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雲一言不發,將她抱起來,放到了碧紗櫥內的軟榻上,然後飛身返回書案,繼續批閱奏摺。
還能這樣?!何田田有點傻眼,半晌方纔回過神來。她很想故技重施,裝可憐,哭上兩聲,但這一天下來,確實有點累了,老裝哭,體力上跟不上,於是只好若無其事地爬起來,扯了扯弄皺的紗衫,又走到書案前頭去了。
蘇景雲還是不理她,好似眼中只有奏摺。
何田田從抽屜裡翻出白膏和硃砂,調弄起來。她調就調吧,幫幫忙,也算好事,但她卻沒有另拿一隻空盒子,而是直接把白膏和乾的硃砂,添進了蘇景雲正在用的盒子裡,於是原本好好的硃砂,馬上變得一團糟,結成了一個一個的小硬塊。
這是調硃砂,還是盡搗亂呢?!蘇景雲很不想搭理她,但此時卻不得不理,啪地一聲摔了筆:“何田田,你到底想做什麼?!若是覺得無聊,可以去找你的歐陽誠!”
“真的?可以嗎?”何田田做勢欲走,“那我真去啦?”
蘇景雲垂下眼眸,把脣角抿成了一條線。
哎喲,瞧這生氣的小模樣!何田田趴到書案上,蹺起一隻腳,晃啊晃啊晃:“我在門口,碰見申國公了。”
蘇景雲瞥了她一眼,面色依舊很沉,但還是回答了她的話:“他是來退親的,申國府不知出了什麼事,態度突變,不但主動要求退親,而且表示,會在皇上面前,全力支持我的政見,並推舉我跟晉王一起監國。”
“跟晉王一起監國?”何田田撇了撇嘴。
“這已經是很出乎人意料的結果了。”蘇景雲敲了敲書案,“申國公的獨生嫡女,早同晉王訂親了,他再怎麼支持我,也不可能損害晉王的利益。”
也是,葛詠茹只是侄女,怎能同親生女兒相比?如此看來,申國公的這種支持,很不靠譜,隨時有可能倒戈啊……何田田十分認真地考慮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戳蘇景雲白如美玉的手背:“爲了大局着想,咱們還是把葛詠茹娶了罷?”
“爲什麼?”蘇景雲馬上反問,“你是不是覺得,如果我娶了葛詠茹,你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去會歐陽誠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他這是什麼腦回路啊?是不是滿腦子除了吃醋,就沒別的了?何田田磨了磨牙,很想揪他的耳朵:“咱這兒正談正事呢,你能不能專心點?我的意思是,萬一申國公支持了你,日後卻又爲了晉王,倒打你一耙,怎麼辦?”
“倒打一耙?那也得他有那個本事!”蘇景雲冷哼一聲,黑眸微眯,目光流轉間,似有一股睥睨蒼生的氣魄,“我只是輸在被誣陷成反賊,‘死’了幾個月,等我重振旗鼓,再次站穩腳跟,誰又能耐我何!”
這樣子的蘇景雲,豪氣萬丈的蘇景雲,真是帥呆了!
是的,這纔是她要的蘇景雲!手握重權,意氣風發的蘇景雲!什麼海貨商人,什麼歸隱山林,什麼浪跡天涯,去他的吧!
何田田又大又亮的眼睛裡,閃爍着點點星光,那崇拜的小眼神,都快滴出水來了。
這是她的男人!她的!她的!她一個人的!何田田猛地撲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了他的腰:“景雲!”
蘇景雲垂下頭看她,目光緩緩,一隻手臂擡起來,要動不動的。呃……他該不會還在吃醋,想把她一把推開吧?何田田想着,有點緊張。
誰知蘇景雲的手,最終卻是落到了她的面頰上,不緊不慢地摩挲:“你主動回楚王府,又是給我送雪花糕,又是抱着我不放,我是不是能理解爲,你已經原諒我了?”
“我!我!誰原諒你了?!”何田田突然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一個後跳,離開了他的懷抱。
挺着大肚子還後跳!也不怕摔着!蘇景雲緊盯着她,確定她已經站穩,方纔收回視線,語氣淡淡的:“既然沒原諒,就回菡萏院去罷,本王要準備明天的朝會,很忙。”
“哦。”何田田癟了癟嘴,“那我約歐陽誠吃飯去了哦,我還沒吃飯呢。”
蘇景雲瞥了她一眼:“本王的話,並不只是用來嚇人的。”
“什麼話?”蘇景雲的話,自帶一股寒氣,讓何田田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
“你可以試試,約他吃飯後,他會不會在飯桌上,就人頭落地。”蘇景雲的語氣依舊淡淡的,彷彿殺掉歐陽誠,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拽什麼拽啊!霸氣側漏,是用在這種地方的嗎?!哼,就憑他這態度,她永遠也不把葛詠茹事件的真相告訴他!就讓他以爲自己跟葛詠茹上過牀,理虧一輩子!
何田田氣呼呼地想着,轉身出門,去飯廳吃晚飯了。
王妃終於主動回來了!而且還主動留下來用晚膳了!福公公驚喜不已,親自監督,給她做了好幾桌子的菜,流水一般地朝飯廳送,全是她愛吃的品種。
何田田拿起筷子,正準備開動,忽見蘇景雲不緊不慢地踱着步,也進了飯廳。她撅起嘴,哼了一聲:“你怎麼也來了?”
蘇景雲面色微沉:“這是本王的王府,本王的飯廳,本王爲何不能來?”
何田田突然發現,蘇景雲一旦真生起氣來,她根本奈何不了他……這真是一個讓人鬱悶的發現……她只能沮喪地癟癟嘴,埋頭吃飯了。
今天的蘇景雲,就跟座大冰山似的,哪怕坐在旁邊不說話,也能把人給凍死,沒過一會兒,她就覺得受不了,趕緊拔完碗裡的飯,起身欲溜。
蘇景雲放下玉筷,拿帕子擦了擦嘴:“去哪兒?”
何田田垂着眼,撅着嘴:“回菡萏院!”
“去罷。”蘇景雲揮了揮手,轉頭叫福公公,“挑個聰明伶俐的丫頭,放到書房,要會調硃砂的,本王今晚要批閱奏摺。”
福公公應聲而去。
何田田的腳步,卻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怎麼都邁不動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