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綿與瞿承琛的初次見面源於一場暴雨與一封情書,一封她寫給別人的情書。
瞿中校將車停在她家小區的附近,溫綿忙不迭開門下車,急着道謝,“不好意思,今天麻煩您親自送我……”
他恍若未聞,只看着她淡淡說,“溫綿,我等你答覆。”
瞿承琛還未收回視線,她已倉皇跑了老遠,他淡漠的神色不免帶了輕微的調侃之意。作爲行動中隊隊長、同樣也是教官,他長期負責挑選與訓練那些兵,對人自有特殊的識別本領,也能通過細微的觀察進行甄別。
瞭解到他們頭回見面竟會是那一年的舊事,瞿承琛對她的興趣更爲濃厚了。
怎麼會這麼有意思,這個兩面派姑娘,呵呵,實在是太有意思。當然,溫綿是怎麼都不會猜到,這位總愛長時間面無表情的首長,腦中會有如此想法。
瞿承琛發動車子,右手經過胸前時才驀地想起,忘記把照片給她了。而且,這纔是他會單獨約她出來的首要原因。
瞿承琛不經自嘲,他居然也會發生這種烏龍的情況。
算了,來日方長。何況他回到部隊,也能通過其他方式瞭解真相。
瞿承琛在瞿家那棟二層樓高的小房裡休息一夜,次日清早坐車返回部隊。他所在的特種部隊訓練基地藏於軍區以內的深山老林,那兒的地形更隱秘、軍備更高端,且連軍屬都不得入內,是真正的軍事要地。
瞿中校在山腳換乘軍用飛機,還沒抵達停機坪,已有風聲傳遍基地內外。第一行動中隊的特種兵們個個哭天搶地,誰讓他們的好日子又到頭了!
不過轉眼,他們整裝待發地侯在操場,齊刷刷列隊完畢,只爲等待不可侵犯的隊長親自檢閱。
說起瞿承琛身爲教官的威嚴,起初並未樹立起來,原因是每個見着他的軍人都會產生相同質疑:這帥哥哪像特種兵?他是來部隊體驗軍旅生活呢吧?如此冷麪美貌的男人,扎一堆糙漢子裡,也未免太惹眼了。
但當經過車輪戰般的考覈與被.操練,沒有人再敢不服瞿承琛,理由也很簡單,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
當結束一天的安排已是晚上8點,瞿承琛洗完澡,獨自去了基地的支援中隊,找到電子信息技術中心的負責人,他的好友陸少校。
陸少校一看是個特別的客人,頓時來了精神氣兒。“喲,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瞿承琛遞給陸少校一張舊照片,示意他,“找出她的檔案,調過來。”
陸少校掂了掂手裡這張早已被血跡弄髒的照片,打量起上頭年輕的短髮姑娘。“還是個蘿莉,執行什麼任務需要小姑娘的資料?”
瞿承琛淡定看他一眼,“軍事機密。”
陸少校與他認識多年,他衝中校撇撇嘴,擺明着不信任的態度。瞿承琛纔不與他多說,冷然的背影已轉身離去。
凌晨時分,陸少校派了他的通訊員將一個涉密U盤交給瞿承琛。
中校在電腦上翻看着剛出爐的檔案,他淡淡地勾動脣角,驚訝地發現溫綿曾念過警校的那段信息,正覺得蹊蹺,有人敲響宿舍的門。
“進來。”
推門進來的是副隊長阿祥。“報告隊長,三點要緊急集合嗎?”
“天氣預報如何?”
“聽說會下暴雨!”
山中天氣本就多變,目前雖說鳥鳴幽靜,可指不定何時就會忽然狂風大作起來。
瞿承琛聞言,滿意地低笑一聲,“很好,夜間拉練。”
“是!”
黎明之前,暴雨將至,基地身處於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當集結號吹響,正式兵們一刻都不敢耽誤地從牀上蹦了下來,以最快的速度將所有裝備劃拉上身。
只因留在這兒的都是從各個軍區挑選出來的精英,他們不接受弱者。
瞿承琛身邊的副隊長掐着秒錶,扯開嗓子,“超一秒的全部扣分!”
