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麼？委屈。
如果沒有他出現，我的人生不會像現在這樣亂七八糟，不會有這麼多的鬼來來回回，不會連告訴風落白我喜歡他的資格都沒有。
夜封玄沒有等到我的答案也不在意，也或者他根本沒打算要我的答案，只是繼續幽冷地開口。
“你覺得我強迫你，你委屈，那你最好想起來，爲什麼會得到這樣的對待。自作孽不可活，這些，是你自找的！”
他俯下身，湊近了我，冷笑一聲。
“柳千月，千年前你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比這多百倍，我們兩個，註定要糾纏，誰也別想逃開！”
“柳千月，就算你恨我，也改變不了這一切，認命吧！”
夜封玄說完，身形一轉就消失了，留下我一個人怔怔地坐在原地。
他招惹我，是我自作孽？
千年前我加諸給他的痛苦？
夜封玄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得懂，可是，聯繫到一起，我卻弄不明白他的意思。
唯有他的最後一句話，一直在我耳邊縈繞回蕩，像魔咒一樣，不斷地反覆迴響，一遍遍地告訴我，認命吧認命吧……
我死死地咬緊了嘴脣，苦澀地笑。
認不認命又能如何呢，此刻已經是這般模樣。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擦去臉上殘留的淚痕，麻木地往回走。
剛剛不管不顧地跑，不知不覺竟然已經跑到了學校後面的荒山腳下，這座荒山，就在我們學校範圍之內，平時亂七八糟的傳說也不少，我們宿舍幾個人雖然也好奇，但是因爲離得遠，也沒特別留意過，我沒想到，我竟然跑到了這裡。
周圍一個人都沒有，有風吹過來，我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明明是上午十點多，太陽在天上高高地掛着，我卻感覺到了冷意。
眼睛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周圍，我不敢細看，趕緊攏了下衣服，迅速地跑起來。
“哎……”
一聲幽冷的嘆息縹緲地響起，似乎在遠處，又似乎在很近的地方。
我的腳步頓了一下之後，沒敢停住，也沒敢回頭，直接加快速度，迅速地跑起來。
一直跑回到宿舍樓下我才停住腳步，心裡因爲風落白而涌起的悲傷，已經被夜封玄的話，還有那一聲嘆息給打散了，雖然依舊難過，卻已經能夠控制。
畢竟，早就已經想過這樣的場景，並且，早就已經決定放棄。
回到宿舍，我沒理會她們幾個，鑽進被窩裡，把身子側對着牆，腦子裡不斷地回想起跟風落白一起經歷過的事情。
從小到大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竟然，都那麼清晰。
可是，從今以後，不會再有人和我一起追憶。
“千年之後的你會在哪裡，身邊有怎樣風景……”
我的手機鈴聲響起，我摸來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風落白三個大字落入眼裡，疼痛又一次蔓延開來。
我盯着手機看了好一會兒，直到鈴聲停下，我才把手機丟在枕頭邊，把臉埋進枕頭裡。
“月牙兒，你怎麼了？”
徐貝悄然來到我牀邊坐下來，把手放在我的手臂上，有些擔心地問。
我眼裡有淚無聲地流着，鼻音很重地回了一句我沒事。
徐貝似乎有些着急，可是，我不肯說什麼，也不肯轉頭，她坐了一會兒，拍了拍我的肩膀，走開了。
我聽到徐貝和謝依依嘰嘰喳喳地說着什麼，不過，我不想理會。
我只想好好地睡一覺，睡到昏天黑地，把所有的不愉快都忘掉，假裝，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
哭得太厲害，我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這一覺，睡睡醒醒直到傍晚才真正醒過來。
宿舍裡一片安靜，似乎只有我一個人，我揉着疼痛的眼睛坐起身，下了牀。宿舍裡果然沒有人，她們不知道去哪裡了。我走到桌邊坐下來，看到杯子下面壓着一張紙條。
月牙兒，我們去吃晚飯了，等下給你帶好吃的回來，愛你，麼麼噠。
我的臉上不自覺地露出幾分笑意，看着紙條上徐貝好看的字體，心裡很暖。知心的姐妹就是這樣，在你需要安靜的時候給你空間，並且給你做好後勤保障工作。
我拿起手機，打開微信，發消息問她們在哪裡。
得到她們在樓下餐廳的答案之後，我收拾了一下，準備下樓。
手機點到通話界面，風落白打了兩個電話，我看着他的名字好一會兒，按了回到主界面，然後隨手把手機丟在牀上，出門去了。
我不怪風落白，可是，我現在的心情太難過，不想接他的電話。
無論他說的是什麼，這會兒，都安慰不了我。
到了餐廳的時候，她們已經給我打好了飯，徐貝笑着把筷子遞給我。
