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過後,天色已完全晦暗,碼頭遠處是朦朧的霓虹彩燈,偶爾纔有車輛行駛過江邊。今晚的月光很淡,照着溫綿線條柔美的臉,她的神情似是帶着溫笑,然而,再度細看之下,那雙漂亮的眼睛卻滿是澄澈的涼意。
男人將她壓制在地上,刀尖劃過她白皙的臉,“我已經給出了最後期限,把他中彩票的錢拿出來。”
溫綿若想要對付這個男人和這把尺寸略小的刀子,簡直輕而易舉。
可畢竟,寡不敵衆。
“您也是一家放貸公司的老總,這麼興師動衆的對付我一個姑娘家,實在沒必要吧?再說了……您真不缺這些錢。”
五個成年男子對付她隻身一人,那也就罷了,她已經傷了左腿膝蓋,他們還綁起她兩隻手腕,溫綿簡直快要怒極反笑。
即便念過警校、擅長散打,可他們未必把她想的太過本事。
至於老總秦東陽親自上陣的理由,溫綿倒也一門子清。當年溫井留下賭債和私人恩怨,光憑這兩點,姓秦的也不肯輕易放過她。
何況姑娘平時看似溫婉,發起勁兒來卻實在帶勁,這也算他屢屢喜歡招惹她的原因。“你以爲溫井不在部隊,我就不敢動你了是吧。”
就在秦東陽的小刀將要觸及溫綿的脖頸,一輛黑色轎車在空地旁緊急剎車,車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噪音。
車門合上的那一聲重音,在沉悶的氛圍中尤顯銳利。隨即,瞿承琛疾步向他們走來。
他自信第六感極端的準,看過檔案後猜到她會有一些麻煩,所以他出了餐館,就從溫綿一路可能經過的地方開始個個盤查,好在開車並未花費太多時間。
瞿中校冷冽的目光掃過圍在四周的男人們,他的強勢決定一切,不需要軍裝,也依然能震懾敵方,讓人如芒在背。
秦東陽莫名感到一種威脅,他將左手反扣住溫綿受傷的手腕,右手小刀反射出森冷的月光。
姑娘家精心畫過的妝容糊了一片,特意梳好的髮型也早已凌亂,那五官倒像是平添了幾分嫵媚。她手臂上的刀傷還在流血,被男人這麼用力一抓,疼得皺緊了秀眉,“你怎麼找來了?”
瞿中校直直望入溫姑娘的眼底,仿若他的視線只容得下她一人。“下不爲例,以後不準遲到。”
溫綿聽得一愣,似乎沒了先前的緊張,這男人無形中就能給她一種可靠的安全感。
秦東陽以爲這是哪兒來的高富帥,揚着下巴道,“勸你少管,這小妞家欠公司錢,我們只是在民事調解。”
瞿承琛的眼眸中只是一片無波無瀾,他沉聲道,“不管她欠多少,我替她還清。”
當然他說這句話是另有深意,秦東陽卻還不知,腦中閃過一絲念頭,“口說無憑,你現在立個字句,咱們就算兩清。”
溫綿到底是怕瞿承琛誤會,神色有了些焦慮,“你別聽信秦東陽的,我哥欠的錢早就還清了,是他們非要什麼利息,他們就是想再逼我拿一筆錢。”她微一側頭,對身後男人說,“以前忍你們,是爲了我哥,現在他.媽……他都失蹤了!”
硬生生將“他.媽的”三個字吃回去,溫綿挺佩服自己,這時候還能想着維持淑女形象。
瞿承琛與她對視一眼,讓她稍安勿躁。“秦什麼的,(抱歉中校沒記清你名字……)不用操心拿不到錢,你去我們大院,和站崗的說聲,就說找瞿承琛,或者,說‘瞿中校’也成。”
若溫綿真遇上經濟掣肘,瞿承琛當然會找更妥善的處理方式,不過秦東陽擺明了是敲詐,所以中校擡出身價就是想說“這小妞是我的人,以後別對她出手”。
瞿承琛淡淡說完,秦東陽立馬就擱楞了一下。他是生意人,政商兩界都打過交道,在南法市瞿家的名號他也算略有耳聞,畢竟瞿遠年是軍區司令員,更別提與他們聯姻的裴家是有參與過開國大典的底子。
溫綿似是領會了瞿承琛的意思,索性說,“秦總,要不你就上他家取錢,要不以後就別來礙事。”
姑娘話還沒說完,她已向後肘擊對方腹部,秦東陽未及反應,她又舉起被綁的雙腕,猛地朝他後腦砸去。
瞿承琛反應迅疾上前幾步,他的拳腳出其不意,幾個男人自然都不是他的對手。中校未着軍裝,但在搏鬥間無意識就散發出一股血腥,他熟悉戰鬥,也上過真正的戰場,那種殺戮的氣味,是可以聞得到的。
特種部隊的男人打架本就以無規則、高效率爲準則,他們習慣在最快的時間內消滅對手,不管用的是什麼手段。
可這優勢並未維持幾秒,局勢驟然轉變,秦東陽故意襲擊溫綿受損的膝蓋,再度擒獲住這個女人,“溫綿,看來你是找着冤大頭替你們一家子做靠山了!”
