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蓓基正式進了家門

克勞萊家的嗣子在出事以後不久便回家了,從此之後,他就成了女王的克勞萊的一家之主。上了年紀的從男爵雖然又活了好幾個月,可是言語不清,腦子也糊塗了,莊地上一切事務,便由大兒子接手管理。畢脫髮現情形很古怪。畢脫爵士老是把產業買進來典出去;他有二十個辦事人,然而和他們個個拌過嘴。他又和佃戶們吵架打官司;又和律師打官司;他是開礦公司造船公司的股東,於是和這些公司也打官司。總之,凡是和他打過交道的人都和他有法律糾紛。這些困難和莊地上的種種糾葛,的確需要像本浦聶格爾的外交官那樣有條有理,百折不回的人來解決。他接手之後,便孜孜不倦的辦起事來。他全家搬到女王的克勞萊大廈住下,莎吳塞唐伯爵夫人當然也跟着來了。她開始在教區裡進行工作,就在牧師眼皮底下傳她自己的教,還把她那些未經批准的牧師們也帶到鄉里來,不由得叫別德太太又驚又氣。女王的克勞萊教區的牧師職位,畢脫爵士還沒有和人訂約出賣,伯爵夫人準備等到別德死後位子一空出來就自己接手,把她手下一個年輕小夥子安插進去。

畢脫的外交手腕很高明,對於這事不置可否。

別德太太並沒有實行她對蓓翠-霍洛克斯小姐的威嚇,因此那位姑娘也沒有到莎烏撒潑頓去坐監牢。他們父女離開大廈之後,父親就接辦了村子裡的克勞萊紋章酒店,因爲畢脫爵士以前曾經和他訂過租約。這個傭人頭兒又在本地買下一小塊地,因此得了選舉權。除他之外牧師也有一票,再搭上另外的四票,算是本區的主要代表,女王的克勞萊在國會一共佔兩席,全靠他們選舉。

牧師住宅裡和大房子裡的女眷們表面上不錯禮節,至少在年輕人之間還維持面子,只有別德太太和莎吳塞唐夫人見面就勾心鬥角的鬧,漸漸不來往了。每逢牧師家裡的太太姑娘們到大房子裡來作客,她夫人就躲在房裡不露面。畢脫偶然能夠不跟丈母孃見面,倒也並不以爲憾事。他相信平葛一家是全世界最聰明,最有意思,最了不起的舊世家,向來肯受他姨媽那位伯爵夫人的轄治,可是有時也嫌她太。給人家當作年輕小夥子自然是差強人意的事,不過自己究竟是四十六歲的人了,還給當孩子一樣對待,豈不傷了體面?吉恩夫人什麼都讓母親作主。她只能在私底下疼疼孩子,還虧得莎吳塞唐夫人事情忙,又要跟牧師們開會,又要和分散在非洲、亞洲、澳洲的傳教士通信,得費掉好多時間,因此很少餘暇照料外孫女瑪蒂爾達和外孫子畢脫-克勞萊小少爺。畢脫小少爺身體不好,莎吳塞唐夫人不知給他吃了多少服輕粉,纔算保住了他的小命兒。

畢脫爵士眼前動用的屋子,就是從前克勞萊太太死在裡面的那幾間;指望高升的海絲德姑娘勤快專心的伺候着他。誰能夠像重金聘來的看護那麼赤心忠膽?她們替病人拍枕頭,調藕粉,半夜起來服侍,忍受病人咕唧抱怨,看着門外的好太陽也不想出去玩。她們甘心把椅子當牀,一日三餐一個人獨吃,到黃昏守着壁爐裡的火炭兒,給病人燒湯煮水。她們整整一星期翻來覆去看一張週刊,一年來所能讀到的書籍只有像“人之天職”和“法律——終身的事業”這一類的作品。她們的親戚朋友一星期來看她一回,有的時候在衣服籃子裡夾帶了一小瓶杜松子酒回去,我們發現了還要責罵她們。太太小姐們,男人裡面有誰能夠整整一年伺候愛人而不變初衷呢?一個看護忠忠心心伺候病人,一季不過拿十鎊錢薪水,我們還覺得出的價錢太高。海絲德小姐專心服侍克勞萊先生的父親從男爵,每季工錢只有五鎊,克勞萊先生還嘮叨個不完呢。