我也回了一個笑容，安靜地吃起來，一邊吃，眼睛一邊四處看。最近這幾天，經歷太跌宕起伏，坐在這裡吃着劉媽的牛肉粉絲，看着周圍熟悉的景象，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心裡一時間也忍不住有些激盪。
“秦老師早！”
坐在我對面的葉子蘇突然站起身，禮貌地對着我們身後打招呼。
我們一聽就知道是誰過來了，也都站起來，轉身看向身後的黑手秦，跟他道早安。
“秦老，師，早……”
我一邊轉頭一邊打招呼，只不過，才說了兩個字，在看到黑手秦的時候，後面的話不自覺地就被嚇了回去，雖然嘴裡下意識地順下來，只不過，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了。
“幾位同學早上好，早睡早起，這纔是年輕人該有的風貌！”
黑手秦對我們點點頭，很是欣慰地說着，然後，徑自越過我們，走到了劉媽的窗口，叫了一份牛肉粉絲。
“月牙兒，坐下啊！”
徐貝伸手拉了我一下，奇怪地看着我。
我順着她的力道坐下去，眼睛依然盯着黑手秦的方向。
“哎，月牙兒，你不會臨着畢業了，才突然發現黑手秦很有男人魅力，極爲符合你的審美觀，想要來一段畢業前夕的師生黃昏戀吧！”
謝依依笑嘻嘻地調侃我，我勉強地收回目光，白了謝依依一眼，卻沒什麼心思跟她擡槓。
目光，又不受控制看向黑手秦。
黑手秦從大一教我們到大四，爲人嚴厲不講情面，但是在授課方面卻獨樹一幟，獨具匠心，讓聽過他講課的學子總會有茅塞頓開的感覺。所以雖然他很嚴厲，我們依然很愛戴他。而且，他纔剛剛年過三十，就已經是我們漢
語言文學系的副主任，可以說是年輕有爲。
但是，這些都不是我看他看到發呆的原因。
我這麼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看，是因爲，他的後背上，趴着一個八九歲模樣的小男孩。
不，不是小男孩，是小男鬼。
雖然那個男孩看上去清秀好看，甚至比很多小女孩還要好看，但是他的臉色透着不正常的青白，渾身繚繞着淡淡的黑氣，我一眼就看出他並不是人，而是鬼。
似乎察覺到我在看他，小男孩突然從黑手秦的肩上擡起頭來，黑黝黝的眼睛筆直地對上我的眼。
小男孩的雙眸烏黑深幽，沒有一絲眼白，看上去，就像是兩個暗沉的黑洞。
我的呼吸梗在胸口，不受控制地看着小男孩的眼睛，收不回來。
“爸爸是我的，你們誰也搶不走！”
小男孩突然開口，聲音幽冷無比，雙眼也射出兇狠的光芒，惡狠狠地看着我。
剛剛還清秀好看的小臉，瞬間變得兇厲無比，如果不是我親眼看到，我怎麼也無法想象，一個那麼可愛的男孩，居然轉瞬間就會變得如此可怖。
我的心懸起來，想要收回目光，可是，卻做不到。
“月牙兒，你別看了……”
徐貝扯了扯我的胳膊，小聲地在我耳邊說。
她的聲音瞬間打破了魔咒，我迅速地掙脫了小男孩的目光糾纏，低下頭，只覺得後背都被冷汗溼透了，渾身都忍不住地顫抖起來。
“月牙兒，你怎麼了？”
葉子蘇漂亮的柳眉微微皺着，擔心地看着我。她性子冷漠，在外人眼中，是一個冰山美人，但是三年多的相處，我們早就看穿了她冰冷表象下的赤誠。實際上，她外冷內熱，是我們四個裡面最細心的一個，總是能夠敏銳地看穿我們所隱藏的情緒，做一個最合格的傾聽者。
我舔了舔乾燥的嘴脣，只覺得喉嚨乾澀得不了，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湯喝進去，這才感覺好受了一些。
目光從三個姐妹的臉上掠過，我猶豫了一下，搖搖頭。
“沒什麼……”
我的話明顯是敷衍的，但是我們同住了三年多，都瞭解彼此的性格，她們也就不再追問，只是依然用擔憂的目光看着我。
我勉強地笑笑，目光又不自覺地落向黑手秦身上。
那個小男孩依然防備地看着我，見我看過去，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伸手抱住黑手秦。
我趕緊低下頭，不敢再看他。
現在他還是一副無害的模樣，但是我不敢確定，如果我還盯着他看，會不會被他誤以爲要跟他搶爸爸。依照他粘着黑手秦的姿態，如果被他誤會，可能會被他攻擊。雖然他只是一個孩子，但是鬼的能力，我估計不是根據身形大小去界定的。
葉子蘇似有所覺，轉頭看了一眼黑手秦，不過，沒有說什麼。
接下來，美味的牛肉米粉，吃到嘴巴里味同嚼蠟，吃了幾口之後，我再也沒胃口，放下筷子。我的反常她們三個都看在眼裡，迅速地吃完之後，我們就出了餐廳。
走得遠了之後，葉子蘇轉頭看向我。
“月牙兒，你不想說肯定有你的道理，我們不會逼你，但是，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如果需要我們，一定要開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