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剛剛降了一場大雪,凌晨的溫度是最冷的。
這個時候,程以銘端着一杯溫水進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以爲葉薇然因爲葉衛川的死接受不了。
男人看着地上殘破的手機,慌忙放下手裡的水杯,幾乎一步跨過去把身子顫慄個不停的葉薇然摟進懷裡,眼裡溢出濃烈的疼惜,“薇然,你別這樣,我已經拿你的電話通知葉明娟了,她很快回來。”
葉薇然的大腦嗡嗡作響,她什麼都想不起來,唯一確定的是她和葉明娟唯一的親人都走了。
而她愛的男人在這個時間點卻陪在別的女人身邊。
“爸爸,嗚嗚……”
一聲宛如崩潰的哭泣聲從葉薇然喉間溢出,心口的位置有強烈的窒息感襲來,低低的抽泣聲聽在男人耳裡,彷彿有種要背過氣的錯覺。
程以銘同樣心痛着,他拍着她的後背,葉薇然擡起手,貝齒咬住手背,想要自己不那麼傷心,不要哭出聲來,可那種難過與痛心偏偏如巨浪般涌出來,控都控制不住。
她明明想哭,卻努力強忍着,就是這種壓抑讓程以銘更爲心疼。
“想哭就哭吧。”程以銘敞開懷抱,給她發泄的空間。
哭出來,總比憋在心裡的好。
程以銘鮮少看到葉薇然哭,只有程以維死的那一年,她哭得那才叫一個撕心裂肺,看得他也跟着紅了眼,疼在心裡面。
沒有人知道,其實那一年,他比她還要難受百倍千倍,卻一滴眼淚都不能流。
程以維突然的去世,程家所有的責任都落在他一個人身上,當時程盛宗下了死命令,不讓程家的任何人和葉家的人來往,這於愛着葉薇然的程以銘來說是怎樣一種殘忍。
所以,程以銘是知道這種苦的。
這個時候,葉薇然絕不能把脆弱的一面展現在衆人面前,否則,葉氏的將來要怎麼辦,讓衆人怎麼相信一個脆弱的她能管理好公司?
“薇然,葉伯父看到你這麼難過也會傷心的。”程以銘默默陪着她,偶爾說兩句安慰的話寬慰她的心。
是嗎,爸爸還能看見她的難過麼?
在休息室裡整理了一下自身情緒,不多時,程以銘和葉薇然雙雙出現在醫院的走廊內,這裡已經擠滿了不少人,大多是公司的其他董事。
見葉薇然和程以銘從休息室裡出來,衆人跟着圍上去,先是一番慰問,最終目的還是來探尋消息的。
也真是難爲他們,半夜三更被夏寧召集起來,跑到醫院質問,連天明都等不到了。
葉衛川一死,夏寧和夏依依便可以拿遺囑說話。
葉家公司裡面的股權,葉薇然和葉明娟分別只有百分之五,這是遠遠不夠的。
而葉多多佔據了百分之四十,監護人是夏依依和夏寧,葉薇然想奪回公司,根本沒有可能性。
葉薇然不明白,爸爸在世時千叮呤萬囑咐,要她將來輔佐葉多多,可現在算什麼,他把所有的一切留給了夏家姐妹,她真的懷疑,她和葉明娟是不是他親生的。
葉薇然並不是在乎這個,而是在意葉衛川的做法,他的心裡面永遠只有葉多多一個兒子。
既然這樣,遺囑的事她是有所懷疑的。
葉衛川雖然好色,但不糊塗,就算要立遺囑,監護人應該也是她吧,等到葉多多成年之時,她再把公司交給葉多多,又怎麼可能蠢到把公司留在夏家姐妹手裡。
葉薇然站在人羣中央,幾個大小董事圍着她你一言我一句的發表各自的意見。
“葉副總,總裁突然去世,你也別太傷心了,明天的董事會我們宣佈結果就成。”
“是,你好好陪陪總裁。”
“葉副總請放心,公司的事我們一定會處理好。”
“……”
這些人話裡的意思再明顯不過,無非是要她以後不必插手公司的事,只需拿屬於自己的那點分成便罷了。
葉家公司她也是付出心血的,又怎麼可能讓它流落在外人手裡?