有太陽的日子,海絲德服侍老頭兒坐在輪椅裡,把他推到平臺上去;這輪椅原是克勞萊小姐在布拉依頓用的,這一回和莎吳塞唐夫人的傢俱什物一起運到女王的克勞萊來了。吉恩夫人時常跟着輪椅散步。誰也看得出來老頭兒非常喜歡她,見她進來就笑嘻嘻的連連點頭,見她出去又哼哼唧唧的表示不願意,到門一關上,更忍不住嗚嗚的哭起來。海絲德在太太面前十分恭順溫和,一轉背就換一副嘴臉。她握着拳頭對老頭兒做鬼臉,嚷道:“不準鬧,你這老糊塗蛋!”她明知他愛看爐裡的火,卻偏偏把輪椅從火爐旁邊推開,逗得那老頭兒哭得格外傷心。他七十多年來使心用計和人競爭;又愛喝酒,胡鬧;不管做什麼事,只爲自身打算,到末了變成了一個哼哼唧唧的白癡,連穿衣、吃飯、睡覺、洗刷,都像孩子似的必須仰仗別人。

終究有一天看護的責任完了。一天清晨,畢脫-克勞萊正在書房裡查看總管們的賬目,聽見有人輕輕敲門,接着就見海絲德走進來屈膝行了一個禮,說:“您請聽,畢脫爵士,畢脫爵士今兒早上死了,畢脫爵士。我正在替他烤麪包,畢脫爵士,預備給他過稀飯的,畢脫爵士,他每天早上六點鐘吃早飯,畢脫爵士,後來——我彷彿聽得他哼哼,畢脫爵士,後來——後來——後來——”她又屈膝行了一禮。

畢脫的蒼白臉皮爲什麼忽然變紅了?恐怕是因爲他終究做了畢脫爵士,又是國會議員,將來還能享受尊榮顯貴的緣故。他想道:“現在我可以用現錢把莊地上的債務都了結清楚。”一面很快的計算了一下,看田地上究竟有多少負擔,有多少地方需要改善。起先他不敢動用姑媽的遺產,因爲怕畢脫爵士萬一復原,這些花費就等於白填了餡了。

大房子裡和牧師住宅所有的百葉窗都關起來;教堂裡打起喪鐘來;聖壇上鋪了黑布;別德-克勞萊沒有參加賽馬會,只在弗特爾斯頓家裡靜靜地吃了一餐飯,飯後一面喝葡萄酒,一面談論死去的哥哥和新接位的畢脫爵士。蓓翠姑娘那時已經嫁了一個開馬具店的,得了消息哭得很傷心。家裡的醫生騎着馬過來向新主人致敬意,給太太們問好。在墨特白萊和克勞萊紋章酒店裡大家也都談起這件事。近來酒店老闆和牧師恢復了交情,牧師有時也到霍洛克斯店裡去嘗他的淡啤酒。

吉恩夫人問她丈夫畢脫爵士道:“你弟弟那兒,還是你寫信還是我寫?”

畢脫爵士道:“當然我寫,我想請他參加喪禮,這原是該當的。”

吉恩夫人怯生生的問道:“還有——還有——羅登太太呢?”

莎吳塞唐夫人接口道:“吉恩!怎麼給你想出這樣的主意來的?”

畢脫爵士很斬截的答道:“羅登太太當然也得請來。”

莎吳塞唐夫人道:“我在這屋裡一天,這事就不能行!”畢脫爵士答道:“您老人家請別忘了,我是一家之主。吉恩夫人,請你寫信給羅登-克勞萊太太,請她參加喪禮。”

伯爵夫人嚷道:“吉恩,我不准你寫!”

