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兩團失控的雲,腳下的沙子驟起,瀰漫在四周遮擋了視線,仰頭看着他們兩個人召喚了風相互攻擊。釋處處不留情,烈焰則處處捉襟見肘的狼狽應付。不動聲色的望着他們我聽左崖小聲的唸叨,“快還手啊,否則你會死的,烈焰。真是愚蠢的善良。”
兩種不同顏色的羽毛紛紛下落,撩撥在臉上一陣麻癢。天色漸暗,戰鬥卻在升級。徒然的站在臺下我看着他們在血緣的羈絆中斗的你死我活。一道光燃亮了快要墜下的夕陽,烈焰全身燃燒起濃烈的紅蓮之火疲累的望着滿臉冰冷的人:“釋,不要再打了好不好?”
“決出生死纔好。”身上亦燃燒起了熊熊的火焰釋勾起嘴角衝了過來。雙手握拳烈焰警惕的望着他,仔細的描摹着那張臉,心裡的悔恨和無奈慢慢的澎湃起來。忽然,瞪着釋那張還帶着稚嫩的臉,我看他笑了起來,很孩子氣的笑臉,然後聽到他嘴脣開合的叫:“哥。”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錯愕的一瞬。因爲那聲親情的呼喚烈焰乾脆的放下全身的防備身體卻在頃刻之間被反射着殘陽的羽毛刺穿。那些鋒利的兵器如箭矢釘在木頭上一樣刺入烈焰的身體。
“烈焰!”藍伽喊了一聲跑到墜到地面的烈焰。血液在蔓延,在血紅色的夕陽之下變成了暗色,汩汩的好似蜿蜒的蛇。擡頭驚愕的看着勾起脣角的釋:“原來風族人的血液是黑色的,不知道誰告訴我風族的血液是紅色的,都在說謊。最後警告一句,不想全軍覆沒的話就乖乖的離開這裡。”
風沙捲起塵埃,再睜眼的時候寂寥的沙漠只剩下了我們幾個,孤零零的一如它展現給我們的初衷。捂着烈焰身上被刺穿的洞藍伽痛苦的嘶吼:“太過分,太過分了!竟然用這樣卑鄙的手段,我要殺了他!”
扣住花蕊要療傷的雙手烈焰笑了起來:“不用浪費了,我的身體我知道,只是沒有想到釋會這樣的手下不留情,我都在懷疑他是否是我的釋。但是,他確實是呀。”捕捉着烈焰聲音中的絕望和哀傷。握住他滿是鮮血的手我低頭,又要有一個人離開了啊,這樣無休止的分別要延續到什麼時候。
爲了防止在沙漠中遇到殘暴的狼羣我們往回走了幾裡在最荒涼的地方找到了一處神殿的殘骸,只有幾顆柱子歪斜的矗立在那裡,被風蠶食的幾乎看不到它們原來的模樣。手摸在上面,沙粒嘩啦啦的往下掉。忽然想到了水族皇城裡面的大殿,
也許千百年後它也終究會像眼前的景色一樣被時光凋零。烈焰傷的很重,那些金屬材質的羽毛統統刺在了身體重要的位置,拔不能拔,如跗骨的釘子折磨着烈焰。躲在臨時搭建的帳篷裡看着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的烈焰心臟忽然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來。
烈焰的翅膀已經斷裂了,不能再天空自由的翱翔了,如果他能活下去的話。見他在死賴着不走的藍伽耳邊低語了幾聲,藍伽憤憤的扭頭,半天才神色如常的看了我一眼走了出去。最後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殿下。”聽着他沙啞的聲音我搖頭:“別再叫我殿下了,叫我驚瀾吧。你知道的,我把你當做哥哥看待。”微微一笑烈焰轉眼目光望着外邊漆黑的天空:“還記得我告訴你的那個夢嗎?我會被釋殺死,果真實現了。”
後退一步我搖頭:“不可能的。”那麼,我呢,我可是親手殺死了小哥哥的啊。那些夢,不是繭親手編織的謊言麼?也許是人心底最大的恐慌,最怕面對的事情麼,怎麼可能是真的!
