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軒沒有因爲魯用在自己面前是大訴苦水就產生了反感情緒。相反,他感覺對方倒是有那麼一點點地可愛和純真。當官兒的人也是要吃飯,也是想要在生活上面過得更好和體面,也是要養活一大家子人……說到底,這何其何從,確實難以抉擇,畢竟清貧的日子真不好過。即便是自己守得住就這樣過一輩子,也保不齊妻兒們不打着旗號出去撈油水。
見魯用不再繼續說話的李文軒,心裡面算是一個非常清楚其用意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不過,現如今還真不是時候。等將來有機會出了一地知府的好缺,再慢慢地進行籌劃。放眼當下,你還是得把欽天監的事情辦好。”
聽到他說出這一番話的魯用,心裡面是一半高興,而另一半又不高興。自己要是得了外任知府的缺,那便意味着他是升了兩級,正四品的官銜。他從來沒有妄想和奢求去江浙富庶之地任職,但是也不願意前往民風彪悍,窮山惡水之地當官。雖說自己確實是很需要銀錢,但是可不會爲了銀子,而把小命給丟在異鄉。魯用只求去到一個不上不下的中等府,做滿一任知府,也就心滿意足,畢竟好幾萬兩的銀子是能夠輕輕鬆鬆地收入囊中。
自己高興,在於得了李文軒的親口話,那便意味着對方還是相當的看重自己,而不高興的地方,就是在於自己需要慢慢地等。這一等,得多久纔是一個了局呢?魯用是相信,短時間內是不會發生根本性質的變動,而時間一長,可就是三年五載,十年八年都是完全有可能,甚至一,二十年的光景也是有的。不過,自己要是能夠等得來,也還是不錯,畢竟還算是爲子孫積攢下一筆不菲的傢俬。他就怕自己還沒有等來出任知府,便已經辭別人世間了。
心裡面且能不憂慮的魯用,可不是拿兒女婚事的話來當藉口,而真是一樁接着一樁得兒女債就算是來了。不但是他爲了這一類事情心煩,而且連自己的妻子也甚是憂慮。向上去結兒女親家,他們家又夠不着,而向下去結兒女親家,他們夫妻二人的心中又不樂意,畢竟俗話說的好,人往高處走,水才往低處流。雖然魯用是欽天監的正五品監正,算不得什麼高官,但好歹也是官宦,而自己的家,可算得上是官宦之家。
骨子裡面依舊留有讀書人那一點兒清高的他,自是不會和普通人家結成兒女親家。自己是始終認爲,一方面在於私心,見了同僚,臉上實在過不去,另一方面是出於父愛,也擔心這樣會委屈了兒女們,畢竟一個人的家世背景還是相當的重要。魯用可不想因爲這一個原因,不可避免的會影響到兒女們的一生命運和前途。
“下官可是從吏部風聞,不少省份下面的知府是有了出缺。求李大人保舉。”心急的他,依舊是滿腦子惦記着要爲兒女將來的婚事撈取一大筆進項,沒有多做考慮的說出了一番很不得體的話的同時,突然是站了起來道。
冷冷一笑的李文軒,完全能夠從他的話中聽出心急如焚的想要出去撈銀子的衝動。大明朝二京一十三省的疆域內,自己還真是沒有能夠直接影響到地方官員任免的力量。在府這一個層面上,京城中的各方勢力,連同各省之間都會進行一場場相關的博弈,畢竟一名正四品知府的任免,可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這主政一府之地,可是關係甚大。
從旁邊茶几上面是把茶端在了手中的李文軒,繼續冷笑道:“魯大人,你實在太看得起在下了。我那有這一個本事去影響吏部對官員的任免。你可別忘記了,我是司職於禮部,而不是吏部。雖說發音相似,但是完全不是一碼事。”
聽到這話的魯用,心裡面是瞬間變得拔涼。一直以來,自己可是認爲李文軒是夏言的門生,天子的寵臣。他要是能夠幫助自己說上話,那麼這一個事情就算是成功了一多半。李文軒要是對此袖手旁觀,那麼自己是絕對無戲了。
“李大人,下官不是那一個意思,非得要如何。只是心中一味憂慮兒女們的婚事,免不得言語之間有冒犯你的地方,下官在這裡給你賠禮了。”魯用是聽出了李文軒的不悅,於是心裡面大爲緊張,生怕會出現什麼隔閡,趕緊施禮賠罪道。
“你先坐下,我和你慢慢地說。”揮動了一下左手的李文軒,確實也不真心計較這一個,較爲認真的教訓道:“既然你我關係匪淺,那麼我在這裡也不瞞你什麼。你只見到鄭仁基升官,出任遂縣的縣令一職,便熬不住,也想要外任一地撈取實惠。作爲父親,你爲兒女們的將來着想,無可厚非,但是可不能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得上。先前,我得話是已經和你說得很明白。你權且先再熬上幾年,而我要是得了機會,定然是會想到你。那時候,你再外任一府之地也不遲。這舉人想要候補一個小吏的實缺,一等就是一,二十年得人也是有的嘛!區區幾年時間,難道,你就等不及了?過去那麼多年,你又是怎麼熬過來的?”
年紀比他大不少的魯用,被這麼一說,頓時就感到無地自容。根本就不敢反駁和回嘴的他,一方面是確實理虧,另一方面是十分懂得上下尊卑關係。魯用也是明白,李文軒是把自己當成了他的人,纔會這般說話。若是尋常之人,他可懶得說這一些話,畢竟屬於費力不討好,還容易招人在心中怨恨。
“李大人教訓得是。下官確實是太急躁了。”顯得有一點兒慌忙的魯用,再一次得站了起身,作揖和賠不是道。
禁不住搖了一下的李文軒,也是當了父親的人,而算是一種感同身受道:“我這裡倒是有一戶人家的兒子和你家女兒是門當戶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