畢脫爵士又說道:“我是家裡的主人。如果您對我不滿,必須離開舍間,我很抱歉。至於家務的處置調度,那是非依照我的主見不可的。”

莎吳塞唐夫人挺着身子站起來,那風度竟像息登思太太扮演麥克白夫人①一樣莊嚴。她吩咐下人套車;她說既然女兒女婿趕她出去,她只好含悲忍氣一個人出去過日子,從此不問世事,專門爲他們祈禱,希望他們改過——

①麥克白夫人是莎士比亞悲劇《麥克白》裡的女主角。息登思太太(Mrs.Siddons,1755—1831)是專演莎士比亞戲劇的名演員。

膽小的吉恩夫人哀求道:“媽媽,我們並沒有趕你出去呀。”

“你們請來的客人是上流社會的基督教徒不應該見的,明兒早上叫他們把馬準備着,我要走了。”

畢脫爵士站起身來,擺出一副威武的姿勢,看上去很像畫展中那幅紳士的肖像,口裡說:“吉恩,我念你寫,請你動手吧。先寫地名日期‘女王的克勞萊,一八二二年九月十四日。親愛的弟弟——’”

麥克白夫人正在等待女婿軟化動搖,聽得他的口氣這麼堅決,這麼嚴厲,只是站起來,神色倉皇的走出書房去了。吉恩夫人擡頭看看丈夫,彷彿要想跟出去安慰她母親,可是畢脫不準妻子出去。

他說:“她纔不走呢。布拉依頓的房子已經租掉了,上半年的股息也花完了,堂堂伯爵夫人住在小旅館裡豈不要丟盡體統嗎?親愛的,我已經等待了好久,希望有這麼一個機會讓我採取這——這決定性的步驟。你當然明白一家不容二主這個道理。現在請你執筆,我們繼續寫下去。‘親愛的弟弟:——我的責任是向家下各人報喪,我想你們早已料到。——’”

總之一句,畢脫如今當了家了;靠着他運氣好——或者照他自己的看法,靠着他功勞大,家裡別人想了好久的財產幾乎全落在他一個人手裡。他決定對家裡的人厚道些,處處不失體統,把女王的克勞萊一家重新振興起來。他想着自己是一家之主,心裡很得意。他能力高,地位高,不出多少時候準能有極大的權勢,因此打算將來給弟弟謀個位子,替堂弟妹們找條出路。大約他想到自己獨佔了這些人眼巴巴等待着的財產,心裡也有些過不去。他當了三四天家之後,體態變了,主意也定了,認爲治家必須公平正直,不能聽憑莎吳塞唐夫人的主張,自己的至親骨肉,倒是要竭力拉攏的。

因此他寫了一封信給他弟弟羅登;這封信詞意十分嚴肅,寫的時候着實費了一番推敲,裡面的字眼和見解深奧的了不得。吉恩夫人究竟心地簡單,她一面奉丈夫的命令把他的話一句句筆錄下來,一面滿心敬服他的才具。她暗想:“他進了下議院之後,一定是個了不起的演說家,”(關於他怎麼打算進國會,當議員,還有莎吳塞唐夫人怎麼專橫,畢脫也曾經在枕上和妻子談過幾句;)“我丈夫真是個天才,又聰明,又忠厚!我一向以爲他有些冷冰冰的,如今看來他爲人真好,又有天才。”

事實是這樣的,這封信的稿子,畢脫-克勞萊早已背得爛熟了。他是有手段的人,暗底下細細斟酌,把詞句修改得盡善盡美,事先不讓太太知道,怪不得她驚奇。

畢脫-克勞萊爵士將這封信寄到倫敦他弟弟羅登上校家裡;用的信封上印着很寬的黑邊,火漆也是黑的。羅登-克勞萊得了這信,淡淡的不怎麼起勁。他想:“何必跑到那悶死人的地方去呢?吃過飯跟畢脫兩個面面相對,我可受不了。僱了車馬來回兩趟總得花二十鎊。”

他每逢有什麼爲難的事,便去找蓓基,所以把這封信跟她的巧克力茶一起託到樓上臥房裡交給她,——她每天喝的早茶總是他親手做好了送上去的。

蓓基坐在梳妝檯前面梳她的黃頭髮,羅登就把盤子擱在梳妝檯上。她拿起黑邊信封,拆開讀了信,登時從椅子上跳起來叫道:“好哇!”喊着,把信紙舉起來亂搖。

羅登看着妻子東蹦西跳,身上一件法蘭絨的晨衣早已飛舞起來,一頭黃頭髮搖得亂蓬蓬的,心裡老大納悶,說道:“有什麼好的?蓓基,他又沒有留什麼東西給我們。我的一份產業早在我成年的時候給了我了。”)

