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身子往後一退。
他是不是後悔了,想殺了我?
他沉靜的面容看不出半分端倪,我也停住了後退的腳步。笑話,他想殺我,估計一根手指就夠了。我就算退到外太空去,他也不能饒了我啊。
剛這樣想着,他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來,把我往後方一壓,我踉蹌了幾步,背部被撞在了堅硬的樹幹上,疼得眼淚直轉。
“幹什麼……”我話音剛落,他猛地伸手,一把扯下了我身上的上衣。
我尖叫了一聲,下意識地掩住了衣襟。
我外面罩着病號服,裡面穿着的是一件血跡斑斑,後背開了大洞的連衣裙,現在病號服被他抓在手裡,山風一吹,我牙齒都打起了冷戰。
他想幹什麼?
我的臉不由漲得通紅。
他卻鬆開了手,面無表情地把我的衣服綁在了腰間,遮住了他精壯好看的身子。
“先借用一下。”他利落的轉身,竟再也不理自作多情的我了。我愣了半秒,才追了上去。
幾步之後,外面已經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森夜姿勢帥氣地利落一翻,已經翻過了山林和馬路邊的欄杆,落到了人行道上。
黒木自然也很輕鬆。
只有狼狽不堪的我,身上又疼,身手又不濟,翻欄杆的時候還差點摔了個嘴啃泥。
那一人一貓並沒有等我,森夜大踏步地走在了前方,夕陽把他的身影拉得極長。
我忍不住發愣。他光天化日之下,沒有任何防護,走在了陽光之下?這,這還是森夜嗎?
一輛從他身邊經過車子猛地踩住了急剎車,車窗降下,一張妙齡女郎的臉從車內探了出來:“帥哥,需要我送你一程嗎?這裡不好打車的哦。”
我的心莫名地慌了起來。以前的森夜,只有我能看見,他當然只屬於我,可現在,他忘記了我,卻連隨便一個路人都能把他精緻的容貌盡收眼底,他可以有更好的選擇,又何必只拘泥於我?
我嘆了口氣,十足狼狽地翻過欄杆,腳踝被割得生疼,只能一瘸一拐地往前挪着,一邊掏出了手機,把電話打給了小艾。
電話一接通,小艾高分貝的聲音幾乎要把我耳膜刺破:“沈眉,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馬路邊上。”我索性在人行道上坐了下來,“來接我吧,我快走不動了,快死了……”
脖頸處被撕開的傷口還在滲着血,我一手捂住,背後靠着欄杆,森夜就站在不遠處看着我,他背上站着歡喜忘形的黒木,扭得腰都快斷了。
夕陽之下,他就像天神一般俊朗。我卻別過了眼,強迫自己不要再看。
他的心裡、眼裡,已經沒有了我,還有什麼別的好說?
韓月和小艾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馬路的另外一邊。韓月眼尖看見了我,竟然顧不上穿梭的車流,縱身一躍,就躍過了馬路欄杆,直朝我奔了過來。
“沈眉!”他奔在了前方,張開雙手,牢牢把我給抱了個滿懷,他的呼吸裡有哽咽的氣息,“你知不知道,我們等了你多久!我都快懊惱死了,爲什麼簡小艾那個笨蛋,就不能讓你等我多一會!”
他的話音梗了一下,又道:“哪怕救不了你,你遇到危險的時候起碼我在啊,我能替你擋住……”
我的雙手放也不是,擡也不是,只能垂落在他身側:“我活着出來了,韓月,替我找個地方包紮一下傷口吧。我估計得好好修整一下才能去見我父母了……”
我話音未落,眼前一花,自己已經離開了韓月的懷抱,一個身影擋在了我和韓月之間,在我臉上投下了巨大的陰影。
韓月傷重未愈,被這麼一推,整個人踉蹌了幾步,差點沒摔倒。他剛要破口大罵,看見了眼前的人,臉上的表情詫異到了極點。他脫口而出:“薛森夜?”
小艾緊追着過來,她喘着氣,眼睛瞪得圓圓的:“天啊,你就是薛森夜……啊,好帥……怪不得沈眉迷你迷成了這樣,你竟然帥到這種程度……”
擋在我和韓月面前的,確實是森夜。
他垂下眸子,淡淡拂了拂手:“所以現在你們的結論是什麼?”
聽起來,他似乎要和我們同路。
我撐着站了起來:“對不起,我得找個地方包紮傷口,否則照血這麼流下去,我離死不遠的了。”
韓月和小艾面面相覷着,只看森夜微微點了點頭,一彎腰,已經把我輕鬆地攔腰抱起。
韓月的脣瓣撇了撇,卻沒能說出半句反對的話。
醫院我是無論如何不敢呆了,在診所草草地包紮了傷口,我就掙扎着要離開。
韓月在診所附近的小旅館裡開了幾個房間讓我們休息,我走得慢,卻說什麼也不讓森夜在大庭廣衆之下抱住我了,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前艱難地挪着,不到一會,就落在了後面。尤其是當我看見一家服飾店的時候,更是站定了腳步,一轉彎,人就走了進去。
森夜不緊不慢地跟在我的背後進去,看着我的指尖在服飾上滑過,然後挑中了一套男裝的時候,他的眼底有疑惑的神色。
我把衣服往他身上比了比,微微一笑:“去換上試試。”
陪着自己的丈夫逛街,替他買最適合他的衣服,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只可惜森夜不需要穿衣服,他常年都一襲白衣,誰也看不見他,除了我。現在,他雖然需要了,可他卻已經不再是我的森夜……
他伸手接過了衣服,笨拙地往身上一比,我一笑,心卻是酸楚。他不懂得怎樣更換衣服麼?
我拉住他的手,把他拉到更衣室裡。把門一關,裡面就只剩下我們兩人,因爲太過狹窄,我們兩人的身子必須是緊挨着的,我完全能感覺得到,他溫熱的鼻息噴到我頭頂上的感覺。
他是個人了。這一點認知從未如此清晰過。
我替他解開隨便打着結的髒污的衣服,替他穿上新衣,我的指尖拂過他溫熱的手臂,拂過他跳動的頸間,踮起腳尖替他扣上第一顆鈕釦的時候,我的心臟不爭氣地狂跳着,因爲他純男性的氣息離我太近太近了,我的臉不由紅了起來,卻只能假裝鎮定,雙手顫抖着給他扣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