這話讓溫綿不覺一愣,秦東陽忽然發起狠勁,她還來不及喊出聲,竟已被他推下冰冷的江水之中!
“溫綿!”瞿承琛臉色驟變,他以最快速度解決完這邊手下,上前一腳直接踢斷了秦東陽的腕骨。
然後,沒有絲毫猶豫,他縱身一躍,如同無視江水的阻力,流暢的姿態乘風破浪。
溫綿雙手被綁、膝蓋扭傷,根本無法順利逃脫這濤濤江水,陰冷的江面下滿是泥沙,她又吃了好幾口水,在黑暗中拼死掙扎。
她不要死在這裡!
大腦中空白的除了還有想要活下去的渴望其他一無所有,眼看就要被恐懼吞沒一切意識,有一個結實的力量從背後托起她……
瞿承琛將昏迷的溫綿抱上了岸,立刻替渾身溼透的她鬆解衣領,幸好溺水時間不長,他用正確的急救姿勢按壓她的胃部,對方很快就有了轉醒的跡象。
溫綿彎身不停地嘔吐積水,劇烈咳嗽。
有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在一旁說,“需要幫忙嗎?”
瞿承琛擡頭,發現來人是那個曾有一面之緣的小交警。他在巡邏途中發現這裡的異常情況,當即就下了摩托車。
“替我報警,說這裡有人落水,已被救起,是由非法高利貸引起的糾紛。”瞿承琛說着,等到溫綿吐乾淨了,就打橫抱起四肢冰涼的她。“我開車送她上醫院,你留在這保護現場,等警察到了讓他們找我做筆錄。”
小交警二話不說地照辦了,誰讓這軍人的氣場壓迫感實在太強。
隱約聽清男人的說話聲,溫綿逐漸能夠看清他模糊的人影,冷冽的空氣將新鮮氧分傳送到四肢百骸。
剛纔那一系列的急救動作流暢專業,她看見他的脣線凌厲,難怪,他說話時常像抹了□□。
由於同樣也全身溼透,他的襯衫緊貼皮膚,看得出上半身的肌肉,蘊藏恰到好處的力量感,還帶着潮溼的味道。
溫綿天生不喜歡用眼淚宣泄情感和心底的彷徨,她也已經記不清最後一次在人前哭是何時何地發生的事。
哪怕曾被憧憬的警校拒之門外,也都沒有掉過一顆眼淚,彷彿任何傷痛都不再足以壓垮自己。
可是這一刻,溫綿清晰無比地感受到他手掌上多年磨出來的槍繭,感覺到他的力量,他手掌帶出的風聲。
終於,淚水決堤而落,悲愴的情緒揪着她的心,扒着她的肺。
“沒事,不哭了。”瞿承琛的語言雖然言辭直白,但在溫綿心中,卻比任何安慰都來得有用。他抱着臉色蒼白的她說,“溫綿,你是軍屬,別給你哥丟人。記住了,當兵的流血不流淚。”
很快,江邊碼頭的四處都繁忙起來,溫綿被送去了最近的一家醫院治療。她扭傷的膝蓋與手臂都已敷藥包紮,接受完體檢,指標還算正常,身體沒有大礙。
當然溺水仍會有些傷肺傷胃,靠的也只有好好調養,傷口則更加需要時間癒合。
這麼一來,她短期內還真甭想再去面試上班了。
溫綿還與瞿承琛分別在警察那兒做了筆錄,她說,秦東陽不知是從何處聽風,知道他們家有中過彩票這檔子事,纔想再來敲詐一筆。她在公交車站碰見秦東陽和他的手下,不得已被他們挾持去了碼頭,至於以前爲何不敢報警,則是怕遭到那些人的報復。
溫綿坐在急診室外,溼衣服都被換了下來,暫時穿了套醫院的病號服。
此刻她的內心即懊惱又難受,怎麼會讓事情發展到這無法控制的地步?
瞿承琛找來了警方,那他是否也考慮清楚,如果以後離開他的庇護,她要如何是好。就像秦東陽嘴裡的那句話,他已經是她的靠山了。
她或許是真的,別無選擇了。
瞿承琛走過來,第一眼看見的是她那雙擦去淚水還微微紅腫的漂亮眸子,“我去找找,看能不能買到乾淨衣服。”不等溫綿開口,他又折回來,“你穿什麼型號?”