蓓基答道:“你這糊塗東西,我看你是再也長不大的了。快到勃魯諾哀太太那兒去給我定幾套黑衣服。你自己也買一件黑背心,帽子上也得圍一條黑帶子,——我想家裡沒有黑背心吧?叫她趕着把衣服明天就送來,咱們星期四就能動身了。”

羅登插嘴道:“難道說你預備回去嗎?”

“當然預備回去。我要吉恩夫人明年帶我進宮。我要你哥哥把你安插在國會裡,你這呆子!我要你和你哥哥都投票選舉斯丹恩勳爵,親愛的傻瓜!這樣你就能當愛爾蘭總督,或是西印度羣島的事務大臣,或是司庫官,或是領事,這一類的事情。”

羅登埋怨道:“坐郵車又得花好多錢。”

“咱們可以用莎吳塞唐的車子,他是家裡的親戚,他的馬車應該一起去送喪纔對。可是這樣也不妥當,坐郵車好,顯得咱們沒有架子,他們瞧着準覺得喜歡。”

上校問道:“羅迪當然也去囉?”

“沒有的事!何必多買一張票呢?他現在長大了,不能擠在咱們兩個中間不買票。讓他呆在家裡,叫布立葛絲給他做件黑衣服就成了。出去照我的話把事情辦了。還有,最好跟你的傭人斯巴克斯提一聲,就說畢脫老爵士死了,等辦過喪事,你還有好些遺產可拿呢。回頭他準會把消息告訴拉哥爾斯。可憐的拉哥爾斯逼着要錢,聽了這話心裡可以有些安慰。”說完,蓓基便喝起茶來。

那天黃昏,忠心的斯丹恩勳爵來了,看見蓓基和她的女伴(她不是別人,正是我們的朋友布立葛絲)忙着把家裡所有的黑衣服黑料子鉸的鉸,撕的撕,拆的拆,準備做孝服。

利蓓加說:“布立葛絲小姐和我因爲爸爸死了,正在這裡傷心悲痛。勳爵,畢脫-克勞萊爵士死了。今天一早上我們難受得只會揪頭髮,現在又在撕舊衣服。”

布立葛絲翻起眼睛來望着天,說不出話來,只好說:“利蓓加,你怎麼說出這種話來了?”

勳爵應聲道:“利蓓加,你怎麼說出這種話來?哦,原來老混蛋死了。如果他手段高明一點,本來還能加爵呢。畢脫先生倒出了不少力,事情只差一點兒就辦妥了,可惜那老的總是挑最不合適的時候變節脫黨。這老頭兒真是個沙里納斯①!”——

①希臘酒神巴克斯的義父兼隨從,極愛喝酒享樂。

利蓓加道:“我差點兒做了沙里納斯的未亡人哩。布立葛絲小姐,你還記得嗎?你在鑰匙孔裡偷看,看見畢脫老爵士跪着向我求婚。”我們的老朋友布立葛絲小姐想起舊事,羞得面紅耳赤,幸而斯丹恩勳爵使喚她下樓倒茶,她便急忙走了。

布立葛絲就是利蓓加用來保全她貞操和名譽的看家狗。克勞萊小姐留給她一小筆年金。她本來很願意留在家裡給吉恩夫人做伴,因爲吉恩夫人對她很好,對其餘別的人也好,無奈莎吳塞唐老太太不要她,勉強留她住了幾天,糊過面子,就急急的打發她出門。畢脫先生覺得她不過忠忠心心伺候了去世的姑媽二十年,而姑媽竟對她那麼過分的寬厚,帶累自己大受損失,因此心上不滿,老夫人主張發放,他也不反對。鮑爾斯和孚金也都得着遺產,給家裡辭退了。他們結了婚,按照他們同行中的慣例,開了一家寄宿舍。