葉薇然抿着脣,視線錯開的瞬間,看到的是夏寧嘴角的那抹得逞的笑意,帶着幸災樂禍的意味。
有那麼一刻,葉薇然反而不想爭了,她在哪裡都能過活,只是不想爸爸和自己的心血落入他人之手。
程以銘見不得葉薇然被一羣男人欺負,實在忍不住走過去插了句嘴,“你們有點良心行不行,葉總屍骨未寒,你們就在這兒討論葉氏由誰掌權,是不是太過分了?”
“程少爺,這是我們葉氏內部的事,還請您高擡貴手。”
程以銘的面子他們不能不給,但他們和程家素無往來也不用怕,‘高擡貴手’這四個字足以說明他們對程以銘的尊重。
葉薇然根本沒有多少心思和他們爭論,董事會並不是他們說她沒資格去就不去的,葉薇然眯起泛紅的眸子,撥開人羣,徑直來到哭得一塌糊塗的夏依依面前,冷冷給出四個字,“跟我過來。”
衆人眼見形式不對,有幾個人給夏寧使了眼色,得到信息之後,那幾個人也想跟過去,程以銘站出來將他們攔住。
男人溫潤的眸子閃過一絲罕見的冷意,“給薇然一點時間,否則別怪我們程家不給各位面子。”
程以銘用的是程家,那麼就是程市長的面子,他們中間還沒有一個人敢去與程盛宗爲敵,只得放棄對葉薇然的追逐。
走廊的另一邊,安靜的環境內,夏依依還在低低的抽泣着。
葉薇然可不吃她這一套,直接問,“爸爸犯病的時候你在他身邊?”
夏依依哽咽得厲害,彷彿連說一句完整的話都成了困難,一邊擦眼淚一邊點頭。
“立遺囑也是親眼看着他立的吧?”
葉薇然懷疑,葉衛川的這份遺囑絕不是在他自願的情況下立的。
這話一出,原本微微抽泣的女人突然揚起臉看向葉薇然,浮腫的雙眸帶着刺骨的恨意,“葉薇然,你用不着用這種口吻和我說話,按道理,你還得叫我一聲媽。”
葉薇然冷笑,“我就算叫了,你有臉應一聲麼?”
“你!”夏依依抹乾臉上的淚水,不屑的冷哼,“哼,你不叫也沒關係,反正你們姐妹沒教養都在圈內傳遍了。”
她不應該再怕葉薇然的,現在整個葉家都是她的,按理說該是葉薇然來巴結她纔對。
葉薇然深吸口氣,狠狠忍下想要一巴掌扇過去的衝動,“夏依依,如果被我發現你對爸爸做了什麼,你就等着吃牢飯吧。”
夏依依怔了怔,回過神來哪裡還有葉薇然的身影。
她氣得在原地跺了跺腳,眸底浮現的惡毒明顯。
哼!拽什麼拽,葉衛川自己身體不行要死,能怪她麼?
人都死了,還是死在醫院,能查得出什麼?
葉薇然確實沒精力再管公司的事,她去某間病房看了葉衛川,死者臉色蒼白,手裡的熱度還沒有完全退卻,就好像他依然只是生病了靜靜的躺在哪兒一樣。
葉薇然眼眶忍不住一熱,好不容易強忍下去的淚水再次溢出眼眶,她拉開把椅子坐下,再也控制不住的哭出聲來,“爸爸,你就這樣走了,什麼都沒交代清楚,要我怎麼辦?”
這邊走廊內,程以銘控制住混亂的局面,他便過來找葉薇然了。
葉薇然不宜在這裡久待,外面的一羣人還等着她回話,出來時和程以銘撞了個正着。
程以銘擁着虛弱的她往另外一個方向走,拐角處,他幫葉薇然拭去眼角的淚水,心疼的問,“薇然,陸景琛什麼時候過來?”
此時的程以銘,連個關心都那麼的小心翼翼。
他生怕給葉薇然造成困擾,既然決定祝福她幸福,那麼有時候還是需要避嫌的。
葉薇然眼神空洞,她無法隱瞞,搖了搖頭,“我找不到他。”
程以銘皺眉,眉眼間的焦慮於疼惜毫無掩飾的顯露出來,安慰道,“你彆着急,只要他得到消息就會第一時間趕過來,還有葉明娟,她已經到江城的機場了,就等最早的一班飛機過來。”
葉薇然疲倦的點點頭,像是不怎麼上心。
程以銘深知她的悲傷出自哪裡,除了寬慰也別無他法,“薇然,陸家那邊應該會去找陸景琛的,你別擔心。”
呵,還用找麼?
