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重犯區
今天天還沒亮的時候,趙懷安三人就被獄卒們忙忙碌碌的聲音給吵醒了。隔着鐵質的牢門,他們看到這些平日裡都是懶洋洋的獄卒們一個個都換上了乾淨的制服,手腳麻利的打掃着對面的一間牢房。先將牢房的地面給清理乾淨,常年沾滿污跡的地面露出了青石的板磚,被擦得光可照人。強上的蛛網也掃了下來,老鼠蟑螂什麼的更是銷聲匿跡了。
接下來,便有一部分獄卒開始哼哧哼哧的往這件牢房裡擡東西,先是一張小型的雕花拔步牀,上面鋪上了厚厚的一層棉被,然後外面又用一層遮光的簾子將拔步牀緊緊的圍了起來。拔步牀的右側,放進來一個大大的浴桶,同樣是用簾子給圍了一圈。在牢房的中間偏左的位置,放了一個小小的書桌,桌子上放着一個大大的燈臺,上面插了一根小孩兒手腕粗細的蠟燭。最前面,又放了兩張軟榻……
看着這一幕,雷崇正腦子有些當機,喃喃道,“這是坐牢還是享受啊……”“想必是有大人物來了!”趙懷安也翻身坐起,看着對面牢房裡,獄卒忙忙碌碌的情景,“咱們也不必妄加揣測,看這情形,想來這位‘大人物’今天就要過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趙懷安的話音未落,就看到一隊手持兵刃的東廠殺手列隊而來,排兵佈陣一般的立於監牢的兩側,靜靜侯立,像是在等待着什麼人出現。不大一會兒,屬於太監特有的尖細嗓音突兀的響起,“李公公,你也不要怪咱家不念舊情,這打您入獄的聖旨是皇上親手下的,就是咱家有意推脫但也無力迴天啊!”頓了頓,沒有別的聲音傳出,那個尖細的嗓音又接着說道,“李公公,這刑部大牢裡,都是咱們的人,您直管舒舒服服的在這裡住上幾個月,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了,皇上自然會放您出去的。畢竟您是自東宮起跟着皇上的老人了,皇上不會不念舊情的……”
尖細的嗓音漸漸的小了下去,另一個聲音突兀的出現,雖然也帶着一絲太監特有的尖細,但是語氣平和,卻讓人感覺到了一股靜心般的味道,“那我就多謝曹公公的盛情了。可惜若是有人可以陷害,即使皇上在顧念舊情……”
“你說的是什麼話!”特有的傲慢華麗的聲線想起的時候,不僅剛纔說話的人愣住了,就連牢房中一直聽着的趙懷安三人也震了一下,趙懷安低聲說道,“是雨化田……看來,是閹黨在內鬥呢!”令國洲聞言,起身跑到牢門邊,勾着頭努力的朝外看了看,可惜隔得太遠,牢裡也太暗了,只看到遠處幾個模模糊糊的身影慢慢的向着這邊走來,具體是誰,卻看不清楚。
“大哥,你說,剛纔那個人口中的曹公公,是不是就是曹少欽?”雷崇正低聲問道。曹少欽這個人,不管是朝野市井,還是老人小孩,無不如雷貫耳,這名卻是惡名,能止小兒夜啼的惡名,他手下,東西兩廠錦衣衛,全都是惡名昭彰,不僅好人怕他,就連惡人也怕他,朝廷上下,朝野內外,就連他們這些有着熱血的江湖草莽,沒有人不想他死的。可是,如此一個人,居然也會給人陪着笑臉說話,這纔是雷崇正不確定這人是曹少欽的原因。
不管趙懷安三人心思如何百轉,另一邊,小李子看到雨化田突然現出身形,心中微微一喜,看到雨化田對着曹少欽說,“這次的事情,若是恰好如此,那也就罷了;若是真的是有人可以陷害……”
“雨化田!”小李子喝了一聲,打斷了雨化田將要出口的威脅,現今的雨化田,還不宜與曹吉祥徹底的翻臉——雖然按現在的情況,雖然明面上沒有翻臉,但衆人也都心知肚明瞭。“曹公公,我既然已經走到了這裡,您也就沒什麼不放心的。您貴人事多,不如就讓雨大人送我進去吧!”
