛龍大少爺瘋狂的攻勢之前,公孫離娘自知無計可敵,竟忽然閉上雙眼,放開手中殘劍。不好!她在求死!
潛龍大少爺大驚失色,想收招之時卻根本已經來不及,劍氣無地情刺入了公孫離孃的身體。“離娘!”潛龍易風一聲驚呼,這是他絕對沒有料到的結果。
潛龍大少爺一呼未停,又一呼更加驚駭地發出:“水!”這一聲卻是出於驚佩。
水?什麼水?公孫離娘身上的水?他看到了?什麼樣子的水?似乎非常耐人尋味!
瞬劍已停。風卻沒有停。
寒風之中,公孫離娘居然毫髮無損,長髮飄揚。只見她那隻棄劍的小手,不知怎的,鷹爪一般扣在了潛龍易風的脖頸之上。卻看不到她的水,哪來的水?
想不到公孫離娘棄劍之際,便是她出劍之時。潛龍大少爺不禁呼出那一聲“水”,其實就是因爲他那猛烈的劍勢,竟像是攻在了無限空闊的汪洋之中,虛無沉溺。
原來劍道之中,比強烈攻殺的瞬劍更高一層的境界,是空手,是以汪洋一般空闊無垠的氣宇囊納乾坤。
我若無限,任你攻殺。刀狂劍嘯,枉然而已!這種境界,確實是花兒教給她的,公孫離娘緩緩地睜開眼睛,深情地看了一眼那個舉手投足之間無限廣闊的少年,滿是敬意!
“潛龍大少爺,你!輸了!”公孫離娘道。
圍觀的城民們簡直快被活活嚇死,一個白癡少年,居然真的三言兩語令公孫離娘反敗爲勝。“啊!我不信!我不信哪!”忽有一老漢口吐鮮血,當場斃命,終於步了易老專家的後塵。
由此看來,女人雙手空空的的時候纔是女人最厲害的時候,空出了雙手不是更容易抓住男人嗎?何必用劍?但是,一個女人想抓牢一個男人是非常需要技巧的,抓住哪個部位才最牢靠不得而知,但抓住男人的脖子顯然是最不牢靠的。
花兒坐回到神石前繼續種他的花,他在嘆着氣搖頭,是因爲他已經看準了這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