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寶急忙道:“這是自然!再說,我什麼時候輕視你了?你的出身比我好千百倍好不好?咱們剛剛認識的時候,我連乞丐都不如,你不照樣沒有輕視我?”
芳姐兒聽韋寶這麼說,心裡暖洋洋的,暗忖韋寶長情,是記憶往昔的人,這樣的人不會錯。
“你本事很大啊,之前和這些本地世家大戶鬧的那麼僵,現在居然能一起喝酒?怎麼樣?是不是將銀子都還給他們了?”芳姐兒問道。
“沒有,還給他們幹什麼?”韋寶遂將三年之後還這些人一半賭金的事情對芳姐兒說了,“我這事辦的怎麼樣?”
“很好啊,不過,他們連這也答應了?”芳姐兒有些難以置信。
“當然,要不然他們怎麼肯來我海商會館喝酒?”韋寶笑着輕聲道:“你男人本事大不大?”
“大!”芳姐兒媚眼如絲的瞟了韋寶一眼,並沒有因爲韋寶的調戲而生氣。
韋寶最喜歡的就是芳姐兒的大方,即便是已經與王秋雅範曉琳有過實質關係,但是這麼大尺度的玩笑,也是不能隨便開的。
心血來潮之下,韋寶又輕聲道:“你男人不光本事大!話兒也大,等你過了門,讓你好好享受不盡!”
芳姐兒聽懂了,立時羞得粉臉更紅,即便是山海樓這種魚龍混雜的酒樓場所的內掌櫃,豆腐西施般的女子,平時聽多了男人的粗言穢語,但那些男人要麼是說的很露骨,直接時候器官,很下流,要麼就是文縐縐的,很酸。不會像韋寶這樣,讓她聽了便渾身發熱。
韋寶見芳姐兒沒有搭話,知道自己可能有點過頭了,趕緊打岔道:“你爹還好吧?”
芳姐兒嗯了一聲,“酒菜都送到了,我回去了。”
“抽空來看我呀?”韋寶有些捨不得,“要不然在我房裡等一會,我找功夫去跟你聊天。”
“不要了,你專心做你的事情吧,這麼多客人,別失了禮數。”芳姐兒甜甜一笑。
韋寶呵呵一笑:“真是個賢內助,行了,你放心吧!你不來看我,我就去山海樓看你,我光明正大去吃飯,孫掌櫃應該不會不讓我進去吧?”
“我爹爲什麼不讓你進去?他還說過好幾次,問你現在怎麼都不上山海樓吃飯了呢,還以爲你有了海商會館,以後不再去山海樓了呢。今天我爹聽說你定酒席,別提多高興了。”芳姐兒開心道。
韋寶陶醉的看着芳姐兒,知道芳姐兒肯定還沒有將自己與她做妾的約定對孫九叔說,否則以孫九叔的氣量,哪裡會念叨自己?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兒將來只是給自己做妾,肯定想殺了自己的心都有了吧?
“芳姐兒,謝謝你,你是對我最好的女人。”韋寶真心誠意道。反正誰在跟前,他就說誰是對他最好的女人。
芳姐兒聞言,鼻子一酸,被韋寶說的,本來沒有感覺自己對韋寶有多好,也忽然覺得自己似乎真的對韋寶很好,很動情一樣,一個多月的思念,頓時化作開了閘的潮水,讓芳姐兒的美眸也頓時紅了眼眶,“我真的要回去了。”
韋寶見芳姐兒帶上了哭腔,暗忖自己這魅力,現在這麼大啊?隨便三三兩兩的說點話,就能讓一個大美人爲自己這般感動嗎?情動之下握住了芳姐兒的溫軟小手:“有空來看我。”
芳姐兒軟滑小手被韋寶握住,立時芳心大亂,急忙掙脫,“幹啥呀。”衝韋寶一個甜笑,這才快步而去,生怕再待上一會兒,真的捨不得回去了。
聞了聞手掌中留存的餘香,韋寶用目光送走了芳姐兒,微微一笑。
此時韋寶的心情格外晴朗,見客人來的差不多了,便要入內。
白鵬賦當時就在韋寶身邊,讚歎道:“公子就是公子,不但生意做的好,人情世故處置的好,對付小女孩,更是好手啊!”