等到全員集合完畢,瞿承琛負手於前,一身軍裝剛正不阿,“整理軍容!下次都把釦子繫好了再出來!”
又是一陣慌亂的動作,若換做正式軍,當然不會有類似的情況發生。
“全體都有!向左轉!20公里越野。”他頒完口令,低聲囑咐阿祥,“你先跟着訓練,我要去信息中心。”
“是!”
阿祥盯着瞿承琛英挺的身影看了一會兒,他想起隊長之前已經去找過陸少校一次了,難道是支援中隊的辦事效率下降了?
又是好多天不曾下雨,南法市的夏天燥熱,連續幾日的大太陽真叫人有些受不了。溫綿起了一個大早,關上房裡空調,打開窗戶,難得有陣陣清朗的自然風拂起她溫軟的髮梢,讓人的心情也跟着緩緩融化。
嚴怡拿着拖把進來,看見女兒正對着鏡子梳妝打扮,不由得問,“你這又要去面試?”
這幾天溫綿也已有過幾次面談機會,可惜並不順利。按照她的學歷與經驗,去那些小企業工作未免太虧,大公司一時半會又找不着空位,對於她這種高不成低不就的尷尬,嚴怡頗有微詞。
溫綿想起媽媽一會還要去菜場,就提前與她說,“媽,明晚不回來吃飯了。”
“又和周茹去腐敗?”
“不是,另一個朋友。”
見女兒不報對方名字,嚴怡反應過來,“男的女的?”
“……男的。”
想通這姑娘扭捏着不願回答的原因,溫媽媽不免心情好轉,“知道談戀愛了就好,別眼高手低的,最後只能當個剩女。”
溫綿只好笑笑,她對着鏡子塗上一層脣膏,明亮的色澤令她想起坐在瞿承琛車上時一路見過的霓彩。
那天着實怪異,她一晚上滿腦子都是這男人低醇霸道的聲音。溫綿還一到家就給周茹打了電話,這發小在咖啡館舉動反常,所以並不難猜,她肯定知曉內.幕。
她心想這妞以前不是對瞿承琛挺積極嗎?今個兒怎麼想起做她和那首長的媒人了。
“我結婚可不能找他這樣的。”周茹在電話裡是這麼和溫姑娘說的,“別提軍婚難離,就說哪天你把男人帶回家,遠在山溝溝裡的首長也發現不了啊,要是國家對他有需求,那還得立刻行動絕不拖延!你說這算哪門子老公?”
溫綿還來不及出聲,周茹已經兀自接上了話。“不過你甭擔心,要真和別的男人好上了,瞿中校也捨不得送你上軍事法庭。”
這妞兒已經在妄想瞿首長會“捨不得”了,溫綿大囧,“周茹同志,你給我聽好了,你丫就是一瞿首長的小狗腿子!”
周茹在電話裡完全不顧形象地大笑一陣,“綿綿,和你說正經的,以前我是一頭熱,現在年紀大了,都很難想起那時怎麼會喜歡上的‘小琛哥’,而且還會莫名其妙就覺着自卑!”
溫綿不由笑她,“你那是因爲見到了制服吧?”
周茹不就是個實實在在的制服控麼。
這通電話一直持續到深夜,後來溫綿窩在被子裡仍止不住地想,年少時的暗戀,她又何嘗不曾有過,只是,也終究錯過了、分手了。
畢竟是情竇初開的年紀,不會考慮那麼多,只一門心思傻乎乎就栽進去了,分不清是喜歡還是愛,就莽撞地給那個他遞情書。
哪像現在的她,與人相個親還要前前後後顧慮那麼多,好像各方面都要兢兢業業算到最不吃虧才能作罷。
溫綿忽然失笑,她是從何起,就變成這樣的大人了呢。
那個時候的自己,會因爲對方個子高、長得帥、有才華就義無反顧地去喜歡,如今遇上條件更爲出色、更耐人尋味的瞿承琛,又爲何不敢給一次機會了呢?是因爲看清了彼此間的距離,不會再以爲愛情就是彼此間的一切……?