曹少欽看看雨化田,又看看小李子,“還是我將李公公送進去吧——畢竟這是皇上的命令,咱家總得聽命行事不是?”雖然已經走到了這裡,但是他還是怕雨化田反悔了,什麼都不顧要將李子元給弄了出去,他苦心布了這麼大一個局,豈不是白費了心思。
小李子若有所思的看了曹吉祥一眼,也不再堅持,輕笑道,“曹公公,帶路吧!”反正也走到了這一步,不管他心中怎麼想的,事情已經成了定局。他害怕也好,迷茫也罷,都已經無法改變,所以,他乾脆不再想這件事,順其自然吧。
牢房內,趙懷安的手顫了顫,下意識的想要握緊一直別在腰間的劍,卻摸了個空,伸手握住手邊鐵質的欄杆,剛纔那一瞬間,他有想過在這裡拼着他一條性命不要,也要爲義父,爲這天下人將曹少欽除掉……
腳步聲越來越近,人影也越來越清晰,走在最前面的是獄卒,他在前面引路。正中間走了幾個人,一個是穿着西廠服飾的雨化田,他纔剛剛見過。另外幾個人,一個是東廠的大檔頭皮紹棠,他也打過交道,除去這兩個人,還剩下兩個,都是穿着蟒袍的首領太監,一老一少,年輕的個子不高不低,身形不胖不瘦的,除了臉上施了一層淡淡的脂粉,看起來也就是一個平常人。另一個年老的,想必就是曹少欽。
趙懷安的手僅僅的握住鐵欄,他想衝出去將曹少欽給殺了,可恨的是,他現在手頭上沒有可用的工具,就連這牢門他都出不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曹少欽在他面前耀武揚威!
“李公公,你看看,這是我讓獄卒給你收拾的房間,若是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我立刻讓他們改!”曹吉祥滿臉堆笑,將小李子一行人引到了剛剛獄卒們整飭出來的牢房,就在關着趙懷安的牢房的正對面。小李子看了一眼,雖然這牢房整飭的不錯,和對面的趙懷安一比更是天上地下的區別,但是牢房就是牢房,還能整成他在宮裡的房間不成?不過有權不用過期作廢,他倒是毫不客氣道,“地方再小了!不過這是牢房,我也不挑剔什麼了——雨大人,麻煩你派人將這牀給我換了,我不習慣睡這麼低矮的,還有,去宮裡將我的繡花屏風,還有我平日裡繡花的繡架和針線筐搬來,打發時間,將這桌椅給撤了,我不喜歡看書……”
小李子囉裡囉嗦的吩咐了一通,將這個牢房裡的佈局大改,甚至還使人將這牢房給重新打掃了一遍,其龜毛的程度讓曹少欽氣的牙癢癢。末了,他還嘆息了一下,“也就這樣吧,畢竟我是來坐牢的,就先將就兩天吧!”說着還看了一眼曹少欽,“曹公公,咱們是老朋友了,我在這裡也是無聊的很,過兩天你若是無事的話,不如也來陪我兩天?”
“不了,咱家可沒有李公公這樣的好福氣,犯了株連九族的大罪,還有太子殿下給您保着,雨大人給您使喚。咱家還忙,李公公自便吧!”說着狠狠的一揮衣袖,徑自離開了,而帶來的這些東廠的殺手,卻都留了下來,每兩個人一組的站在小李子牢房的門口,像是要給小李子看門。皮紹棠陪着笑看着小李子,“李公公,曹公公吩咐了,這些人就留在這裡,每天給您端茶送飯的,或者是您有個什麼事兒,也可以吩咐他們去做……”
小李子點點頭,剛纔把曹少欽給氣走,也算是間接的給自己出了口惡氣,對於這曹少欽手下的第一走狗,小李子也沒那麼大的力氣爲難他,只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們不是不放心嗎?這些人在這兒就在這兒了!還有,公公我被人伺候習慣了,這些人粗手粗腳的公公我看不上,你就把我身邊的那兩個小太監也弄來吧!”他怕若他真的死了,這兩個貼身伺候的小太監,下場也不比他好。他能活着一天,就多照看一天吧!
等到皮紹棠也走了,身邊只剩下雨化田一個,小李子才嘆了一口氣,拉着雨化田坐在牀邊,輕道,“不是不讓你來嗎?若是曹少欽真的是有意要陷害我的話,你這一出現,不是正合他意嗎?”
雨化田毫不在意,“我和曹少欽不合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今天就是撕破了臉,我只要以後小心一些,不讓他拿住把柄就是了!倒是你,今天曹少欽的態度很古怪?”能不古怪嗎,若是這件事真的是曹少欽有意陷害,他只要按旨拿人就是了,他嘴中所謂的“老人”,以他六親不認的性格來看,根本就不是他能容忍小李子如此折騰的理由,倒像是他在顧忌什麼似的。
到底是在顧忌什麼呢?小李子也很好奇。這個曹少欽,好像是從他們一開始見面的時候,就很顧忌他,或者說,是忌憚他,到底是因爲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