韋寶一汗:“白伯,你也四五十歲的人了,怎麼還偷聽我們卿卿我我?這可不好啊。”
“跟你們年輕人學學嘛,我們上了年紀的人就不想女人了嗎?”白鵬賦呵呵一笑。
韋寶笑了笑:“你都這個年紀,多少房小妾了?還學啥啊?把你那些個小妾擺佈好,你都心有餘而力不足吧?”
“誰說的?我家的女人,各個被我滋潤的花朵一般。公子,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啊?我可是老當益壯,在天地商號再做三十年都沒事!”白鵬賦逞強道。
韋寶呵呵一笑:“嗯,你還能再生十個八個大胖小子呢!今天又不是吹牛大賽。”
白鵬賦笑道:“借公子吉言了。”
韋寶懶得理會白鵬賦的貧嘴,暗忖侯力行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被吳襄帶來山海關之後,他也沒有再過問過,不知道侯力行的死活了。以前白鵬賦和侯力行兩個人是時常這樣鬥嘴的,趙克虎爲人有些過於注重形象,可不太愛與白鵬賦說這些騒話。
從私交來說,韋寶其實覺得侯力行可以保全,因爲這個時代,地主就是豺狼虎豹,農民就是羔羊,取了媳婦,取了性命,都如囊中取物,並不是什麼天大的事情,這個世界比比皆是!
但是從道德,從韋寶在現代接受的教育,他接受不了弄走別人女人,還殺人父子這種事!所以並沒有因爲破案查出侯力行是元兇,而後悔過。
這一世,韋寶一方面想在能力所及的範圍內,更多的保全華夏貧苦百姓,那是大的方面。另一方面,韋寶想做事憑本心,儘量做到問心無愧,坦坦蕩蕩,轟轟烈烈,心中沒有黑暗的活着。
即便難以做到黑暗入侵內心,也不能時間太長,要儘快用反擊消除心中的污垢,黑暗,使自己整個人處於光明磊落的狀態裡。
“等會,先讓夥計們試過酒菜,才能讓客人們吃喝!這種時候,安保工作一定不能放鬆!”韋寶說笑歸說笑,仍然謹慎的囑咐身爲宴會總管事的白鵬賦。韋寶可不相信什麼銀針試毒,只相信親測。
白鵬賦點頭道:“公子請放心,我做事,可不像我這嘴。”
“那就好,有時候,出一次錯,就造成很大損失,甚至難以挽回。”韋寶道。
“公子說的是。”白鵬賦好笑的看了看韋公子,暗忖公子小小年紀,真不像這個年紀的人,想事情比四十歲的人更周到,除了嫩的出水的臉蛋,哪裡還有半點少年人的影子?
韋寶進入海商會館大堂,門口負責接待侍候,安排小姐們的老鴇熱情的用手帕在韋公子身邊做扇風扇灰狀,“韋公子啊,真是謝謝你,這麼照顧我們怡紅院的生意,以後再有這種好事,一定不要忘記我們。”
韋寶當初就是從怡紅院老鴇手裡買來的徐蕊,當時對老鴇說過,不要對任何人說起徐蕊的去向,只說被隱形富豪買走便可。
再當紅的頭牌,也不過是青樓姑娘,老鴇信守了諾言,過了這麼幾個月,早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怡紅院當初紅的發紫,只有山海衛指揮使大人楊麒的公子楊弘毅和極少數達官貴人能見到的怡紅院頭牌蕊姑娘。
“今天辦的還行,不過,你們的姑娘好像越來越不行了啊?有一半長的都馬馬虎虎。”韋寶笑道。
“當然了,最漂亮的不是早已經讓……”老鴇話剛說個話頭,便發現韋寶臉上變色。
老鴇是很精明的,極其會看臉色見風使舵的人,當然立刻明白了韋寶是不想有人再提起蕊姑娘,急忙改口道:“公子說的是,這年頭,兵荒馬亂的,沒法從小大量養姑娘,好些姑娘都是從遼東難民當中挑出來的,而且韋公子一次要三四十個美女,除了我們怡紅院,別家更沒有這麼多姑娘。”
韋寶見老鴇話題轉換的還算快,點頭道:“記住我當初向你買蕊兒的時候說的話,做生意要受承諾!那件事,永遠不能提!”