布立葛絲本來打算和她鄉下的親戚同住,可是她一向看見的都是上流人物,和本家人反而過不慣。布立葛絲家裡的人生是鄉鎮上做小買賣的;他們爲布立葛絲小姐的一年四十鎊錢爭鬧起來,竟和克勞萊小姐的親友爭奪遺產的時候一樣激烈,而且比他們更不顧面子。布立葛絲的兄弟是個激進派,他開着個帽子鋪,兼賣雜貨,要求姊姊出資幫他擴充營業;布立葛絲不願意,弟弟便罵她是個恃富而驕的貴族。她本來倒也願意投資,可是她還有個妹妹,嫁給一個不奉國教的鞋匠,跟那賣雜貨和帽子的弟兄不合(原來那兄弟上的教堂又另是一派),說他眼前就要破產,這樣就霸佔了布立葛絲,把她接去住了一陣。不奉國教的鞋匠要布立葛絲小姐栽培他兒子上大學,做紳士。這兩家把她歷年的私蓄蒐括了一大半去,最後她只好仍舊逃回倫敦,鄉下兩家都痛罵她。她覺得爲人服役還比自由身子方便得多,決定重新找事,在報上登了廣告說:“今有態度可親的高尚女士,一向出入上流社會”等等。她住在半月街鮑爾斯的寄宿舍裡,等人上門找她。

她就是這樣碰見利蓓加的。一天,布立葛絲步行到《泰晤士報》去登第六次廣告,從市中心回來,身子已經很疲倦了。她剛剛走近鮑爾斯宿舍的門口,羅登太太的時式小馬車,由幾匹小馬拉着,飛快的在這條街上走過。利蓓加自己在趕車子,一眼認出了態度可親的高尚女士。我們都知道她性情最好,向來看得起布立葛絲。當下她立刻在門口止了馬,把繮繩交給車伕,從車子上跳下來。那態度可親的布立葛絲突然看見了老朋友,還沒有來得及定下神來,兩隻手已經給利蓓加拉住了。

布立葛絲不住的哭,利蓓加不住的笑。她們一走進過道,利蓓加便吻着那高尚的女士,然後和她一起走到鮑爾斯太太的前客廳裡去。客廳裡掛着紅色的厚窗簾,嵌着圓鏡子,鏡子上面站着一隻假老鷹,用一條鏈子鎖着,窗口擱一張“空屋出賃”的召租紙牌子,那老鷹正瞧着那紙牌子的後面出神。

布立葛絲一面訴說自己的境況,一面抽抽噎噎的哭泣,唉呀唷的感嘆。這眼淚和嘆氣原來是不必要的,不過像她這樣軟心腸的女人,和老朋友見了面,或是在路上意外遇見熟人,都要來這麼一套。和朋友見面是最平常的事,有些人卻喜歡小題大做。尤其是女人,哪怕本來是你嫌我我怨你的,到重逢的時候也會感動得掉眼淚,雙方面回想到最後一次拌嘴的情形,只覺得愧悔。總而言之,布立葛絲先講她的經歷,跟着,蓓基也描寫了自己的身世,那份兒直爽誠懇是她的特色。

鮑爾斯太太(也就是孚金)特地走到過道里來偷聽客廳裡的動靜,只聽得裡面哭一陣笑一陣,不由得板下臉來。她向來不喜歡蓓基。自從她和丈夫在倫敦住下來以後,常常去看望他們的老朋友拉哥爾斯一家。他們聽了拉哥爾斯講起上校一家過日子的情形,表示很懷疑。鮑爾斯說:“拉哥,我的孩子,如果我處你的地位,我就不相信他。”鮑爾斯的女人看見羅登太太從客廳出來,冷冷的行了個禮。羅登太太一見這位退休的女傭人,一定要和她拉手;鮑爾斯太太伸出來的手指頭又冷又僵,摸上去就像五條小香腸。落後蓓基上了車,風馳電掣的上畢加迪萊去了,臨走向布立葛絲點着頭,眯着眼,怪迷人的笑了一笑。布立葛絲也伏在窗口召租紙板底下,對她點頭還禮。一眨眼間,蓓基已經到了公園,六七個花花公子立刻騎馬從車子後面跟上來。