陸景琛和誰在一起葉薇然心知肚明,如果這個時候說出來,只會加重心裡的鬱結。
她並不想程以銘知道這些內幕。
景琛,我最需要你的時候,爲什麼你每次都有理由不出現?
江城的深夜下起了小雨,氣溫驟降。
陸景琛從浴室裡面出來的時候已經穿戴整齊,並不像要休息的樣子,深藍色的襯衣襯得他高大的身軀越發修長有型,大半晚沒睡,沐浴出來後的他沒有丁點睏意。
“誰的電話?”男人一邊扣袖口的鈕釦,一邊問。
“葉薇然。”藍瀾如實相告,還把手機捧到男人眼前。
陸景琛接過電話,在看到那一通已經電話時,頓時變了臉色。
“以後別隨便接我的電話。”陸景琛的聲音帶着刺骨的寒意,繃着一張俊顏,很是不悅。
藍瀾愣住,因爲男人的警告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在藍瀾的記憶裡,陸景琛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過話,更別說對她擺着一張臉了。
只不過是一通電話,就能讓他這麼生氣麼?
陸景琛跟着走出陽臺回撥過去,這個時候葉薇然打電話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可那頭顯示的卻是無法接通。
他不放心,又打電話到了景園,傭人聽到鈴聲好一會兒才接起電話。
“哦,是景二少啊,這麼晚有事麼?”
“夫人呢?”
“她今天很早就睡了,好像很累,晚飯也吃得很少。”
由於葉薇然是深夜出去的,這裡平時沒人住,傭人也就一個,她並不知葉薇然已經出去了。
“嗯,那就別打擾她了,明天早上要叮囑她多吃些。”
一開始回到雲城自然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陸景琛也能理解,他們彼此心裡都在給對方時間,希望葉薇然回來之後,他能有一個交代。
既然是已接通電話,葉薇然必定聽到了藍瀾的聲音。
該死!
他咒罵了聲,單手死死捏住電話回了臥室。
“她打電話過來說什麼?”男人神色已經不能用陰霾來形容,深黑色的眸底涌現的是藍瀾從未見過的幽暗。
“景琛?”她有些怕怕的看着他。
陸景琛一看到她這樣還是有些不忍心的,再者加上她還是病人,他是半點也不能衝動。
男人單手撐在額前,陰沉的面色漸漸緩和下來,“她有說什麼事麼?”
藍瀾抿着脣,雙眸盯着腳尖,一副被嚇壞的樣子,委屈的淚水在眼眶打轉。
陸景琛走過去,又不得不去安慰她,“你別太在意,我是怕然然有什麼急事找我。”
“她,她什麼也沒說。”藍瀾始終低着頭,說話聲帶着柔柔的顫慄。
男人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眯起眼,俊顏一片鐵青。
如果今天換成是別的女人犯了這樣的錯,他定會讓那個女人生不如死。
可藍瀾,他是怎麼都下不去手的。
算了,還是等天亮之後再給葉薇然解釋吧。
同樣收到葉衛川死訊的還有林暖夏,她接到消息時已經臨近天亮,正準備起牀做早點。
林暖夏掛斷電話之後,她一邊往客廳走一邊解開身上的圍裙,見嚴媽媽下樓,她趕緊跑過去道,“媽,我得馬上回去一趟雲城,葉家董事長病逝。”
嚴媽媽正準備斥責她怎麼起這麼早,沒想到得到這樣一則消息,也深知葉家的那對姐妹是林暖夏的朋友。
她拉着慌亂不已的林暖夏,“那我讓子軒陪你一塊去。”隨後看向一旁忙碌的傭人,吩咐,“快,去叫少爺起牀。”
林暖夏根本沒有時間,也深知嚴子軒不可能陪着她去,更何況他們兩人都準備離婚了,她的事他怎麼會摻和。
“不用了媽,我現在馬上趕去機場,來不及了。”
混亂之餘,她又想起程以銘在電話裡交代,如果可以,幫忙通知一下陸景琛。
林暖夏拍了拍嚴媽媽的手,“媽,我得先上去一趟。”
嚴媽媽趁她上樓去,吩咐傭人給林暖夏收拾行裝,既然回去了,那自然是要順便去趟林暖夏的孃家的。
這一趟雲城之行,嚴子軒必須得陪着林暖夏。
臥室內,嚴子軒還裹着被子熟睡,林暖夏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她悄聲走過去,蹲下身子喚了男人兩聲,“嚴子軒,嚴子軒。”
大牀上的男人翻了一圈,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很足的起牀氣,“幹嘛?”