老鴇急忙點頭:“公子說的是!我剛纔差點說漏嘴,不過公子但請放心,我可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連楊大公子到現在也不知道蕊兒被誰買走了。”
“嗯,這還差不多。以後我會讓人常常照顧你們生意,生意火,自然有銀子,有銀子,自然就有漂亮姑娘!”韋寶笑道。
“多謝韋公子了。”老鴇聽韋公子這麼說,更是笑成了一朵老花,“韋公子可真是厲害,才短短几個月功夫,已經成了關內外最炙手可熱的大財主,人人說起韋公子,沒有不稱讚的,不但這麼年輕就這麼會賺錢,還在心裡想着百姓,流民們,窮人們,只要能進韋公子的韋家莊,都說是上一世做了功德,這一世得了福報呢。”
韋寶笑眯眯道:“好了,好聽的話,留給別人說吧。”
老鴇趕忙連聲稱是,好生好奇,覺得韋公子的變化真是快,幾個月之前,她初見韋寶的時候,還覺得韋寶不過是比較精明的少年人罷了,身上太帶着一股土氣,時隔數月,韋寶身上已經完全看不出絲毫土氣,似乎是天生的王侯貴公子一般。
韋寶熱情的招呼遼西遼東一幫世家大戶們吃好喝好。
衆人紛紛稱謝。
雖然韋寶三年後才返回一半賭金的方案,仍然嚴重損害了這幫人的利益,但是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尤其韋寶現在並沒有將一半賭金返回,誰敢不給韋公子好臉色?否則,即便是有借據在手,又有什麼用?
老話不是說的好嗎?借錢的是爺爺,欠錢的是孫子。
韋寶與衆人瞎哈拉幾句,去陪自己的正客人們了,毛文龍、吳襄、袁崇煥,纔是韋寶的主要客人。
韋寶沒有想到,自己到大明朝來,居然能將三人攏到一張桌子來吃飯,這三人分別是現在,或者是將來的東江勢力集團,遼西勢力集團,京官在遼東遼西勢力集團的代表人物呢。
“幾位大人玩的高興一點呀,是不是姑娘們不會招呼?”韋寶活脫脫的像是個夜店的公關經理。
這海商會館最上等的雅間,裝飾極其奢華。
海商會館的整體水平其實芳姐兒家的山海樓是差不多的,但是韋寶的海商會館中的這一層雅間,是專門爲了逢迎達官貴人的,所以花了上萬兩紋銀裝修,便是皇宮大內,也找不出這等佈置。
再加上怡紅院中最當紅的,前十的姑娘都在這裡,又爲宴席增輝很多。
“韋公子不必客氣,我們都是愛清淨的人,不用弄這麼多姑娘。”吳襄笑道。
袁崇煥也表示:“吳大人說的對,又不是上青樓喝花酒,韋公子弄這麼多姑娘來做什麼嘛。”
毛文龍並沒有說什麼。
韋寶微微一笑,見這三人從外形上看,都是道貌岸然的官場大員外形,但韋寶深知男人的內心,不要就是要,嘴上說不要,心裡想的很哩。
“幾位大人,這些姑娘唱曲歌舞,與咱們不相干。”韋寶說着,便對十名美女一揮手。
美女們立時舞蹈起來,這纔有了高檔宴席的氛圍。
怡紅院的姑娘,或者說現代的特種行業的姑娘們,其實不在乎被男人吃豆腐,甚至不在乎真刀真槍,最怕的反而是表演才藝,像這種高檔宴席,一直跳舞一直跳舞,是最害怕的一種了,很累的,倒情願坐在大官們身邊侍候,等會還會有大額打賞。
歌舞起來,再加上韋寶分別敬酒,幾個人互相也敬酒,氣氛一下子便好了很多。
“克虎,咱們喝一杯吧?有十好幾年沒有在一起喝酒了!”毛文龍主動向趙克虎舉杯邀酒。
趙克虎猶豫着,沒有端起杯子,這杯酒,重啊!喝下去的話,就代表他不介意當年的事情了,這對於大多數男人是辦不到的。
吳襄和趙克虎早已經相識,知道趙克虎原先是鄉中賢達,現在好像跟着韋寶做事,以爲趙克虎是韋寶的管家之類的人物,暗贊韋寶有本事,小小少年能讓趙克虎這樣的人爲他做事,所以趙克虎在座陪酒,吳襄並不意外,只是不知道毛文龍爲什麼會主動向趙克虎敬酒,而趙克虎似乎還不太情願?