“殿下,請求你一件事情。”費力的掙扎烈焰盯着我說,“我知道水族的王族裡流傳着一種優雅的法術——幻境。”苦澀的一笑我搖頭:“你竟然這麼瞭解水族。烈焰,你竟然這麼急着爲自己寫下遺書麼?”還我一個心酸的笑烈焰咬牙挪動已經失去知覺的翅膀,眼神迷茫的說:“風族的人與風同聲,與火同輝。失去了飛行的能力就意味着死亡。品嚐過飛行的暢快淋漓之後再失去的話比死亡還痛苦,我能感覺的出來,身體裡面的鳳凰要爆體而出了。”
爲什麼,爲什麼要擺出和小哥哥一模一樣的表情,小哥哥失去了暖日春水,你失去的又是什麼,飛行的能力還是釋?眼角在發燒,我搖頭:“我沒有水。”撫上還冒着血的洞烈焰嗤笑出聲:“這不是有麼。血裡面有很多的水,不是有水麼。”
靜靜地看着頹然掙扎的烈焰只感覺臉邊一陣麻癢,手摸上去,低頭看,微弱的火光下是幽藍色的淚滴,好似有劇毒一樣。擡起手看着那些乾涸的新鮮的血跡我微笑,最終,我們的手上都沾滿了鮮血,友人的,敵人的,儘管你不想揮刀。
手在空中畫出星星的輪廓,血液裡的水分帶着淡淡的顏色懸浮在空中,混合着指尖還殘存的藍色的眼淚,糾纏着,交融着最後漸變成淺黑色。望着幻境裡面自己模糊的臉我怔住,什麼時候開始我也可以學着面無表情的看待死亡,看着那些活蹦亂跳的人在我眼前漸漸的變作塵埃?是什麼改變了我,時間還是執着迷茫的心?
將空氣中的水全部收進隨身攜帶的玉瓶中我看着不斷喘息的烈焰,有的人懼怕死亡,但是他們恐懼的是神秘麼?不會是那最終的一陣痛,許是貪戀這個世界吧。怔怔的看着烈焰的生命在眼前消逝,看着他臉上悲慼卻又解脫的神情,手中的玉瓶要被我溫熱了,裡面是他最後的表情和言語。
一點,兩點
,絨絨的紅光浮生起來,火螢一般,然後越來越多,烈焰的苗蓉越來越模糊,伸手想碰觸他的臉,掌心落下了點點的清輝,擡頭,全身都籠罩在紅色的光斑中,仙境也不過如此,可這卻是風族人的祭葬。
身後傳來腳步踏實沙粒的厚重聲音,轉身是花蕊。她表情淡淡的,似見慣了生離死別。看着烈焰羽化她低頭:“知道他要走了,來送一下。”側臉看着那堆還閃着熔岩般絢麗紅光的羽毛我問:“原來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誰都躲避不了,不是嗎?”可惜你現在巫力所剩無幾,否則我會告知我的結局吧,是悲壯的死去還是苟且的殘喘。
一陣涼風吹來散盡了那最後幾點留戀的光斑,飄蕩着闖出帳篷飛向無盡的夜空。幾聲倉促的腳步,然後聽到藍伽聲音顫抖的問:“這是怎麼了,烈焰在哪裡?”跪在那堆羽毛前他嘲諷的笑,嘴角勾起一個哀傷的弧度。“最後只能留下這一堆華麗的東西麼?”我想,烈焰對於藍伽來說是一個哥哥的存在,在不停的督導着他前進。纔要對那華麗的虛無揮手花蕊就及時的制止了,她說:“你想他無法陷入輪迴轉世麼?風族的人只有最後慾火涅槃才能重生。”解下斗篷將羽毛仔細的包裹起來小心的抱在懷裡花蕊看着我:“殿下,風族人的涅槃需要親人的送葬。”
親人嗎?仰望蒼穹我低喃:“烈焰的親人不就剩下釋了麼?”讓親手殺死了自己的人送葬?仔細的想下來,風族這個遺留下來的古老的喪葬方式近乎殘酷,那麼沒有親人送葬的風族人豈不是隻留下一堆色澤豔麗的遇到,然後褪色凋零成塵灰。他們的靈魂也只能在寂寞的荒原中徘徊遊蕩。
再次迎接曙光的時候我們身邊又少了一個親人和夥伴,烈焰死去的陰霾低壓壓浮在空中,混着那些飛鳥的哀鳴倍顯淒涼。比起選擇沉默不語的我們藍伽則很冷靜,不停的練習飛來骨。那白色的硬骨在幾顆姿勢迥異的柱子間橫衝直撞,緊隨而來的風吹落了上面古老的塵沙。風在訴說什麼,紗砸傾訴什麼,但是我們誰也不懂。那是上古神仙不斷吟唱的歌謠,能附和的只有歷史的塵埃。
看着這樣的藍伽,他臉上的隱忍和悲憤,我轉身看着其他的三個人:“怎麼樣,還要一起走下去麼。在這裡分道揚鑣的話也沒有問題。”左崖習慣的看了一眼右海手放在腰間的短劍上:“當然。畢竟已經一起走了那麼遠了,現在回去,我方向感不好會迷路也說不定。對吧,右海?”右海沒有說話只將纖瘦拔高的身子彎成了九十度的姿態表達了他的忠誠。欣慰的看着他們我提醒:“也許會死的。”像烈焰那樣不值得的死去。
“爲了殿下的話值得。”見左崖難得露出認真的表情我笑,“是嗎,我從來不知道該如何做一個成功的領袖,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小哥哥教我的,可惜所有的人都在說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王族。”但是誰又懂得小哥哥的好呢,只有一直在他身邊的我知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