“你能找到陸景琛在哪兒麼?”林暖夏急得不行,“葉薇然的父親病逝,已經找他一個晚上了。”
嚴子軒一聽,淺眯的眼眸咻得睜得老大,趕緊從牀上起身。
葉薇然的父親病逝,陸景琛不見蹤影?
這還得了!
如果大夥都聯繫不上陸景琛,嚴子軒還是知道他去向的,除了藍瀾,還能有誰能讓這個男人神出鬼沒不見蹤影。
林暖夏沒有多餘的時間和他解釋,說完後,她已經開始收拾行李,“我先過去雲城,你找他後務必把消息傳給他。”
早上七點,天色還沒有大亮。
因爲陸景琛還要回公司上班,藍瀾很早就讓傭人準備了早點。
男人並沒有多少心思,他看了眼時間,和藍瀾說了幾句話便要提步離開。
藍瀾將他送到門口,眼裡藏有濃濃的不捨,“景琛,不好意思,耽誤了你一晚上。”頓了頓,她的目光很快暗淡下去,像是做錯了什麼事,“我不知道他是放我鴿子的,他這人行蹤向來如此,不過,一般的時候說來還是會來的。”
陸景琛將手裡的西裝外套穿上,末了,他拍了拍藍瀾的肩,表示不在意,“沒事,你也不用害怕,我在這裡安排了很多人,有情況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
陸景琛昨晚之所以留在這裡,完全是因爲藍瀾接到了前夫的電話,那個男人說昨晚會過來找藍瀾敘舊。
沒想到會撲了個空,他耗費了一個晚上不說,還硬生生的讓葉薇然誤會,再次拉裂了兩人的感情。
藍瀾踮起腳尖,幫男人整理好襯衣的領子,一臉柔弱,“嗯,你千萬不能不接我電話,我害怕。”
“景琛景琛!”
驀然,從院落外衝進來一個人。
嚴子軒連氣都來不及喘一口,他把車停在了外面,說是這裡有什麼破規矩,除了陸景琛和江澈任何人都不能開車進入,能放他進來,還是因爲他和陸景琛的那層關係。
陸景琛拍了拍藍瀾的手,示意她先進去。
嚴子軒這樣過來必定是有什麼事。
藍瀾站在臺階上,外面飄着小雨,霧濛濛的天氣卻依稀能看清嚴子軒那張急切的臉,彷彿天要塌下來的一般。
陸景琛迎着風雨走過去,“你怎麼過來了?”
藍瀾進去招來傭人拿把傘,這麼冷的天,幹嘛要站在外面?
嚴子軒一看到他,氣喘吁吁的咋呼,“出大事了景琛,你岳父病逝了。”
岳父?
葉衛川!
轟!陸景琛腦海裡只閃現三個字,完蛋了!
陸家老爺子在兩個小時以前得到消息,當即決定讓葉明娟先回去,他立馬派人去找陸景琛。
誰知,那個臭小子電話關機了。
老爺子根本不知道陸景琛還有什麼鬼私人電話,硬是在江城派人找了兩個小時。
兩人上了車,陸景琛臉色陰沉的和外面暗乎乎的天色有的一拼,“你怎麼現在才說?”
“我說哥,您平時能接下電話麼?”
陸景琛掏出手機,私人電話只有幾個重要人的名字,平時也不會關機。
昨晚他只把公用電話關機啊,私人電話嚴子軒是知道的,怎麼沒在得到第一消息時給他打電話?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他得趕快過去雲城。
想到昨晚葉薇然是因爲這件事打電話給他,再聯想到她獨自一人面對那種親人離世的悲切,陸景琛心裡宛如被什麼東西蟄傷了一邊,刺痛着他的心。
這些人都是怎麼伺候的,連出了那麼大的事還以爲葉薇然在房間裡睡覺?