袁崇煥見過毛文龍,談不上熟悉,這個時候的袁崇煥和趙克虎之間也談不上矛盾,相反,袁崇煥此時作爲孫承宗的‘跟班性質’人物,對毛文龍的印象甚至會比遼西遼東吳襄祖大壽等人要稍微親切一些的。
袁崇煥弄不懂毛文龍對誰都很高傲,爲什麼會對韋寶的一個手下這麼客氣?
袁崇煥還以爲毛文龍只是爲了討好韋寶,爲了向韋寶買到便宜糧食,而這麼做,覺得毛文龍做的有些過了,似乎沒有這個必要吧?
韋寶雖然察覺到了毛文龍和趙克虎之間有所微妙,但並不知道是啥事,隱隱感覺毛文龍似乎是虧欠了趙克虎,難道毛文龍當初發跡,是坑了趙克虎的家產?韋寶如是暗暗揣度。
“我酒量不濟,毛將軍多喝一些吧。”趙克虎最終還是端起了酒杯,卻沒有要飲酒的意思。
毛文龍如釋重負的鬆口氣,即便趙克虎沒有要與自己碰杯的意圖,他還是覺得輕鬆不少,本以爲趙克虎不會理自己。
毛文龍端起酒盅,一飲而盡,然後似乎還不過癮,慨然道:“一杯怎麼夠?這壺酒,我喝了!克虎兄隨意!”
毛文龍說罷,居然整壺酒端起來豪飲!
韋寶一汗,見過酒量大的,可酒量再大也是一碗一碗的來吧?哪有人像你這樣一壺酒一壺酒的幹?當我的酒不要錢啊?
今天的宴席用酒全部出自韋家莊,本身便帶有廣告推廣效果。
韋寶不會做虧本的買賣,不光酒好,酒壺更是玻璃瓶的,非常精美,順帶,來參加宴會的人,還獲得各種各樣的天地商號新奇的科技新產品,免費送,免費體驗。
趙克虎見毛文龍整壺幹了,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端在手中的酒盅,放在脣邊意思了一下。
袁崇煥有點看不過去:“這位老兄,毛將軍喝了整整一壺酒,你這一小杯酒,是不是應該幹掉?”
吳襄也點頭道:“喝酒就要盡興嘛,難得毛將軍這麼豪氣,乾掉這杯酒吧。”
趙克虎臉紅,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正想對韋寶告辭,想找個身體不適之類的藉口。
毛文龍主動爲趙克虎解圍道:“兩位大人不用誤會,這位克虎兄弟與我是多年前便認識的故友,他的酒量確實是不行,我喝的多,是因爲我見到故友高興,不用強人所難。”
吳襄和袁崇煥聽毛文龍這麼說,都哦了一聲,點頭表示理解了。
毛文龍很會察言觀色,見趙克虎很不自在,便不再找趙克虎說話,倒是與吳襄主動攀談起來。
吳襄也想找機會與毛文龍多交流,正好兩個人一拍即合。
吳襄的個性與祖大壽天壤之別,他喜歡吳三鳳,但實際上,吳襄年輕的時候,與吳三輔一模一樣,並不是很注重世俗的名利那些,也是貪玩的個性,只是在娶了祖家女兒之後,才大變。
“三輔大哥,你爹和毛將軍挺談得來呀。”韋寶輕聲對身邊的吳三輔道。
吳三輔笑了笑:“其實你不瞭解我爹,我爹跟誰都很談得來的,並不像表面那麼嚴肅。”
韋寶哦了一聲,輕聲笑道:“還真沒有看出來。”
“跟你當然不會太隨便,畢竟差了輩分嘛。”吳三輔笑道:“我說的是跟他身份地位,年紀都差不多的人,當然,也包括比他高的人!”