蓓基探問了她朋友的近況,知道克勞萊小姐留給我們這位高尚的女士一份遺產,儘夠她舒服度日,因此她倒並不計較薪水大小。蓓基一聽這話,立刻給她作了好些居家過日子的打算,對她是極有好處的。蓓基自己需要的正是這樣的女伴,所以請布立葛絲當晚就到她家裡去吃晚飯,說是要她見見她的小心肝小寶貝羅登。

鮑爾斯太太警告她的房客,叫她切不可輕易住到老虎窩裡去。“布小姐,聽我的話,你去了以後準要後悔的,要不然我就不姓鮑爾斯!”布立葛絲答應一定小心謹慎。小心謹慎的結果是什麼呢?第二個星期她就搬到羅登太太家裡去住,不出六個月就把年金押了六百鎊借給羅登-克勞萊——

轉載請保留,謝謝!

第67章 有人出生,有人結婚,有人去世第21章 財主小姐引起的爭吵開幕以前的幾句話第62章 萊茵河上第09章 克勞萊一家的寫照第09章 克勞萊一家的寫照第10章 夏潑小姐交朋友了第54章 交鋒後的星期日第55章 還是本來的題目第03章 利蓓加遇見了敵人第08章 秘密的私信第34章 詹姆士·克勞萊的菸斗滅了第16章 針插上的信第16章 針插上的信第52章 體貼入微的斯丹恩勳爵第27章 愛米麗亞歸營 第28章 愛米麗亞隨着大夥兒到了荷蘭、比利    時一帶第03章 利蓓加遇見了敵人第66章 情人的爭吵第46章 風波和災難第44章 在倫敦和漢泊郡的曲折的情節第52章 體貼入微的斯丹恩勳爵第43章 請讀者繞過好望角①。第14章 克勞萊小姐府上第07章 女王的克勞萊鎮上的克勞萊一家第11章 純樸的田園風味第54章 交鋒後的星期日第62章 萊茵河上第08章 秘密的私信第19章 克勞萊小姐生病第19章 克勞萊小姐生病第32章 喬斯逃難,戰爭也結束了第46章 風波和災難第26章 從倫敦到契頓姆以前的經過第16章 針插上的信第63章 我們遇見一個老相識第38章 小戶人家第59章 舊鋼琴第33章 克勞萊小姐的親戚爲她擔憂第64章 流浪生活第51章 字謎表演①第46章 風波和災難第51章 字謎表演①第04章 綠絲線的錢袋第22章 婚禮和一部分的蜜月第46章 風波和災難第15章 利蓓加的丈夫露了一露臉第58章 我們的朋友都賓少佐第16章 針插上的信第56章 喬傑成了闊大少第04章 綠絲線的錢袋第18章 誰彈都賓上尉的鋼琴呢第49章 三道正菜和一道甜點心第24章 奧斯本先生把大《聖經》拿了出來第67章 有人出生,有人結婚,有人去世第08章 秘密的私信第51章 字謎表演①第50章 平民老百姓家裡的事開幕以前的幾句話第33章 克勞萊小姐的親戚爲她擔憂第45章 在漢泊郡和倫敦發生的事情第65章 有正經事,也有娛樂第50章 平民老百姓家裡的事前言第16章 針插上的信第21章 財主小姐引起的爭吵第31章 喬斯·賽特笠照料他的妹妹第15章 利蓓加的丈夫露了一露臉第56章 喬傑成了闊大少第20章 都賓上尉做月老第37章 還是本來的題目第45章 在漢泊郡和倫敦發生的事情第57章 近東的風光第16章 針插上的信第13章 多情的和無情的第22章 婚禮和一部分的蜜月第36章 全無收入的人怎麼才能過好日子第26章 從倫敦到契頓姆以前的經過第40章 蓓基正式進了家門第61章 兩盞燈滅了第24章 奧斯本先生把大《聖經》拿了出來第30章 《我撇下的那位姑娘》*開幕以前的幾句話第36章 全無收入的人怎麼才能過好日子第50章 平民老百姓家裡的事第01章 契息克林蔭道第49章 三道正菜和一道甜點心第03章 利蓓加遇見了敵人第51章 字謎表演①第27章 愛米麗亞歸營 第28章 愛米麗亞隨着大夥兒到了荷蘭、比利    時一帶第64章 流浪生活前言第56章 喬傑成了闊大少第38章 小戶人家第23章 都賓上尉繼續遊說第58章 我們的朋友都賓少佐第01章 契息克林蔭道第32章 喬斯逃難,戰爭也結束了第58章 我們的朋友都賓少佐第35章 做寡婦和母親
