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素湯麪
含釧剋制住不可置信的表情,踮起腳接過櫃檯上的木匣子,對準了燭光,這才仔細看了起來。
紅寶表面溫潤光滑,內裡無裂痕也無絮狀雜物,在光下很透,靠近燭光高溫的那一塊兒漸漸變成了白色。
只有紅玉髓,遇熱變白,放在涼水裡就會慢慢恢復顏色。
紅瑪瑙並不會。
那天夜裡,她犯蠢,拼死護住玉墜子,吳三狗便將這支鎏金簪子搶了去,是徐慨突兀地深夜出現在了掖庭之中,把她救了下來。
含釧努力回想。
徐慨救了她,他的隨從便去追吳三狗的同夥了。
而這支鎏金簪子,就在吳三狗同夥手上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最後再不可置信,也是事實的真相。
錢壯慫人膽。
“緊趕慢趕看,咱們午間也瞧不好了。去前頭喝碗薑茶吧,天兒冷,暖暖身子。”含釧笑着開了口。
或是歡喜,或是驚恐,或是奇異,或是淡定,好似都有那麼一點兒,又好似什麼也沒有。
有些事兒能堂而皇之,有些事只適合陰悄悄地辦。
不入口,誰也不知究竟何味。
活當可以贖回,但只能抵押九十五兩銀子。
情緒五味雜陳混合在一起。
“老闆娘、老闆娘?”
找胡文和呢,倒是蠻方便。
雖少了銀子,但好歹也能兩年內能贖回來。
官牙連推了兩處屋舍,一處在背街,尚且要收十兩一月的租子,一處倒是在坊口,但屋舍太小,若是放四方桌,不擁不擠,只能放三桌。
夥計年歲不大,十三四歲,被凍得呲牙咧嘴的。
官牙里人山人海的,見含釧是個姑娘,一羣婆子圍了上來,或推舉好用的幫傭,或推舉起年紀小的丫頭,嘰嘰喳喳的,含釧還以爲自個兒去了東郊菜場。
出了當鋪,含釧轉身進了官牙。
那夥計感激地作了個揖。
含釧都覺得不太合適。
若能買房,當然是買房了!
能有啥珍品呀
若兩年內贖不回來了,那也是她沒本事。
掌櫃的把含釧思緒喚了回來。
含釧也笑,“謝您好意!”又將銀票折成幾疊,珍而重之地揣進懷裡,拍了拍胸,從沒感覺這麼踏實過。
含釧低着頭看,小片小片黃澄澄的薑片在紅褐色的湯裡來回飛旋。
含釧目標蠻明確的,崇文坊到宣武坊間的鋪子都可,若有寬街的鋪子最好,必須前鋪後舍,若是兩進的院子更好,一月的租子控制在十五兩以內,若是裝修得特別好,不需要大變動的屋舍,價格稍高一點也成。
小夥兒笑了起來,露出兩顆可可愛愛的虎牙,“您若手上銀子夠,又膽子大,這房子您買到便是賺到。”
就像幾種天南海北的食材被燉煮在一鍋。
含釧踮起腳把木匣子遞還回去,有些呆呆地看着掌櫃的,過一會兒才搖了搖頭,輕聲道,“還是您看着給個價兒吧。”
含釧哭笑不得。
含釧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小夥四下看了看坊間,突然想起什麼來,一拍腦門,“您考慮不租,改成買房嗎!?”
含釧四周望了望,坊口立了個大白旗招牌,傳來了一股濃烈的辣甜味。
老闆高聲應了是,把拉麪扯得比雙臂打開還長,下鍋、淋高湯、撒蔥花兒一氣呵成,香噴噴地熱乎乎地端到含釧跟前來,含釧笑眯眯地燙了筷子,先喝了口薑湯,再挑起一筷子拉麪,燙得上牙膛有點疼。
北京的天兒已經涼透了,一會兒鵝毛雪,一會兒小冰晶,得虧含釧穿的是牛皮小靴,暖暖呼呼的,也不進水。
含釧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麼表情。
含釧小口小口地吃,卻吃得很快,這是在宮裡練出來的本事。含釧放了筷子,那小夥計還滿頭是汗地大口大口吃着。
含釧叫了兩碗紅糖薑湯,並一碟糯酪團,又看了看煮拉麪的鍋裡沸水騰騰,便轉頭又叫了兩碗素湯拉麪。
含釧突然跟鬼打牆似的,“掌櫃的,活當怎麼出價?”
掌櫃的想了想,“照理說,當鋪起當兩年,傭子是物價的二十之一,您這支簪子,活當的話,某能給出一百兩銀子的當金,您給五兩銀子做傭子即可,兩年內您拿一百兩銀子來贖,若超期不贖回,這簪子就是當鋪的了。”
每個人都覺着宮女從宮裡出來能帶一大堆好東西當京兆尹在宮門口的核查是在放屁嗎
含釧看了那顆紅得晶瑩剔透的紅玉髓,再次如同經歷鬼打牆般開了口,“那就活當吧。”
死當不能贖回,直接給付一百二十兩銀子。
一碗五文錢,也不算貴。
掌櫃的想了想,“一百二十兩!這小紅玉髓取下來能做個挺好的戒面兒,鎏金的簪體也能做個蝴蝶流蘇的托兒,您也是做生意的實誠人,若往後還有這樣的好貨,您直管來珍寶齋找我。這滿北京城,也只有咱珍寶齋收得起您手上的珍品。”
含釧一愣。
就這,還不知道是怎麼來的呢。
帶看屋舍的官牙夥計卻慘了,穿的棉鞋,踩在雪地上,沒一會兒含釧就看鞋面鞋底糊做了一團,受了潮,顏色都變深了。
只是昨兒個院子吵吵嚷嚷這麼些動靜,胡家聽了去,今兒個自己轉頭就請胡文和找房子,豈不是打白爺爺的臉。
含釧刷刷簽了當票,掌櫃的從賬上支了銀票遞給含釧,笑盈盈,“祝早日回見。”
小夥計放了筷子,吃飽了,身上暖了,感激地同含釧道了謝,“您破費了!”
早日回見就是早日贖回。
入口的滋味是好的,面拉得很勁道,湯應當是拿多種蔬菜熬出來的,含釧嚐出了菘菜的甜,蘿蔔的辣,洋蔥的衝,雖然素,但味道很鮮甜,撒上蔥花淋上芝麻油,別有一番風味。
含釧抿了抿嘴,竟不知如何品評個中滋味。
含釧便捧起紅糖薑茶小口小口喝,甜甜辣辣的一下肚,好像從腳一直暖到了心窩窩。
膽子大?
買個房子,爲啥要膽子大?
含釧“啊”了一聲,“手上倒是有點銀子可買煦思門的宅子,怕有些難了。”
那小夥兒興奮地站起來,跺了腳,“從這兒往裡進,挨着崇華門,離寬街也不遠,有一處宅子,兩進兩出,後舍還有一口井,約莫六間房,前面是鋪子,能放五張四方桌,只喊一百五十兩銀子!現買現過戶,您看您有興趣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