韋寶暗忖,呸,這也叫跟什麼人都談得來嗎?這是典型的看上不看下,狗眼看人低。不過,韋寶並不是很討厭吳襄,畢竟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跟吳襄這樣,只能看差不多的人,和更高階的人,通常都不願意往下看。
“毛將軍,若建奴大舉攻入東江腹地,汝之奈何呀、”吳襄一副關心的表情。
毛文龍微微一笑:“這還不簡單,打不過就只能退唄,我們不像遼東,稍微退一退卻,朝廷中便熱鬧的開了鍋。”
吳襄點頭稱是:“說的不錯呀,遼東的日子是不好過,一城一地的得失都會牽動整個大明的民心。還是毛將軍舒服。”
“我舒服嗎?我沒有銀子,幾十萬人沒有吃喝,這叫舒服?建奴不願意跟我拼老命,很大的原因是因爲打我沒有半點好處,什麼都撈不着,因爲我比建奴窮的多!打關內和遼東則不同,你們的油水足啊。”毛文龍呵呵笑道。
吳襄尷尬的一笑,想着該怎麼措辭,韋寶也在一旁聽的好玩。
後金和東江軍的關係,的確如同毛文龍稱述的一般。
後金來了,大陸上的東江軍只能拖家帶口的轉移,反正他們是真的比後金還窮,拍屁股走人就行了,你搶我能搶着什麼?頂多給建奴留下一大堆茅草棚子,東江軍的老百姓都跟野人差不多。
這也是東江軍之所以能在敵後苦苦支撐七八年的最核心的原因。
當然,據韋寶所知,毛文龍也有玩脫的時候,丁卯之戰,後金軍擊破鐵山(在後世的朝鮮境內),東江軍屯田人口萬餘盡沒,毛文龍全家三百多口全部被殺。
從此東江軍連在朝鮮屯田都做不到了。
所以韋寶從來不認可後世有黑子說毛文龍跟建奴暗通款曲,想投降這麼一種說法!
被殺掉全家,這麼大的血海深仇,黑子們還在黑毛文龍通建奴,良心哪裡去了……
韋寶覺得,東江軍本來就是個巨大的難民集團,這樣一個難民集團在遼海上流動,根本維持不住穩定的大陸根據地,只能流竄,當然沒有辦法屯田。
關於東江軍屯田的事情,韋寶有很多準確的情報,東江軍的餉銀和糧食缺口巨大,只能靠從朝鮮買糧食。
朝鮮自己都窮的沒衣服穿的地方,土地又貧瘠,上哪裡買足夠多的糧食?
況且毛文龍又從來沒有控制過朝鮮王室,不是不想控制,韋寶估計毛文龍是實在騰不出精力,可能毛文龍一直想先在東江站穩腳跟再說,只可惜,建奴不會給毛文龍取得穩固勢力根據地的機會。
而實際上,這一點也並不順利,朝鮮光海君在位時候,對明與後金首鼠兩端,不與東江軍貿易。
天啓三年,仁祖上臺,貿易和屯田纔開始,到了原本歷史中的天啓七年,丁卯之戰,鐵山陷落,義州陷落。屯田斷絕,朝鮮北部農業破壞嚴重,無糧食可買,因此才導致了崇禎初年東江軍的饑荒慘狀。東江軍不是神話軍隊,任何軍隊守城都需要築城、養馬、買武器。
也絕對不是有銀子就能買到糧食。從天啓入崇禎之後,銀有所上升,糧食有所下降。這對東江軍更是壞事。
更何況,登州文官集團基本上在扯毛文龍的後腿。
本來應該作爲支撐的大後方,卻是毛文龍最痛苦的根源所在,屢屢拉後腿拉的毛文龍懷疑人生。
韋寶現在面前的毛文龍,在韋寶眼中就是這樣的,雖然毛文龍還爲此開口,但韋寶從毛文龍未經通傳便貿然來訪,已經猜到了毛文龍的來意。
這年頭,高位的人向低位的人示好,不是爲了銀子,就是爲了糧食,封建社會,這兩點是一切的基礎!
