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個時辰後,三個人才從那間石屋裡走了出來。
雖然已經被震驚得有些回不過神,但申屠泰還是回頭吩咐守衛在門口的那隊士兵:“都仔細着,若有任何閃失,唯你們是問!”
幾個士兵慌忙應是。
申屠泰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再回頭的時候,卻見宇文曄和沈無崢兩個人都沉默着往前走去,他也急忙跟了上去,但走在兩人的身後,左右看看兩張同樣英俊,也同樣神情凝重的臉,申屠泰終於像是回過神來。
他輕聲道:“殿下,是早就知道了?”
沈無崢立刻轉頭看向宇文曄——其實,不止是申屠泰,剛剛他也發現了,當石玉心提起蕭元邃可能對商如意做了什麼的時候,他是非常緊張的,但當石玉心說商如意的臉被綠綃毀了之後,他反倒平靜下來。
雖然,也不是真的那麼平靜。
而宇文曄轉頭對上他二人的目光,只默默的點了一下頭,然後道:“臥雪回來後,就已經告訴我了。”
沈無崢蹙眉:“那你怎麼沒有告訴我?”
宇文曄看了他一眼,沉沉道:“我一個人爲她擔心就夠了。”
沈無崢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一些,而申屠泰立刻感覺到了兩個人之間那種明明默契,卻又時常因爲這種默契而微微對立的矛盾感,正想要說些什麼緩解一下這氣氛,可倉促間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倒是宇文曄轉過頭去繼續往前走,一邊走一邊慢慢道:“她跟我說了如意的臉被綠綃劃傷,但她不知道原因,如意也沒告訴她。”
說到這裡,他的眸子一黯:“原來,是因爲一首詩。”
沈無崢氣息也沉了一下,喃喃念道:“流鶯若作鸞鳳志,不必南北棲兩枝。”
唸完,他冷笑了一聲。
就算他並不太關心綠綃這個人的心意,和她的動向,但畢竟商如意之前將她託付給自己照料,綠綃也在沈家住了那麼長的時間,他自然也明白這個看起來風流婉轉,灑脫不羈的女人對蕭元邃抱着那樣堅定,甚至堅貞的心意。
他向來尊重人的心意,不論人有何貧富貴賤之分,但人的心意是沒有的。
尤其愛人的心意,更是寶貴。
可是,綠綃的心意在他看來,就多少有些可笑了——可笑她明明出身風月場,明明見慣了世事無常,也看多了人性涼薄,卻偏偏看不透蕭元邃。
或者說,人總是會被專屬於自己的那一片樹葉障目?
即便連他那天真爛漫的母親看得清,更明明白白的告訴了綠綃,一個男人來救你,和你逃出去見他,是不一樣的,可綠綃卻偏偏那麼固執的認爲蕭元邃的心中還有自己,認爲自己對他和別的人是不一樣的。
最後,得到這“流鶯”二字,算是她的“求仁得仁”嗎?
看着沈無崢帶着幾分冷意的眸子,宇文曄沒有多說什麼,只又回頭看了一眼關押石玉心的那間屋子,然後對申屠泰道:“讓你的人守好這裡,不論如何,不能讓她有任何閃失,更不能讓她逃走。”
申屠泰立刻道:“殿下放心,末將明白。”
當初抓石玉燾的目的就是爲了石玉心,而石玉心在手上,哪怕不用她去威脅石玉燾,只要她在手上,蕭元邃那邊就減少了一員大將,這對於即將到來的決戰是大有好處的。
而一想起戰事,申屠泰的神情更爲肅然,道:“殿下,看情況,蕭元邃恐怕會很快發動進攻,最遲就在這兩天。”
宇文曄淡淡道:“當然。”
說這話的時候,他下意識的低頭看了自己的肩膀一眼——這是蕭元邃冒着整個大營都被他攪亂的風險留給他的,自然會趁着他的傷還沒好的時候發動進攻。
沈無崢道:“回洛倉和蕭元邃大營兩戰下來,我們這邊的損耗不多,但,騎兵草料所剩無幾了。”
“哦?”
宇文曄聞言轉頭看向他:“還剩多少?”
沈無崢道:“最多兩天。”
宇文曄低頭想了想,三個人腳步不停,不一會兒便出了戍堡,眼前一片開闊,正是軍營裡的校場,不論之前經歷了什麼戰事,在宇文曄的大營內,每日的操練是必不可少的,剛吃完早飯這些士兵們便已經開始操練起來,整齊的腳步聲和呼喊聲震耳欲聾,三個人看到這一幕,眼神更變得更深了一些。
宇文曄對着前方一招手,高封和姜克生兩人立刻上前來。
自從跟着宇文曄來到虎牢關之後,他們兩人一直在養傷,雖然也沒多長時間,但畢竟年輕,恢復得很快,現在兩個人每天都在軍營裡忙碌,可惜宇文曄並沒有讓他們倆參與這兩天的任何戰事。
這個時候看到宇文曄招呼,兩人忙不迭的上前來:“殿下有何吩咐?”
宇文曄看了看他們倆:“身上的傷,如何了?”
姜克生立刻道:“都已經好了。”
高封也急忙點頭,兩個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宇文曄,似乎就在等着他吩咐什麼。
宇文曄道:“軍中馬匹的草料不夠了,我要你們帶那些戰馬去黃河北岸放牧,讓它們吃飽喝足,順便,看看蕭元邃大營那邊的動向。”
聽到這話,兩個人的眼中先是露出了一點失望的神情,隨即又緊張起來。
兩人對視了一眼,還是姜克生先道:“殿下要我們帶多少馬匹過去?”
宇文曄道:“三千。”
聽到這個數字,不僅他們兩,連申屠泰和沈無崢都意識到了什麼,兩人也看了彼此一眼,四個人都看向了宇文曄。還是申屠泰先開口:“殿下,那麼大一批馬匹過去,蕭元邃他們不可能察覺不到;如果被他們發現,不就是讓他們知道,我們營中騎兵的草料短缺了嗎?”
宇文曄道:“嗯。”
申屠泰安靜下來,似已明白什麼。
沈無崢沉默了片刻,道:“你,想引戰?”
宇文曄道:“蕭元邃是一定要趁着我的傷還沒好發動進攻的,但我們若什麼都不做,那開戰的時間就是由他們定,那我們就太被動了。”
“……”
“這個時間,應該由我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