等藍瀾拿雨傘出來,院子裡早已沒了陸景琛的身影,她站在外面好一會兒都不肯進去,彷彿一進去就再也抓不住那個男人。
“姐,你幹嘛呢,外面冷,快進來。”身後響起藍紫迷糊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剛起牀。
藍瀾兩手掐着花色雨傘,她眸光落向遠方,雨勢好像大了。
雲城。
陸景琛風塵僕僕趕過來的時候,葉家已經在舉行葬禮了。
他心裡有愧,沒能在第一時間陪在葉薇然身邊,就連到了葉家之後,衆人和他客套的打招呼也是神色怏怏的。
衆人還以爲他也跟着葉明娟傷感,也就沒怎麼在意,寒暄幾句便走了。
大廳內的正中央擺放着葉衛川的照片,走進去是成片的白和黑,兩邊分別站着葉衛川的子女和妻兒,子女那邊,同排的還有林暖夏和一些友人。
陸景琛獨自一人過來,江澈留在江城處理藍瀾的事,男人敏銳的目光一眼就掃到了站在左邊的那對有着相同面貌的姐妹,視線定格在靠裡的女人身上。
兩姐妹雖然穿着同款系列的黑色西裝,他卻能一眼就能認出誰是葉薇然。
她雙手交錯站在那裡,黑色西裝前戴了朵白色的胸花,眉目低垂,是人都能感覺出她的悲傷。
整個大廳裡籠罩着濃郁的哀傷氣息,每個前來祭奠的人彷彿都被感染了般,神色沉重。
上完香,陸景琛主動站到葉薇然身邊,他湊過身去低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出了這樣的事。”
話落,男人便想去拽她的手,葉薇然側開身,連一個眼神都顯得那麼吝嗇。
她也不想在爸爸面前鬧得一發不可收拾,淡淡解釋了句,“靈堂之上,注意點。”
陸景琛知道她在生氣,這個時候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默默陪着她。
偶爾會有人過來給葉衛川祭奠上香,葉薇然會回禮給賓客,一個上午很快折騰完,陸景琛不再多言,安安靜靜的站在她身邊陪着。
午餐的時候,葉薇然任何東西都沒吃,她站在靈堂前陪着父親,陸景琛見不得她這樣,一把將她拽上了樓,並且吩咐傭人送點吃的過來。
來到葉薇然以往的房間,男人試圖解釋昨晚的事。
葉薇然卻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把昨晚的情況全部吐露出來,“陸景琛,爸爸死時,我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是一個女人接的,她說,你的衣服放在了浴室的架子上。”
陸景琛被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葉薇然毫無顧忌的把昨晚的情況暴露出來,他完全吃不准她抱着什麼樣的心思。
“你不需要解釋,也沒心思聽。”葉薇然試圖繞過他出去,卻在擦身而過的瞬間被男人拽住。
“那個女人是藍瀾,她遇到了點麻煩,需要我處理。”
葉薇然逃不掉,乾脆停下來聽他的解釋,可接下來男人並沒有多餘的言語,一句話打發了她。
她冷然一笑,泛紅的雙眸涌起的悲切越發濃烈,“是啊,她遇到了麻煩,需要你。”
這話怎麼聽怎麼彆扭?
陸景琛想了好一會兒也找不到爲自己脫罪的理由,只能扯開話題,他伸出手去試圖去觸碰她的臉,“你看你眼睛都腫了,一會兒可不能再哭了。”
葉薇然速度極快的拍掉他伸過來的手,目光冷冽,“你那麼忙,其實不用親自過來的,這裡也用不着你。”
陸景琛頭痛不已,他壓根就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昨晚的事,只能實話實說,“昨晚我和她有事商量,真的什麼都沒發生。”
這是最直接的吧?
他還沒對一個女人這樣解釋過呢。
葉薇然就算是相信,也沒了在堅持下去的信心,她淒涼的看了眼面前的男人,“陸景琛,你總有你的理由,我理解,我現在就想陪着爸爸,你自便吧。”
陸景琛菲薄的脣動了動,還想說什麼,門外傳來傭人的催促聲,“大小姐,有位姓邵的先生來了。”
邵正東?
男人的臉色猛然一變。
媽的!這男人真是陰魂不散啊,每次他和葉薇然鬧彆扭,這個男人就出現的如此即使,就好像算好了般。
葉薇然下樓去了偏廳,邵正東在裡面等她。
男人伸手過來的同時安慰的話也跟着傳過來,“薇然,節哀順變。”
葉薇然同樣伸手回禮,禮貌性的點點頭,眸底漾開一層水霧,剛纔在陸景琛面前隱忍得太深,這會兒得到安慰,心裡的那抹哀切就要控制不住。
她坐了一個請的手勢讓邵正東坐下,這時,葉明娟跑過來道,“姐姐,飯熱好了。”
“沒看到有客人在麼?”葉薇然低聲訓斥,嗓音沙啞,一看就知道是哭過的。
這是邵正東第一次見到葉明娟,男人的視線在她和葉薇然相同的容貌上停頓數秒,一笑了之,“還真是挺像的。”
這樣的話葉薇然聽得不知多少回了,她們本來就是雙胞胎姐妹,能不像麼?