整個明末歷史,就是一部銀子和糧食的倒騰歷史,一部兩者綜合的抗爭史。
毛文龍跟登萊官員關係一直都很差!毛文龍與五任登撫合作過,陶郎先多年貪污軍餉,具毛文龍稱累計達到四十四萬兩,東江軍兩年的軍費,被毛文龍參倒,朝廷經調查確有其事,定罪下獄,將查沒的贓銀補給毛文龍。
等於姓陶的一個人就貪污了東江軍兩年多的軍費,何等可怕的文官集團!不光會動嘴——彈劾,還會動手——貪污銀子,貪污糧食。跟他們比起來,毛文龍的那點貓膩真是不值一提,而且很多時候,毛文龍都是被逼急了,被逼無奈,餓着肚子的時候,人是很容易急紅眼的。
袁可立是毛文龍的好領導,一直非常支持毛文龍,也積極爲毛文龍報功,但是毛文龍終究有自己的短板,就韋寶今天對毛文龍的觀察,只恨短時間的接觸,已經能感受到毛文龍的高傲。
毛文龍因爲不願意被查賬掣肘,袁可立身陷黨爭時候落井下石,上書參之,雙方矛盾很大,多次互參。
結局是因毛帥參袁可立剋扣軍餉,袁可立現在也處於即將被調走的境地了。
言官奏疏中稱毛帥在鮮五年先與袁可立、沈有容不和,繼與臣等不和,今又與鮮君臣不和。豈諸臣皆厲世妖孽,而獨毛帥爲和鸞鳴鳳。
這話就是說,毛文龍跟袁可立沈有容不好,跟朝鮮君臣不好,所以他不是好東西。
這話似乎聽起來很有道理,但是韋寶設身處地的站在毛文龍的角度思考,誰來主持這麼大個難民攤子,都肯定會到處得罪人。
沒有穩固的根據地,沒有大片的屯田的地方,沒有糧食基礎,幾十萬人怎麼生活啊?
除了在天啓四年離任的登撫袁可立,其餘登萊巡撫沒有一個靠譜的,登餉從這幫人手裡轉運去東江,要是能足額足餉,才真的叫怪事了。
可惜唯一支持毛文龍的袁可立,毛文龍還跟人家搞不好關係,想擁有更多的自主權。
在韋寶看來,毛文龍要比吳襄祖大壽們更向軍閥靠近一步!
毛文龍已經很接近於一個軍閥了,但明朝的文化環境沒有這種土壤!所以,也只能說是接近,大明正宗的軍閥,其實可以說是一個沒有的。
吳襄祖大壽們也不過是超級大地主的思維,比毛文龍還要下降一個等級。
東江軍的獨特情況也導致毛文龍與建奴一樣,打仗是爲了搶劫。
因爲毛文龍比後金還窮,所以,在韋寶看來,東江軍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建奴的最大威脅,因爲毛文龍只能向建奴搶!
這是大明的任何一支軍隊都做不到,也不敢去做的事情,就衝這一點,東江軍應該都要被歸納爲最可愛的人!
這一進一出,爲大明節約了多少銀子和糧食啊?
這種因爲獨特原因形成的牽制之法。寧遠之戰和寧錦之戰當中,毛文龍都在後金腹地搞蝗蟲戰術,在原本歷史中,就連袁崇煥都在寧錦之戰後爲毛文龍請功。
戰術作用之大,連對手都低頭,這是何等威風的事情?
