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大人,您容我再想一想吧,我先出去了。”李利民不敢再聽韋寶勸說了,怕再聽兩句,自己就要一咬牙答應韋寶。
韋寶則急於再做思想工作,感覺李利民已經開始鬆動了,“李大人啊,你有點大老爺們的氣概好不好?這麼點事情還磨磨唧唧的,我們是朋友,我可以用人品擔保,你在我手裡買的官,至少3年之內,都穩如泰山!當然,你自己不要犯殺人放火,觸犯王法的事情就可以。”
“這事情實在太大了,韋大人啊,我一時半會還想不好,等明日再說吧。我能回家一趟嗎?”李利民道:“我想與我家裡的商量一下。”
韋寶呵呵一笑,知道李利民是想找別的靠山商量,“不行,所有人只准進不準出,可以寫信,我派人回去給你們拿銀子來,人不能出去。”
李利民一汗,這不是囚禁嗎?心裡有氣,卻不敢說什麼,嗯了一聲,對韋寶拱了拱手,快步出了韋寶的官廳。
韋寶倒也沒有氣餒,衙門子弟,新科進士,還有像李利民這種已經在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中立派官員合起來也有上千人,與在任的東林黨和閹黨官員加起來的數目,是一半一半,自己能做工作的人還有很多。
韋寶遂按照自己的熟悉程度,輪着找人來談話。
衙門子弟,新科進士,還有像李利民這種已經在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中立派官員,這三種人,韋寶輪着找人,一個一個的談話。
第一個衙門子弟失敗了,韋寶又找了一個新科進士。
這個進士與韋寶挺熟悉的,一起喝了好幾次酒,他又住在韋寶的天地商號。
這個進士家裡有點小錢,是河南的一個土財主。
韋寶花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把那人說動了,那人都不用寫信叫人拿銀子來,他自己身上就隨時揣着三四千兩紋銀呢、
“我現在就付銀子,我就弄個大理寺評事就可以。”那人叫楊碩。
“好,痛快,爽快!楊大人,那我這就先恭喜你了!”韋寶笑眯眯道:“大理寺評事可是不錯的差事,我覺得都察院御史還強一點點,這是你買的早,再晚一點,肯定就沒有了,我就是看好你,才讓你第一個進來,等會你出去再幫我對同年們說一說,讓大家都踊躍點。”
“行嘞,韋大人的買賣,我們肯定要捧場的。”這個楊碩家裡也是做買賣的,說話與韋寶很對調子。
韋寶很滿意,他是不但新科進士們,這些人官場閱歷少,就算不少人是傾向於東林黨的,但畢竟還沒有正式進入官場,出自於東林的學子,並不代表他們進入官場之後也必須投到東林黨門下,只要是自己提拔的人,那就得打上我韋寶的烙印!
韋寶擔心的是不能搞太多的新科進士進來,怕別人說嘴,至少這一次不能搞太多新科進士進來,弄個三四十人的,問題不大,弄上百人,肯定不行。
不過,這幫新科進士,也沒有那麼多人有這個經濟實力,楊碩是家裡有錢的,還有一小半是寒門子弟呢,還有一部分,雖然也是地主家庭的少爺公子,但是京城路遠,韋寶準備了那麼多銀子。
楊碩出去之後,韋寶又招進來一個相熟的像李利民這種已經在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中立派官員進來談話。
這個人與李利民一樣,也是傾向於閹黨的。
對於中立派官員,韋寶也是區別對待的,以閹黨分子爲優先,準備最後人數湊不齊的時候,再從東林黨那邊想辦法,若是條件允許的話,他連傾向於東林黨的分子,也不想招納一個。
韋寶在大明官場混,完全是出於爲個人利益服務的角度在行事,根本不會着重考慮大明朝廷的利益和百姓的利益。
這個朝廷都已經爛成這樣了,自己別說只是一個剛剛進入官場的15歲的年輕人,就資歷這一塊,就是飛躍,在崇禎上臺的這三年時間當中,也不可能爬到三品大員,成爲封疆大吏。
既然如此,自己能顧得上誰啊?誰又能顧得上我?
再者說,大明的問題是很複雜,長期的一個問題,不是一小部分人能解決的,更不是一兩個清官能解決的問題。
韋寶這麼公然買官賣官,還有一層意思,他挑出來的人,不但有錢,還都是心思活絡的人,在他手裡買官的人,本來就是有膽量的人,並且是對他韋寶看得起的人,光是這兩條,就足夠了。
很可惜,這個像李利民這種已經在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中立派官員,韋寶的思想德育工作也失敗了。
那人也很客氣的表示要考慮考慮。
韋寶嘆口氣,“在任官員就是麻煩!”