只是後面的話邵正東沒說出來,他還是喜歡葉薇然這樣的,身上的氣質和葉明娟有着明顯的對比,一看就知道,葉明娟是被這個姐姐保護得太好。
葉明娟只能先退出去,林暖夏在外面急得要死,再這樣下去,她怕葉薇然身體吃不消,葉家公司的董事會,那些虎視眈眈的人還需要葉薇然處理呢。
“怎麼樣?”葉明娟一出來林暖夏就急着追問,她手裡端着托盤,就等葉薇然想通後把吃食送進去。
葉明娟搖了搖頭,一臉無奈,“有客人在裡面呢,等會兒吧。”
沒一會兒,葉薇然和邵正東一同從裡面出來,葉薇然客氣道,“邵總,招待不週,還請見諒。”
“你客氣了,我是來安慰你的,怎麼反倒被你安慰了呢。”
葉薇然扯了扯脣角,要在平時她肯定能笑開,可現在,她真的是一絲笑意都扯不出來,突然,一道男音插入,葉薇然的後背被一雙長臂摟住,“邵總最近挺閒的,邵家老爺子同意你這樣荒廢時日的東奔西跑麼?”
邵正東嘴角的笑依舊和煦,“景二少大婚在即,我在這裡先說聲恭喜了。”
葉薇然懶得再搭理他們二人,掙開陸景琛的手臂,和葉明娟一起去了廚房,留下他們兩個男人在這兒鬥法。
這樣的情況下,她即使再傷心也不能倒下,很多事情還等着她處理,就連生一場病於葉薇然都是奢侈的。
“薇然,你可要撐住,別把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林暖夏把熱好的飯菜擺上桌,她坐在葉薇然對面,給她夾菜。
葉薇然食之無味,不停的往嘴裡塞飯粒,葉明娟看着也跟着憂心。
“姐,你別擔心,這不是還有我麼?”
葉薇然聽到葉明娟說這話這纔有了些許意識,她扯了扯脣角,緊接着胃裡一陣翻滾,差點把剛纔強塞進去的東西吐了出來,這會兒,實在吃不下任何東西了。
林暖夏起身到了杯水給她,把桌上的飯菜撤走,“好了好了,還是別吃了,一會兒喝點牛乳之類的。”
強吃進去也會不舒服!
緩和一會兒後,葉薇然想去看看邵正東,這時傭人跑過來道,“大小姐,江城的嚴少爺來了。”
三個人聽後皆是一驚,姐妹倆紛紛把視線投注在林暖夏身上。
葉薇然全然沒料到嚴子軒也過來了,她知道,這個男人是看在陸景琛的面子上,他們和嚴家素無交情,要麼就是追着林暖夏過來的。
林暖夏也沒想到嚴子軒會親自過來,聳了聳肩,完全一幅不知情的樣子,“不是我讓他來的,你們知道,絕不可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葉薇然伸手拍了拍林暖夏的肩,“不管怎樣,這就說明他心裡還是有你的。”
是麼?
這算是一種安慰嗎,明知道嚴子軒能來是看在陸景琛的面子上,她們姐妹還往她臉上貼金。如果她把即將要和嚴子軒離婚的消息暴露出來,這兩姐妹還不得瘋?
現在的場面已經夠亂了,林暖夏不想因爲自己的事再給葉薇然增加壓力,再者,她也該自己拿點主意了。
出殯選擇在第二天,這天,雲城的天色很暗,彷彿要壓得人喘不過氣。
夏依依哭得最爲傷心,下葬時,葉明娟也在默默的抹眼淚,只有葉薇然,像個硬心腸似的,一滴眼淚都沒流下。
可陸景琛知道,她心裡比任何人都要難受。
如果不發泄出來,會心生鬱結。
陸景琛站在葉薇然身邊,墓地黑壓壓的一羣,個個臉色凝重,爲死者默哀。
葉衛川並沒有和葉薇然的母親合葬,他後娶了夏依依又生了兒子,葉薇然覺得他配不上,所以單獨選了一塊墓地。
下葬之後,賓客一一離開,沒一會兒墓地就只剩葉家的人。
陸景琛吩咐傭人把夏依依和夏寧等人支開,葉明娟和林暖夏也自覺離開,把空間留給了他們二人。
兩人並排站在墓前,沉默許久後,陸景琛擡起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拍了拍葉薇然的肩,“回去吧,讓死者安息。”
葉薇然沒有說話,轉過身走在男人前面,周身的松樹在寒風的吹聳下左右搖晃,顯得異常陰森。
陸景琛跟着她的腳步往前,驀然間,他一把拽住葉薇然冰涼的手,菲薄的脣柔聲吐出兩個字,“冷嗎?”
