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風急雨驟,好夢迴。
雖是好夢,可好夢也易醒,商如意睡得迷迷糊糊的,就感覺到有一雙眼睛在溫柔的注視着自己,那種溫柔的目光,甚至穿透到了她的夢境當中。
她這樣的人,對視線向來是非常敏感的,可被這樣溫柔的視線注視,她卻有些醒不過來,反倒更深的沉溺進了夢中。可沒過一會兒,又一陣癢酥酥的感覺傳來,從耳垂,到臉頰,最後到脣瓣,有一雙帶着厚繭的手在輕輕的撫摸着她。
“唔……?”
商如意皺起眉頭,發出了一聲迷糊的呢喃。
那隻手頓了一下,又撫上了她的臉頰,帶着薄汗的掌心溫度很高,終於讓商如意從混沌的夢境中抽回了神智。她掙扎了半晌,慢慢的睜開了雙眼,就對上了一雙笑得彎彎的,溫柔的眼睛。
是宇文曄。
他側臥在她身邊,也不知醒了多久了,而一隻大手正輕輕的覆在她的臉上。
商如意微微嘟嘴,不悅的道:“你幹什麼?”
她還不甚清醒,開口的時候聲音也是黏黏糊糊,還帶着幾分不自覺的嬌憨,宇文曄的呼吸都緊了一下,可他還是立刻壓下了照理說應該已經被熄滅下去的那團火,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喉嚨,才道:“該起了。”
“嗯?”
商如意又呢喃了一聲,可這一次,她清醒多了。
才突然想起來,今天,是太子宇文愆大婚的日子,他們需要出宮去太子府赴今天的喜宴。
這麼一想,她立刻從被子裡擡起頭來,掙扎着往外看去,口中喃喃道:“是不是晚了?”
她這一起身頓時往被子裡灌了不少的冷風,冷得她自己哆嗦了一下,宇文曄皺起眉,伸手便抱住了她,又用被子將兩人緊緊的裹了起來,然後道:“急什麼?喜宴是晚上,我們下午纔出發。不晚。”
聽到這話,商如意這才鬆了口氣。
再回過神,發現自己已經被緊緊的摟住,幾乎和宇文曄毫無罅隙的緊貼在一起,甚至能感覺到他呼吸時胸膛的一起一伏,連帶着她有些不定的呼吸也變得紊亂了起來。
剛剛突然灌入的一點涼意瞬間被驅散,取而代之的,是他身上傳來的,滾燙的體溫。
商如意的臉頓時又有些發紅。
她想要掙扎,可四肢五體都被他牢牢鎖住,這樣的肌膚熨帖反倒讓她的頭腦更清醒了一些,也立刻回憶起了昨夜——某些時候,兩個人也是這般的交纏,纏綿,宛若雙生一體,難分彼此。
她的臉開始漸漸發燙了起來。
而這樣緊貼在一起的身體,宇文曄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懷中這個小女子的瑟縮,他低頭看着她通紅的耳朵尖,微微一笑,道:“你臉紅什麼。”
“……”
“都給我生了孩子了,還不好意思?”
商如意聞言,立刻擡頭瞪了他一眼。
可因爲通紅的臉頰,反襯得她眼睛亮晶晶的,這麼一瞪,沒有一點威懾力,反倒因爲生產之後,身上多出的那一股難以言喻的風韻,而愈加動人起來。
她卻全然不知,只怨懟道:“誰不好意思了?”
“那你臉怎麼紅了?”
“我——”
她還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覺得臉頰上一陣一陣的發燙,而更燙的,是那隻摟住自己的手,此刻正輕撫着她的腰。商如意突然一個激靈,擡眼看向宇文曄,目光閃爍着欲言又止,宇文曄也感覺到了什麼,道:“怎麼了?”
商如意咬着下脣,半晌才輕聲道:“我是不是真的胖了?”
