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聰是把這美好的願景描繪出來了,但是,這願景怎麼實現呢?
這韃子可不會因爲幾句話又或者幾本書就嚇的逃出塞外,如果沒有實際行動,韃子還是會年年來寇邊。
嘉靖思索了一陣,隨即盯着楊聰鄭重的問道:“清風,你覺得把六萬邊軍精銳全部裝備起來需要多少銀子?”
他能提出這個問題,就證明已經在考慮製造火槍、火炮和轟天雷等裝備了。
楊聰聞言,心中又是一喜。
這個問題他自然也考慮過,而且他還有很多其他的想法。
他假裝思索了一陣,這才鄭重的道:“如果但是抽調工部和兵部官員,組織匠戶製造裝備,每年最少要投入二十餘多萬兩,三五年下來,怎麼也得上百萬兩才能將六萬邊軍精銳全部裝備齊整。”
一年二十餘萬兩,已經算是少的了,這還是儘量縮減材料成本和人工成本的結果,要按實價來算,光是幾萬把火槍,幾百門火炮就不止這點銀子。
嘉靖聞言,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別看大明家大業大,一年稅賦收入其實也就四百來萬兩,就這四百來萬兩還要負擔數萬官員和十餘萬邊軍將士的俸祿,一年要摳出二十餘萬兩,真的很難。
楊聰偷偷看了看嘉靖的表情,緊接着又小心的道:“皇上,微臣還有一個辦法,可以抵消朝廷開支。”
這意思,難道不用花錢也能把六萬邊軍精銳全部裝備齊整?
嘉靖聞言,不由饒有興致的追問道:“噢,什麼辦法?”
楊聰依舊小心的道:“這個辦法其實很簡單,就是增加鹽引數量或者每引的重量,所有武器裝備製造費用皆有鹽商承擔。微臣已經查過了,推行開中法之初,邊軍的武器裝備製造費用也是由鹽商提供的,只是後面一些貪官污吏爲了一己之私將這些都摘除了,結果就是邊軍武器裝備幾乎斷了供,製造武器裝備的費用全被那些貪官污吏給貪墨了。”
這個的確是實情,去年,就因爲這事,嘉靖都把山西巡撫陳達給砍了。
其實,朝廷發行的鹽引一開始也不是三百斤一引,而是五百斤一引,只是一些貪官污吏爲了自己貪腐方便,製造各種理由,各種藉口,慢慢把武器裝備和輜重的供應從鹽商手裡奪了過來,每引的重量也因此降了下來。
這些情況,嘉靖大概也瞭解一些,增加鹽引數量又或者增加每引的重量對他來說也只是一句話的事情,不過,他並不是那種衝動的人,要不要按楊聰說的去做,他還需深思熟慮一番。
朝廷不花一兩銀子就能把邊軍精銳全部裝備起來自然是好事,但是,現在楊聰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實際情況會怎麼樣,還不得而知。
他經歷了不知道多少事情,很多朝臣一開始的時候都是說的天花亂墜,但是,到最後,一看結果,卻壓根不是那麼回事。
韃子一直在北方肆虐也是因爲這個原因,以大明的國力,真拿韃子沒辦法嗎?
這個當然是不可能的,就算不裝備火槍、火炮和轟天雷,沒有戰車,直接拿現有的裝備和韃子硬拼,大明邊軍也不一定幹不過韃子,問題很多朝臣都只是嘴上功夫厲害,說的好聽,一旦動起手來,就是盤菜。
嘉靖思索了一陣,突然問道:“朕聽聞你們想壟斷鹽業生意,有沒有這回事?”
臥槽尼瑪啊,誰這麼缺德,竟然在嘉靖跟前進這種讒言。
楊聰聞言,不由一愣,不過,很快他便想明白了,在嘉靖面前嚼舌根子的不是夏言就是嚴嵩。
這個問題,怎麼回答呢?
嘉靖可不是白癡,這種事情想糊弄他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楊聰愣了一下,隨即便鼓起勇氣反問道:“皇上,這話不知道出自何人之口,聽起來着實讓微臣惶恐不已。微臣斗膽問一句,皇上可知道現在的鹽價?”
這個嘉靖怎麼可能知道,他只管吃,茶米油鹽什麼的,多少錢一斤,他從來就不管。
他略微有些尷尬道:“現在鹽價幾何?”
楊聰直言不諱道:“其他地方微臣不是很清楚,微臣只知道,現在南直隸的鹽價大約是一分五釐一斤,湖廣和山西大約是三四分一斤。”
嘉靖聞言,不由露出一絲茫然的表情,這一分五釐、三四分一斤,好像有點太高了吧,大明百姓一年的稅賦總共好像還不到一分呢!
楊聰偷偷瞄了一下他臉上的表情,隨即便解釋道:“皇上,這鹽價高的着實有點離譜了,因爲鹽運司從竈戶手裡兌換食鹽,每四百斤纔給一石米,也就是說一百斤食鹽的成本也就一分左右,如果再加上每引三兩的鹽稅,一百斤鹽的成本也就兩分左右。這鹽價之所以這麼高,並不是鹽商黑心謀取暴利,而是因爲各級官吏的層層盤剝,兩淮鹽政案就是明證,光是鹽政官員,每引就要收十兩的例子錢。而邊鎮還要收例子錢,也是每引十兩左右,山西巡撫陳達當初就是因爲沒收到足夠的例子錢,所以爲難家父。還有原來的南京戶部分配鹽引份額的時候,每引差不多也要收十兩的例子錢,也就是說,這鹽還沒開始賣呢,每斤就已經被各級貪官污吏盤剝了一分銀子,再加上開中的費用,運輸的費用,這鹽價就變成了一分五甚至三四分。”
這下嘉靖總算是聽明白一點了,原來,這些貪官污吏中間盤剝的錢已然達到了鹽稅的十倍以上!
他不由沉聲道:“你的意思,只要沒這麼多貪官污吏在中間盤剝,這鹽價起碼能將下去一大半?”
楊聰連忙順勢拍道:“皇上英明,我們之所以爭取鹽業生意就是爲了把這鹽價給將下來,比如,張時徹張大人出任戶部尚書以後,便開始約束手下官員了,這分配鹽引時的例子錢最少能清掉一大半,還有王棟出任兩淮鹽運使之後也開始整肅手下官員了,這換取食鹽的時候例子錢又能清下去一大半。別的地方微臣不敢保證,到明年,我們負責的南直隸,鹽價最少能降一半,降到七釐左右,湖廣的鹽價也能降一大半,降到一分五左右。”
原來是這樣,嘉靖聞言,看向楊聰的目光不由飽含欣賞之意。
他其實是在考察楊聰呢,當面考察!
楊聰最大的問題就是摻和到鹽業生意裡面去了,他自然要問清楚。
現在看來,楊聰的目的好像是爲了減輕老百姓的負擔啊。
他相信,在這一點上,楊聰絕對不敢騙他,因爲南直隸和湖廣以前的鹽價和今明兩年的鹽價,他只要隨便派人去查查就能查清楚,楊聰如果敢騙他,那純粹是找死。
這小子,不錯啊,爭奪鹽業生意竟然是爲了降低鹽價,爲老百姓謀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