其實瞿承琛那穩超勝券的語氣也有他的道理,爲何她不能把事情想的簡單一些,何況他不是其他的任何一個男人,他是她從小就如雷貫耳的瞿承琛吶。
這是一次正兒八經的相親,又不是立馬打報告領證。
溫綿失眠將近一整晚,就這麼安慰着自己,終於做出了決定。
嚴怡看女兒站在鏡子前走神,走過去提點,“大早上的發什麼呆,別一會路上堵車遲到。”
其實距離面試的時間還算充裕,溫綿想先幫嚴怡做些家務,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拽過來一看屏幕,是瞿承琛。
溫綿避過媽媽的耳目,走到她看不見的地方,才輕說了句,“……喂?”
“溫綿?你好,是我。”
她忍下緊張的心情,“嗯……瞿首長,您好。”
“但願你的答覆不會讓我失望。”與那次同樣沉靜的聲線,讓人無法輕易忘記。
“……我記得你那次約我的時間地點。”她將上次瞿承琛說的內容重複一遍,然後向他確認,“沒錯吧?”
瞿承琛聽懂她語句中想要表達的深層內容,嘴角掛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其實那天我單獨找你,還有另一件事……明天見面再談。”
姑娘老老實實應承他,忽然又溫溫地開口,“瞿首長,我、我不會做半路逃兵的,請首長放心。”
瞿承琛似是愣了愣,過了一會兒他才隱隱笑了半聲,“諒你有這心,也沒這膽。”
“……”溫綿被他說得無言以對。
瞿承琛看了眼等在門外的副隊阿祥,略微沉吟,“我這邊還有事,先掛了。”
一陣陣的嘟聲傳入耳膜,溫綿臉上依然帶着些溫度,她不禁默默鄙視起自己。不過是第一次通電話就能緊張到紅了臉,唉,這真是有夠差勁的防禦力。
常年接受部隊薰陶,加上瞿承琛性格偏冷,其實他還真算一位不怎麼喜歡講究情趣的職業軍人。只不過,中校也不至於白目到不懂如何與姑娘家約會的那些本事,以前處過的對象也能算作實踐經驗。
瞿承琛將與溫綿“相親”的地點就定在一家價格公道、氛圍還挺浪漫的意大利餐館,爲了低調行事,也沒穿軍官常服,而是換了身襯衫西褲。
可惜不管這男人身上穿的是什麼,將他往人堆裡一丟,仍是扎眼的不得了。這不,他一身休閒打扮引來餐館裡諸位蘿莉御姐的不少側目。
眼神睥睨而英俊深幽的黑眸、筆直的鼻樑、側臉上薄而寡淡的笑意,無不散發着一座巨大冰山似得氣場。
瞿承琛看了一眼腕錶,約定的時間早已過去,佳人卻遲遲不現蹤影。他喊來侍者,因爲開車不能喝酒,就點了一杯美式咖啡。
按理說,瞿中校對於女人愛遲到這個做法,基於軍人守時的原則,他是稍有牴觸的。不過,若是今晚等上一時半會,也不算什麼,何況他無疑是非常具備耐心的男人。
曾經爲了狙殺目標埋伏於泥沼地帶整整幾天幾夜,當時他意識過度集中,身體抵達臨界點疲憊不堪。體力喪失、飢餓虛弱,但仍能在不可想象的環境與阻力下完成任務。
瞿承琛在意大利餐館靜候將近一小時,卻有幾許按耐不住。
這狀況未免有些反常了,他先是發短信過去,溫綿沒有給予任何回覆,接着打電話,也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因着昨天他倆的對話,瞿承琛首先排除的就是她臨陣脫逃的可能性,那麼剩下的就只有……緊急狀況。
手邊原本冒着熱氣的美式咖啡,已經冷透,他尋思着什麼,向候在邊上的侍者微一擡手,“買單。”
不留言咬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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