葉薇然這次沒有再推開她,而是和男人的目光平視。
“陸景琛,我們家出了這樣的事,婚禮延後吧。”
陸景琛眯起眼,深邃的眸底涌起鋒利的狂卷氣息,“你說什麼?!”
他怒了,葉薇然知道。
“相信陸老爺子不是不講道理之人,任誰都會理解。”
男人菲薄的脣抿成一條直線,臉色鐵青。
半個月後就是他們大婚,現在她說要延後?
絕對不行!
墓地外,葉明娟已經隨葉家的傭人一同回去了,只剩下林暖夏和嚴子軒。
參加完葉衛川的葬禮,林暖夏並不打算即刻回去江城,嚴子軒是等不起的,公司還有一大堆的事需要他處理。
不管嚴子軒因爲什麼過來,林暖夏還是覺得他給了她面子,笑着道,“謝謝你能來,我送你去機場吧!”
嚴子軒顯然沒料到某種情況,“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回去?
因爲他的這句話,林暖夏愣了愣。
呵,那裡已經不是她的家了,她要習慣從那種溫情中抽出身來,再去習慣一個人的日子。
好在她之前在雲城的公寓沒有退,等離婚後應該會繼續住在那裡,再找份合適的工作。
不過,這些話她也只能藏在心裡罷了,林暖夏找了個藉口,“我要陪陪薇然,她精神不太好。”
嚴子軒本想說,她有陸景琛,用不着你。
可話到嘴邊卻成了別樣的三個字,“要多久?”
這三個字聽在林暖夏耳裡又有着不同的意思,以爲他是着急離婚,怕她會在這邊待得太久。
而事實上,林暖夏也確實不想離婚,她真的捨不得啊。
林暖夏輕咬下嘴角,“三天好麼,三天後,我一定回去和媽媽說。”
她眼裡的懇求那麼濃烈,彷彿他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在逼迫她離婚。
嚴子軒完美的臉因她的這個表情沉了沉,好看的脣瓣動了動,最終只化成了一句,“那我先回去了,你不用送我。”
他們已經要離婚了,什麼都無所謂不是麼,他還在乎她的感受做什麼?
話落,嚴子軒走向一旁的黑色汽車,拉開車門的那一刻,林暖夏突然衝上去,“嚴子軒,其實我覺得,陸晚馨根本配不上你,你別再……”犯傻。
後面的兩個字被男人陰沉的臉色成功哽在喉間,直到這一刻林暖夏才驚覺,她的這個舉動有多麼愚蠢。
果然,只聽嚴子軒冷冷的開口,“林暖夏,這是我自己的事。”
林暖夏咬着脣,恨不得一掌劈了自己這張多事的嘴,他們都要離婚了,她還管他做什麼,就算陸晚馨和百里清塵保持來往,她說出來,嚴子軒就會對她刮目相看麼?
說不定,在他心裡還會認爲她是一個挑撥離間的女人吧。
呵!林暖夏,你真是腦子被驢踢了!
那天葉薇然告訴她陸晚馨還和百里清塵有來往,這些話林暖夏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訴嚴子軒,沒想到說出來結果是這樣的。
都怪她自己太自以爲是了。
人家陸晚馨再不濟,在嚴子軒心裡也是女神的形象,一旦被玷污,會有好臉色麼?
林暖夏,你勸嚴子軒不要犯傻,自己不也在犯和他同樣的傻麼?
只是嚴子軒,即使是離婚了,我也希望你幸福啊,你真的一點都不懂我的心麼,又或許,他從來沒有在意過,她的感受,又何來的關注之說?
“林暖夏,三天後,我等你!”
丟下這句話,黑色汽車在寒風中揚長而去,留下孤獨寂寞的她。
三天後?
呵,這算是給的最後期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