但韋寶毫不氣餒,一上午功夫,又搞定了十多個新科進士,還有兩個衙門子弟,一個是都察院衙門的子弟,一個是大理寺衙門的子弟。
都察院衙門那個子弟,他爺爺原先做到了右僉都御史,屬於大員等級了,他考中秀才之後,就一直考不上去了,家裡就他一個獨苗,找了好多門路,都找不到買官的渠道,秀才這個功名,實在是太低了一點,否則他早就買官了來着,這個老兄弟都有點魔怔了,做夢都想着買官。
這下韋寶幾句話一說,他立馬錶示寫信讓家人湊銀子送過來。
另外一位是大理寺衙門的子弟,父親原先是大理寺的從六品寺副,前兩年死了,他現在在大理寺充任小吏。
韋寶一把郭文亮的例子擺給那位兄弟,他就表示要買,並且立刻提筆寫信,讓家人弄銀子過來。
到了中午,韋寶就收上來了八萬多兩紋銀。
這些最先向韋寶買官的人,有一個最顯著的共同特點,就是都比較年輕,普遍沒有超過三十歲,個別超過了的,也只是三十出頭。
年輕閱歷較少,顧忌就不會那麼多,還有一條,整個都察院衙門和大理寺衙門現在是封閉的,要想商量也沒處商量去。
都察院大院和大理寺大院是互通的,兩邊的人可以互相走動,但兩座衙門外面的前後大門都被把守住了,只能進不能出的。
這下韋寶高興了,暗忖也沒有那麼難嘛!
下午的時候,像李利民這種已經在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中立派官員也有了鬆動的跡象,一名在任官員表示要買都察院經歷司都事的位置,肯出4000兩紋銀。
本來都是一對一談話,韋寶都要與那人成交了。
李利民急吼吼的在外面求見,“韋大人,韋大人,我能進來嗎?”
韋寶的官廳門口有十來名差役把守,現在這裡就韋寶最大,這三天當中,韋寶對欒汝平和周應秋那些閹黨的都察院和大理寺高官都說好了,讓他們什麼都不用管,安心歇息三天,不必來衙門。
他們都知道魏忠賢不想摻和這事,也不知道韋寶又要弄什麼花樣,自然懶得過來衙門惹麻煩。
所以,目前都察院和大理寺是韋寶獨大的局面。
韋寶喜歡切割,跟做數學一樣,再複雜的局面,切割成一塊一塊的,方便解題。
把大理寺和都察院與外界完全隔絕開來,他要面對的,就只是這兩千多人而已。
“李大人,我這有點事,你等會啊。”韋寶笑道。
“等不了,我現在就要見韋大人!我知道老王在裡面,他想買我都事的位置!枉我將他當朋友!”李利民生氣道。
韋寶呵呵一笑,看了眼站在自己身邊的這個叫老王的官員,這人的確是李利民的朋友。
李利民找不到人商量,就將韋寶正在賣官的事情對這個老王說了,老王叫李利民別買,自己卻動了心思,主動找到韋寶官廳來的。
李利民不見了老王,他也是玲瓏心竅,立刻想到老王可能相中了自己的位置,急着追過來的。
老王看了看韋寶,見韋寶現出矛盾神色,便硬着頭皮對外面道:“老李啊,你既然決定那麼不划算,怕這怕那的,你就甭擔風險了,我不怕,我看好韋大人,我就跟韋大人做了!”
“我買!我買!”李利民聽老王這麼說,急的差點暈過去,大吼大叫道:“韋大人,我要買啊!”
都察院大院很多人已經知道韋寶在做什麼了,正在議論紛紛呢,聽見都察院經歷司都事李利民都在大喊着要買官,都暗忖,這世道真是沒得救了,買官現在都這麼張揚了嗎?喊這麼大聲音幹什麼?
而且,李利民在都察院和大理寺算是挺有臉面的人,認識他的人不少,有一定帶頭作用,聽李利民都這麼急着要買官,不少人的心思都鬆動了。
韋寶嘆口氣,歉意的對老王笑了笑:“王大人,要不然,您先等會吧?讓李大人進來吧?他要是說不清楚,你這官將來做的也不安身。”
老王明白這個道理,答應了。
李利民被放進了韋寶的官廳,劈頭蓋臉的第一句話就是:“還沒有買呢吧?”
老王笑道:“你老哥要是想通了的話,我能奪了你的位置去嗎?”
李利民瞪了老王一眼,“我估計我晚來半步,已經被你奪去了!”
李利民說完,立刻對韋寶道:“韋大人,是3000兩紋銀吧?我馬上寫信讓家裡人送銀子過來。”
“5000兩紋銀,一個子都不能少,已經有兩個人表示要買都事的位置了!之前我對你說3000兩紋銀,完全是念在咱倆的交情的份上。王大人肯出4000兩紋銀,另外兩位大人願意出5000兩紋銀,馬上都要付銀子了。”韋寶笑道:“不惜,你自己問一問王大人。”
“老王啊!你就這麼當朋友的?你一頭跟我說不划算,一頭自己跑過來,還加1000兩紋銀?”李利民氣的差點沒有冒煙。
“我不是也沒有辦法嗎?你沒有聽韋大人說嗎、還有兩位大人都出到了5000兩紋銀呢!你這都事的位置,能協助經歷司經歷大人管事,光是衙門每年的差役進出都來來回回不少人,還有衙門修繕,伙食,還有安排公差的差旅,每年弄不少銀子。”老王算賬道。
“呸,你剛纔可不是這麼跟我說的啊!你說頂多2000兩,好你個老王,你也太狡猾了。”李利民氣憤道,說罷又換了一副諂媚的表情對韋寶道:“韋大人,您看這樣行不行?念着咱們的交情3500兩!我加500兩紋銀!”