第67章 有人出生,有人結婚,有人去世第21章 財主小姐引起的爭吵開幕以前的幾句話第62章 萊茵河上第09章 克勞萊一家的寫照第09章 克勞萊一家的寫照第10章 夏潑小姐交朋友了第54章 交鋒後的星期日第55章 還是本來的題目第03章 利蓓加遇見了敵人第08章 秘密的私信第34章 詹姆士·克勞萊的菸斗滅了第16章 針插上的信第16章 針插上的信第52章 體貼入微的斯丹恩勳爵第27章 愛米麗亞歸營 第28章 愛米麗亞隨着大夥兒到了荷蘭、比利    時一帶第03章 利蓓加遇見了敵人第66章 情人的爭吵第46章 風波和災難第44章 在倫敦和漢泊郡的曲折的情節第52章 體貼入微的斯丹恩勳爵第43章 請讀者繞過好望角①。第14章 克勞萊小姐府上第07章 女王的克勞萊鎮上的克勞萊一家第11章 純樸的田園風味第54章 交鋒後的星期日第62章 萊茵河上第08章 秘密的私信第19章 克勞萊小姐生病第19章 克勞萊小姐生病第32章 喬斯逃難,戰爭也結束了第46章 風波和災難第26章 從倫敦到契頓姆以前的經過第16章 針插上的信第63章 我們遇見一個老相識第38章 小戶人家第59章 舊鋼琴第33章 克勞萊小姐的親戚爲她擔憂第64章 流浪生活第51章 字謎表演①第46章 風波和災難第51章 字謎表演①第04章 綠絲線的錢袋第22章 婚禮和一部分的蜜月第46章 風波和災難第15章 利蓓加的丈夫露了一露臉第58章 我們的朋友都賓少佐第16章 針插上的信第56章 喬傑成了闊大少第04章 綠絲線的錢袋第18章 誰彈都賓上尉的鋼琴呢第49章 三道正菜和一道甜點心第24章 奧斯本先生把大《聖經》拿了出來第67章 有人出生,有人結婚,有人去世第08章 秘密的私信第51章 字謎表演①第50章 平民老百姓家裡的事開幕以前的幾句話第33章 克勞萊小姐的親戚爲她擔憂第45章 在漢泊郡和倫敦發生的事情第65章 有正經事,也有娛樂第50章 平民老百姓家裡的事前言第16章 針插上的信第21章 財主小姐引起的爭吵第31章 喬斯·賽特笠照料他的妹妹第15章 利蓓加的丈夫露了一露臉第56章 喬傑成了闊大少第20章 都賓上尉做月老第37章 還是本來的題目第45章 在漢泊郡和倫敦發生的事情第57章 近東的風光第16章 針插上的信第13章 多情的和無情的第22章 婚禮和一部分的蜜月第36章 全無收入的人怎麼才能過好日子第26章 從倫敦到契頓姆以前的經過第40章 蓓基正式進了家門第61章 兩盞燈滅了第24章 奧斯本先生把大《聖經》拿了出來第30章 《我撇下的那位姑娘》*開幕以前的幾句話第36章 全無收入的人怎麼才能過好日子第50章 平民老百姓家裡的事第01章 契息克林蔭道第49章 三道正菜和一道甜點心第03章 利蓓加遇見了敵人第51章 字謎表演①第27章 愛米麗亞歸營 第28章 愛米麗亞隨着大夥兒到了荷蘭、比利    時一帶第64章 流浪生活前言第56章 喬傑成了闊大少第38章 小戶人家第23章 都賓上尉繼續遊說第58章 我們的朋友都賓少佐第01章 契息克林蔭道第32章 喬斯逃難,戰爭也結束了第58章 我們的朋友都賓少佐第35章 做寡婦和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