東江軍沒有穩固的根據地,大量人口不能通過屯田自持,朝廷接濟異常重要,因此毛文龍稱兵二十萬,問朝廷要餉,但是按照戶部的核算方式,兩萬八千兵額支出糧食十六萬八千石,也就是說,當年天啓年間日子過得稍微好一點的時候,戶部發給毛幫主的也就是三四萬人的餉。
可毛文龍的人馬遠遠不止這麼點,養三四萬戰兵,十四五萬精壯和五六十萬人口,這還不算上不願意到建奴那邊去給建奴當奴隸的,源源不斷的仍然在涌入的漢民!所以東江軍當然變成了難民營,餓殍遍地。
由於東江軍的特殊情況,毛文龍確實需要比他的兵額更多的糧餉,戶部按照普通鎮軍的模式給餉當然不夠用。
眼下的情況就是,東江軍以外的人,覺得毛文龍吃了很多,可實際上,毛文龍和底下的軍民遠遠無法維持基本生活。
在天啓七年到崇禎元年這段時間,毛文龍治下的東江鎮應該是歷史上最舒服的時期,卻依然只能是苦苦掙扎。
東江人民在毛文龍的治理下,有理由在這段時間度過一段幸福的時光。
然而實際情況卻是,山坳僻處之間盡是白骨成堆,肝腸餘汁,慘莫慘於此,痛莫痛於此,內地尚作觀望,恬不憂愁。
本來那點糧食就不夠吃,在朝鮮的屯田被毀,半個朝鮮被女真破壞也買不了糧食,隨後僅有的登餉登萊文官漂沒遷延,東江軍的饑荒到底有多慘,食不充腹,衣不蔽體,空拳赤足,白骨盈溝,餓殍滿道。
朝鮮方面記載:毛兵餓死,殭屍相枕雲。然後怎麼辦呢?“……許多人命,將駢就餓死,至於相食,懇乞發糧。以賑垂死。且言標下二十將官,各領三千衆,宣川,郭山,定州、嘉山等處,彌張閭里,討食於麗民……”《仁祖實錄》有組織的六萬要飯的。
朝鮮方面很苦惱,遼民給朝鮮的財政帶來了比較沉重的壓力,然後朝鮮方面當然不開心,於是腦補開始了:《光海君日記》記載:“(毛文龍)既而欺逛中朝,遷以接濟遼民二、三十萬,歲發帑銀二十萬,潛結宦官魏忠賢輩,都不發包,入諸內擋。島糧則專責我國。虛張捷報,至作毛大將傳,鋪張戰伐之績。蟄居孤島,徒事張皇,轉增功賞,官至後軍都督。”
《仁祖實錄》卷八載:“時都督以復遼爲名,召集遼左饑民,遍置於清川以北,而天朝所賜錢糧,佔爲私用,安坐島中,獨享富貴,以此軍兵鹹懷怨恨。”
所以毛文龍貪污的錢到底是歸了魏忠賢還是自己貪污了?朝鮮兩代君主自己都口徑不一。
至於到底有沒有被毛帥貪污,韋寶覺得如果毛帥真的貪污,那贓銀呢?袁崇煥殺毛文龍之後這件事情就結案了,如果毛文龍真的貪污有跡,袁崇煥不拿出來大肆宣揚?
要知道,擅自殺了一位一品武官,那可是八議之論,天子權威,他自己最後也一定程度上死在這條罪名上,要是找到毛文龍貪污的真憑實據,他不得鬧得天下皆知?
可是事實上,直到三順王降清,毛文龍“貪污”的鉅額軍餉都沒有見於史冊。
原因就是,東江軍兵民都要靠餉養,五六十萬張嘴,哪裡有夠的時候。
從韋寶目前瞭解到的信息,從一個現代人的眼光,站在國家的角度考慮,毛文龍幾乎沒有什麼地方能被挑毛病,最大的毛病就是他不是朝廷親生的,哪一派也不隸屬!支持毛文龍,就得不停的往裡砸銀子!而且還收不回任何的好處。
因爲做的再多,別人也不會看見,不會被算成政績!
而當官的無非要政績,要名氣,要升遷,或者要名垂青史!
