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時這口氣已經完全把他當成皇上跟前的大紅人了,楊聰要的就是這效果。
他這次來請李時主持婚禮可不是爲了面子,他是不想自己烙上陽明一脈的印記,因爲陽明一脈實質上還是一個因循守舊的團體,思維免不了要受這個時代的限制。
他的思維可不是這個時代的思維,他也知道按這個時代的思維走下去,根本不可能讓大明脫胎換骨。
所謂“道不同不相爲謀”,或許,到後面他還會跟陽明一脈起衝突呢,他可不想自己烙上陽明一脈的印記,到時候背上個背叛師門的罪名。
這時候,他已經開始考慮培養自己的勢力了,這次他來找李時有一多半也是爲了這事。
李時的性格,他來之前也瞭解過,這個李時可以說是個官場奇葩。
他忠厚老實,從不與人爭權,原本按他的資歷他早就應該是內閣首輔了,因爲張璁還是白身的時候他就是禮部右侍郎了,夏言還沒有入閣之前他就已經是內閣大學士了,如果論資排輩,別說夏言了,就連張璁都得排他後面。
但是,他就這麼默默的看着楊廷和、楊一清等下臺,看着張璁、霍韜、方獻夫等起起落落,哪怕內閣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他都沒有想過要去爭內閣首輔之位。
他平素對人也寬厚的很,從來沒有仗勢欺負過別人,更沒有爲了私利陷害過別人,可以說,他就是個標準的老好人。
這種人,竟然也能在官場上混下去,而且還混到了內閣首輔的位置,不得不說,真有點奇葩。
也正是因爲他這奇葩性格,楊聰纔敢來找他,要是其他人當首輔,他個剛入官場的狀元敢跑去求這求那的,人家非把他轟出來不可。
這會兒李時已然誤會他是嘉靖跟前的大紅人了,這話就更好說了,他不失時機的道:“首輔大人,下官還想請您幫個小忙。”
李時不厭其煩道:“噢,什麼事啊?”
楊聰連忙解釋道:“是這樣的,這次下官赴京趕考的時候是與諸多志趣相投的學子同行的,可惜,他們大多沒有過會試那一關,一行人最終也只有下官和王宣、胡宗憲三人金榜題名。現在下官已經入了翰林,王宣和胡宗憲卻還無有一官半職,下官這心裡着實爲他們着急啊。如果首輔大人方便的話,還請幫個忙,隨意給他們安排個官職,下官在這裡替他們多謝首輔大人了。”
原來是求官啊,如果是別人,李時估計會客客氣氣的婉拒,但是,這楊聰就不一樣了,他可想跟這位皇上跟前的大紅人結個善緣,這派官的事對他來說也只是小事一樁而已,何樂而不爲呢。
當然,他不會真隨意給人派個官就算了,所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都準備給人做個順水人情了,這人情自然做的越客氣越好。
他微笑着問道:“他們殿試排名如何?”
楊聰假假意思慚愧道:“唉,他們這殿試排名也有點不盡人意,胡宗憲只是二甲末流而已,王宣更是排到三甲中流去了。”
這其實也沒什麼,只要不排倒數,就不用擔心閒言碎語。
李時緊接着又問道:“那你是想將他們留在京城,還是外放到地方任職呢?”
這不廢話嗎,當然是留在京城拉,比起前程來,地方官員哪裡能跟京官比。
不過,楊聰卻是知道,這不是廢話,李時這意思,是準備給自己送個大人請呢。
他連忙拱手道:“首輔大人,若能將他們留在京城,下官感激不盡。”
這小子,不錯,知道感恩圖報,這人情應該不會白送。
李時聞言,點了點頭,又琢磨了一下,這才鄭重的道:“你應該也知道,這京官有時候並不是職位越高越好,要想前程遠大,最好的就是入翰林,其次就是當言官,六部主事一級職位雖高卻不如言官,至於五寺官員,那就更不用說了。不過,他們這排名着實有點低,這胡宗憲倒可以勉強派個御史,這王宣的話,最多也就能派個六部主事,你看如何?”
這人情做的,楊聰不由感激道:“多謝首輔大人。”
李時擺了擺手,輕描淡寫道:“些許小事,不足掛齒,對了,這王宣有何專長,六部職能不一,你覺得他去哪個衙門比較合適呢?”
暈死,李時這人也太好了吧,連這個都給自己考慮到了。
楊聰感動道:“首輔大人,下官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您這提攜之恩,下官記下了,以後但有差遣,還請首輔大人不要客氣。說到這王宣,他還真有專長,他是匠戶出身,又曾精研格物致知之理,下官覺着,如果能將其派到工部,定能讓其一展所長。”
李時毫不猶豫的點頭道:“那行,就工部營繕清吏司主事吧,狀元郎可還有事?”
這話的意思,就是要送客了。
這年頭,送客有兩種方式,關係好的,就問問還有什麼事沒,關係一般的,那就端起茶杯,吹一口便成。
楊聰也知道,這會兒京官都不敢太晚休息,因爲第二天還要起來早朝,特別像李時這種上了年紀的,基本上回來吃個飯再散散步,消消食,就該睡下了,他這打攪人家已經夠久的了。
他連忙起身鄭重的道謝了一番,這才告辭而去。
這胡宗憲和王宣的派官的事一解決,楊聰這段時間基本上就沒什麼事了,只等他父母和爺爺,還有張貞來到京城,他便可以舉行婚禮了。
他原本是想親自去接一下父母的,但卻因爲拜謁皇陵的事給耽擱了,這會兒他也只能打消這個心思,老老實實在京城等着了。
他以爲,他父母用不了多久就該趕到京城了,因爲山西離京城本就不遠,卻不曾想,等了好些時日,他不但沒能等來自己的父母,還收到一個不好的消息。
他父母竟然請人傳信問他急不急,如果急的話,他們就不換取鹽引了,直接來京城。
這意思,就是換取鹽引的事出麻煩了咯,他父母雖然沒在信中明說,他卻能猜的到,山西那邊恐怕是出大麻煩了,不然他們也不會丟下鹽引不換了,直接來京城。
要知道,換鹽引也是與時限的,如果規定時間內不能把糧草輜重送到邊鎮,那可就麻煩了,因爲邊軍不能斷糧啊,一旦相應的商販沒將糧草按時送到,南京戶部就要趕緊調撥糧草了,到時候這商販不但鹽引份額沒了,還會受到嚴厲處罰。
撒尼耐唧唧的,是誰,竟然敢給自己的父母使絆子,活得不耐煩了!
楊聰當即決定,去趟山西,把自己的父母迎到京城來,同時,教訓一下那些不長眼睛的東西。
後面兩成鹽引份額的事他還沒來得及跟他父母說呢,這種事在書信裡說畢竟不方便,他原本是想等父母來京了當面跟他們說的,現在,乾脆直接去山西看看吧,如果現在這點鹽引份額都做不了,後面那兩成的鹽引份額豈不更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