“……M的肯定夠。”
“這我知道。”
愣了幾秒,溫綿纔算反應過來,他居然是在問她Bra的Size……
雖然,中校看着挺淡定,可沉默的氣氛透着幾分尷尬,溫姑娘不禁面紅耳赤,甕聲甕氣說了句話,瞿承琛一時也沒能聽清,只好再走近她幾步。
他還特意俯身,幾乎是在她耳邊問,“說的什麼。”
溫綿把頭壓得更低,絞着手指非常不好意思地說,“32C。”
說完,她不經意擡起頭,兩人視線在瞬間交匯。眼前的姑娘長髮如波浪般散開,眼睛清澈如水,面色是蒼白了些,顯得紅脣更爲飽滿。
他假裝沒發現她眼底的慌亂,轉身離開。
溫綿呆呆地凝視瞿承琛高大英挺的背影,他的衣服仍舊半溼,貼在後背可以清楚地看見肩胛輪廓。
醫院廊上的空調開得太足,她還是感覺到冷,就蜷縮起身體,儘量保持暖和。
還記得被這男人救上岸時,她昏昏沉沉想起,曾經聽說,人死前腦海中會閃過一生的旅程,或者是最爲美妙的記憶。而在感官告訴自己快要死去的那一刻,眼前似乎都沒能浮現出丁點兒溫暖的畫面。
那是不是意味着,這輩子值得回憶的美好,壓根就沒幾件呢?
溫綿不由嗤笑,那她得多虧呀。
還沒有結婚生子,體會夠人生的樂趣,就連哥哥都還沒能回家……那麼多事沒來得及做,哪裡能罷休。
要是哪天有可能的話,與瞿承琛那樣的人共組家庭,倒也是一樁來之不易的美事。
溫綿想到這,玩笑似得對自己搖了搖頭。
瞿承琛換了套輕便的裝束,順便帶回來一件女式T恤搭配長褲,她謝過他,心不在焉地接過。
當溫姑娘拿出裡面一套表面還有鏤空花紋作爲裝飾的深藍色內衣,簡直是囧裡個囧。並不是中校先生買來的內衣有什麼問題,而是她突然想到,真不知這顏色、這款式,他是按照自己的喜好……還是按照他眼裡的她應該穿着的風格買的?
才第一次正式見面,她就讓神聖不可侵犯的人民首長去買了Bra和內.褲……
溫綿滿臉緋紅地一拐一拐走出來,瞿承琛主動接過她手裡的購物袋。“走吧,我送你。”然後,他仿若理所當然地要過來揹她。
溫綿雖然膝蓋受傷,可兩人關係還不算太熟識,她當然會有所顧慮。“瞿首長,我、我還能走的。”
瞿承琛睨她一眼,毫不客氣,“你在浪費大家的時間。”
溫綿被他這麼一堵,只好聽話地伏在他寬闊堅實的背部,她將半溼的長髮擼去身後,但偶爾還是有幾縷青絲拂過瞿承琛的臉龐,他覺得黏糊糊的,不過,卻帶有一種似有若無的香味。
來到瞿中校的副駕駛座,溫綿繫好安全帶,就聽他說,“醫生說了嗎,要你這幾天注意飲食。你今晚還沒吃過東西,還是找點易消化的。”
她受到驚嚇、吐水,胃粘膜受損,瞿承琛考慮以上這些,將車停在一家麪館前,然後下去十來分鐘,給她帶回一碗熱騰騰的麪條。
“車裡暖和,你坐着慢慢吃。”他耐心將一雙筷子掰開,才遞過來。
確實如他所言,她的額頭上甚至滲出細密的汗珠,溫綿將麪條一根根吃進嘴裡,心口隱隱的感動。
她努力穩住語氣:“真挺對不住你的,第一次約我……還遇上這種事。”
是,連他們的相親也泡湯了。
瞿承琛仿似渾然不覺今晚的糟糕透頂,他凝視她片刻,不緊不慢地說,“這也不是什麼問題,我現在開始。”
溫綿明顯一愣,然後她失笑,暫時擱下熱騰騰的麪條,靜候中校來自報家門。
“我的職業,掛名某軍區的特種作戰部隊第一行動中隊隊長。擅□□械、格鬥以及訓人。部隊番號之類……你大概也沒興趣,況且這個特種部隊性質特殊,無法鉅細向你闡述,但你可以稱它‘英刃’。”
英刃,這兩個字聽上去凜冽莊嚴,深不可測,簡直就像他這個人。
溫綿抱着一個大碗,卻深深地望他,而他只有滿臉的從容不迫。
“那我也該介紹……”
瞿承琛卻打斷了她,“不用,我調過你檔案。”
溫綿心頭微怔,他還特意調查過她?
“瞭解你的家庭狀況是其次,主要是爲了這張照片。”中校說完,靜了一瞬,將貼身的舊物什遞給了她。
溫綿只看一眼,整個心都已經吊在嗓子眼了,碗裡的熱湯險些灑出來。“怎麼會在你手裡?!”
瞿承琛不禁淡淡笑,“沒猜錯,是你哥的?”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咬了好多潛水的親,今天繼續咬……嗚,你們不要欺負人啊!新坑很苦逼的,都木有人來,還天天日更!明晚繼續咬!啊不對,繼續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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