韋寶嘆口氣道:“李大人啊,你這是何苦呢?我剛纔給你3000兩你不要,你現在要了?5000兩,沒有辦法!”
“5000兩夠買個五品官了吧?”李利民肉疼道,“那我買更高的,我不要都事的位置了。我來個大理寺右寺丞!這位置現在是空缺的。”
“那得20000兩紋銀!”韋寶一副坐地起價奸商嘴臉,剛纔是沒有打開銷路,現在銷路已經打開了,按照這個趨勢,明天肯定能把官位賣空,哪裡還有優惠?大理寺的官職很少,大理寺右寺丞僅次於自己這個大理寺左寺丞了,哪裡能隨便賣掉?至少也得20000兩起步。
“20000兩紋銀?”李利民一腦門都是汗,“韋大人,咱們可是兄弟感情啊?你能不能不要這樣?一會兒價錢就漲這麼多啊?您剛纔還說七品官3000兩紋銀,那,正五品怎麼樣也用不了20000兩紋銀吧?”
“人多位置少啊,我這都已經賣出去100多個位置了,還剩300個不到了,不抓緊,啥都不剩了。”韋寶也是一副無奈的樣子。
“4000兩紋銀,我還是要我的經歷司都事吧。”李利民無奈道。
“5000兩!”韋寶很堅持,“李大人,不要說我不念舊情,王大人比你先表示要買的,他出4000兩紋銀,有我照顧他的情分在裡面,你憑什麼後開口,卻也想用同樣的價錢買下來?”
這回,李利民的腸子都差點悔青了,暗忖自己不是傻子嗎?剛纔自己只需要3000兩紋銀就能拿下來的啊,現在卻變成了5000兩紋銀。
“韋大人,咱們是什麼交情啊?您不是都說了算嗎?好歹讓我一點,王老弟他不會介意的,是不是老王?”
王大人不置可否,“你李大人要回自己的位置,我自然不好與你搶。”
“5000兩紋銀,這是規矩的問題,不是交情的問題了,是你李大人自己沒有抓住機會,過了今天,明天肯定全部翻倍!”韋寶是很狠的人,絕不會退步的。
這是制度的問題,絕不是人的問題,韋寶雖然還不熟練大明官場這些破事,但是本質上的東西,他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李利民他們開始拖拖拉拉不肯掏錢,本質上還是害怕!
怕他韋寶說話沒用,靠山不穩。
而並不是不認可他賣官這種行徑。
他們從上到下收常例銀子,搜刮髒銀,送禮成風,和直接買官賣官有什麼分別?
“4500兩紋銀,行不行?韋大人。”李利民懇求道。
韋寶嘆口氣:“要不是顧着咱們兄弟感情,5000兩一文都不能少的。你李大人要記着欠我這份情,這可是500兩啊!這些銀子不是給我自己收的!所以說,啥事情都有個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
“是,是,兄弟感激不盡。”李利民是真的體會到了。他並沒有怪韋寶裝腔作勢,知道韋寶說的是實話,這不,肯付4000兩紋銀買都察院經歷司都事位置的王大人不就在這裡嗎?人家出4000兩,他憑什麼也出4000兩?好歹得加一點點的。
韋寶本來以爲一切都要這麼順理成章,順順利利的繼續下去的時候,出事了。
兩夥人吵起來了。
這回不是東林黨和閹黨吵。
更準確的說是在任的還沒有買官的官員們與已經買官的人吵起來了。
單一制君主專制國家的治理成本。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信息和組織都是需要成本的,貪污就是這種成本之一。
談什麼制度建設、獨立司法都是脫離時代、脫離當時社會生產條件的空談,傳統專制社會不是沒有制度,而是有高度複雜的政治、法律制度。
只是制度也不能超越時代的具體生產條件。
君主專制的集權國家最重要的一個問題:賦稅,怎麼把賦稅收到中央政府來維持國家運轉,需要信息、需要組織,而這一切都是有成本的。
圍繞賦稅問題可以解釋秦漢、唐宋、明清三大帝國時代變遷的基本脈絡。
一個帝國時代的興衰總是伴隨一種財稅制度的興衰。
傳統農業社會中央政府不可能瞭解每個村莊、每個農戶的具體情況,信息不對稱必然帶來大量的代理成本,也就是官員的貪污。
比起剛剛買官的這幫人,在任的那幫官員肯定更懂得貪,更會貪,對貪的見解也更多。
他們一看不行啊,韋寶這都賣出去多少官位了?說是說三天,哪裡要得到三天、明天肯定賣完。
而且,買官的大部分不是都察院和大理寺的現任官員,憑什麼衙門那些子弟能隨便買官?
憑什麼新科進士們能隨便買官?
他們每多買走一個官位,他們就少一個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