聽到這話,宇文曄的脣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沒想到,已經過了一整晚了,這個小女子竟然還記得這件事——其實,他幾乎沒有注意到她到底胖還是瘦,甚至直到昨晚她提起這件事,他也只顧着看那雙明亮澄清的眼睛,只顧着感受懷中的軟玉溫香,現在聽見她還在念叨,他才稍稍留意的,低頭看了看她。
生了孩子的女子,自然不會完全和以前一樣。
在懷孕的時候,高高隆起的肚子就讓她顯得笨拙了不少,現在卸下了那麼大的“負擔”,整個人輕盈了許多,但再仔細看看,似乎和過去也的確有些不同。
嶙峋的鎖骨,稍微滿了一些。
細窄的腰,滿了一些。
甚至連她尖尖的下巴頦,也滿了一些,讓整張臉,整個人看上去豐腴飽滿,卻並非癡肥,而透着一股子令人心動的盈潤來。
宇文曄笑了笑,一邊摟緊了她的腰,一邊低頭將臉埋進她的肩窩裡深吸了一口氣,鼻端縈繞着一股混雜着她的肌膚馨香和奶香的淡淡香氣,令他心頭大暢,道:“胖不胖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歡這個樣子的你。”
“……”
“如果你再瘦,反倒不好。”
“爲什麼?”
“因爲,你就變少了。”
“……!”
商如意的心用力的跳了一下。
這一跳之劇烈,緊摟着她的宇文曄也感覺到,彷彿爲了安撫她似得,那隻手從腰畔滑向她的後背,沿着背脊輕輕的撫摸着她,彷彿給一隻炸毛的貓順毛似得,這樣溫柔的撫慰,竟也真的讓商如意的呼吸和心跳,甚至連心情都慢慢的平復了下來。
她擡頭,臉頰仍然緋紅,眼睛仍然晶亮,但看着眼前人的目光卻比之前更多了幾分從她內裡散發出來的溫潤來,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一笑,然後整個人如同一漾春水般溫溫軟軟的靠進了宇文曄的懷裡,那雙光裸的,渾圓如藕的手臂也順勢抱住了他,道:“好吧。”
宇文曄笑着,將她更緊的摟進了懷裡。
一時間,兩個人肌膚相親,呼吸交纏,如同一體。
這樣恬靜又舒適的氣氛,甚至讓商如意有些不願再動,就想時光永遠這麼持續下去。
雖然,也不太可能。
在聽到外面隱隱有人走動的聲音響起,她鬆緩的心絃終於又繃緊了,臉卻還埋在他的懷裡,悶悶的道:“我們該起來了吧。”“……”
“時間是不是晚了?”
宇文曄半眯着眼睛,似乎也在享受這一刻的平靜,聽到她的聲音,懶懶道:“還早。”
“也不早了。”
“都說了,喜宴是晚上。我們下午過去就好。”
太子大婚,絕不僅僅是一場喜宴這麼簡單,滿朝文武,助力政敵,都會到,其中的心機交鋒不啻一場朝會,尤其是太子一系的親信一定會早早到場的;而宇文曄和商如意身爲秦王秦王妃,自然不用那麼早就去,喜宴是晚上舉行,他們只要下午到場祝賀就好。
而那場景,商如意只一閉眼,就能看到無形的刀光劍影的閃爍。
這自然是要花力氣去應付的,可恨的是,宇文曄這麼不體貼,昨晚折騰了她幾乎一夜!
她道:“準備一下,用了膳,我們就該出發了。”
“……”
“起來了嘛。”
聽見她這麼說,宇文曄嘆了口氣,終於慢慢的起身,可人卻有些懶懶散散的,竟似,也懶得追求更多。
這還是他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尤其是聽到身邊悉悉索索的聲音,一低頭,看到商如意也坐起身來,光滑的錦被從她的身上滑下去,露出瑩白的肌膚在黯淡的光線下仍舊散發着如玉的溫潤光澤——其實,不僅僅是光澤,昨夜令他那般難以自持,也是因爲她周身肌膚如雪,光滑如玉,着實讓人愛不釋手。
明明體內的火氣已經熄滅,這個時候,竟又莫名的感覺到一股燥熱。
宇文曄的心裡甚至冒出了一個古怪的念頭,如果第一次在沈府看到的,是這樣的她,自己會不會能更早一些——
他輕嘆了一聲,喃喃道:“寡人有疾。”
“嗯?”