至於毛文龍和東江軍對於大明的作用,沒有人會去關心,至少絕大部分官僚不會去關心。
從袁可立、孫承宗、李嵩、孫國楨等諸多主持遼事的文官的上疏來看,毛文龍殺良冒功這種指責非常無端,如果這麼多不同立場,甚至還有與他又齟齬的文官爲他的戰功背書,韋寶不理解殺良冒功之事從何來,就憑袁崇煥一面之詞?他還驗過毛文龍的軍功呢,還是那些明顯就是拼接的奇葩材料,或則是拿小說當史料了。
冒餉之事,東江軍情況特殊,兵民皆賴朝廷兵餉接濟,而朝廷從未足餉,東江軍孤懸海外,拿着銀子向朝鮮買糧食是從天啓四年(仁祖上臺的第二年)纔開始,其後努爾哈赤大殺遼東漢民,遼民大股逃入東江,在天啓六年之前,東江軍依靠屯田、貿易、乞討勉強能夠應付瘋狂膨脹的人口包袱,而明政府軍隊對遼民敵意極深,動輒以奸細殺之取功,山東總兵楊國棟之流更是多端迫害,導致大批遼民不堪受命,流入東江,而兵部命令毛文龍統領遼民,不理會朝鮮要求將遼民移入山東遼西的請求。
韋寶的看法,不管是從實質還是程序,毛文龍在歷史上,尤其是在明末,絕不該殺,更不該這樣被殺。
毛文龍被殺後,東江軍瓦解,海上長城崩潰,三順王降清,阻擋雄才大略的皇太極的,只有一條死烏龜一樣的關寧防線,只要繞過關寧防線就可以肆意入寇。
而關寧軍是一羣什麼戰鬥力?韋寶很清楚,主要軍官不說都是酒囊飯袋,反正一幫遼西遼東世家大戶組成的將領集團,說是武將,不如說是大大小小的地主。
從這個角度上講,袁崇煥不管動機如何,殺毛文龍理由不足,程序不法,後果惡劣。
“毛將軍的軍民這麼苦?”韋寶好奇的看向袁崇煥:“袁大人不說前線兵備道嗎?應該很清楚吧?督師府不幫忙麼?”
袁崇煥也被韋寶問的尷尬了,看了看吳襄,心說這你問我有什麼用?我手裡又沒有糧食,要問也得問遼西遼東當地的這些大財主們。
“這個,韋公子,朝廷很困難啊,朝廷有朝廷的難處,現在到處都缺糧。”袁崇煥順着韋寶的話道:“關鍵時候,還得靠你們當地的這些深明大義的賢達。尤其是韋公子這樣的傑出人士,你爲督師府捐輸24萬兩紋銀,督師大人很是感激,朝廷也會很感激的。”
韋寶笑道:“都是我應該做的,不過,我財力有限,朝廷打仗,也不能總是指望底下捐輸吧?這畢竟不是長久之道。”
吳襄聽出了袁崇煥的意圖,他跟韋寶一樣,從看見袁崇煥和毛文龍的第一眼,就知道這兩個人來,是幹什麼來了的!肯定是找韋寶要銀子或者要糧食,最有可能就是要糧食!
吳襄是決不能讓毛文龍的‘詭計’得逞的,急忙道:“韋公子說的不錯,我們遼西人,心裡都有朝廷,但地方上也很困難!韋公子捐助了許多本地難民,現在還有很大缺口呢。是不是,韋公子?”
韋寶點頭,嘆口氣道:“不錯,現在遼西還有很多老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體,日子難啊。而且關外還有很多災民,我不是神仙,有心爲善,只恨力量單薄。”
吳襄和袁崇煥聞言,齊刷刷的看向吳襄,袁崇煥還好點,毛文龍心裡十分憎恨,暗忖我們找韋寶要糧食,又沒有找你要糧食,關你吳襄什麼事情?
毛文龍也暗恨袁崇煥嘴巴快,這種事情,不能等一等,等吳襄走了之後,再與韋寶談嗎?爲什麼這個時候端出來這個話題?
袁崇煥也驚覺自己可能多嘴了,看向毛文龍,毛文龍瞪完了吳襄,正在瞪他,使得袁崇煥尷尬的咳嗽一聲,趕緊低頭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