商如意起身後,被涼悠悠的空氣一浸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慌忙扯起枕畔的衣裳穿好,突然聽到身邊的人模模糊糊的說了什麼,立刻轉頭看向宇文曄:“你在說什麼?”
宇文曄正了正神色,搖頭:“沒說什麼。快起來吧。”
說完,他飛快的翻身下牀,穿好了衣裳。
正當他拿起自己的衣裳穿好的時候,卻看到另一套衣裳被揉了一團隨意的丟在牀尾,還有一半逶迤在地,皺皺巴巴的,正好商如意也在找自己的衣裳,一眼看到,頓時氣得嚷了起來:“都怪你!”
宇文曄有些心虛的轉過臉去。
這衣裳正是昨天商如意試穿的那一身,原是她今天要穿去太子府參加喜宴的正裝,可昨晚,他抱着她一路從梳妝鏡前到了牀上,之後——他甚至都記不清自己到底幹了什麼,只知道橫掃了所有眼前的障礙,這衣裳,自然也不在話下。
卻沒想到,留下了“禍根”。
商如意也沒想到,纔剛起牀就遇到這樣的事,看着手裡皺巴巴的衣裳,她都不願意去回想爲什麼昨晚自己沒能更清醒一些,阻止這個男人的“暴行”,只氣鼓鼓的問他:“怎麼辦!”
宇文曄輕咳了一聲,道:“讓人熨一熨就是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說吧,便轉身逃也似的走出了內殿。
外面的人聽見殿內的動靜,便知曉他二人已經起身,圖舍兒和長菀捧了熱水毛巾青鹽等物進來,商如意有些着急忙慌的另找了一件衣裳套上,等到洗漱完畢之後,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吩咐圖舍兒:“這件衣裳,你拿下去讓人熨一熨,弄平整了再送過來。”
說完,又補了一句:“快些。”
圖舍兒正在整理牀榻,看到那衣裳早就明白過來,此刻再回頭,看到王妃有些發紅的耳朵尖,立刻抿嘴笑了笑,道:“奴婢知道啦!”
說完便抱着衣裳下去了。
因爲今天起得晚了,宇文曄也只在外頭練了一套劍法便回來,身上甚至都沒怎麼出汗,匆匆的洗漱了一番之後坐下用早膳,商如意還在生他的氣,也不理他,只抱着碗喝自己的粥。
最後,還是宇文曄先開的口:“我們休息一會兒,就出發。”
商如意擡頭看他,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還沒中午,便問道:“這麼早?”
宇文曄道:“我們不能比父皇晚。”
商如意立刻明白,他一定讓人去盯着兩儀殿那邊,雖然身爲秦王和秦王妃,不用跟朝中的羣臣一般早早的過去奉承,但身爲兄弟和弟妹,他們也不能太晚過去,若是比宇文淵到得還晚,就不像話了。
這麼一想,她立刻喝了一大口粥。
看着她這樣,宇文曄反倒笑了起來,道:“也不急在這一時。再說了,”
他故意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後再看向商如意,抿嘴笑道:“衣裳不是還沒熨好嗎?”
一聽這話,商如意又怒上心頭,下死勁的瞪了他一眼,兩個人又吵了幾句纔算完,千秋殿也終於安靜下來。因爲起得晚,用過早膳之後沒多久就到中午了,商如意也沒有心思再吃午飯,只淺寐了一會兒,再起身,就聽見兩儀殿那邊傳來消息,皇帝要準備起駕了。
於是,他二人穿戴整齊,出宮準備趕往太子府。
剛一到宮門,就看到了幾架馬車已經停在那裡,兩個熟悉的,玉樹臨風的身影,也如過去的某些時候一般,等候在那裡。
正是沈無崢和裴行遠!
一看到他們,尤其是看到沈無崢,商如意立刻高興起來,但還是按捺着自己的情緒,跟着宇文曄慢慢走過去。沈無崢和裴行遠轉頭一見秦王和秦王妃走來,立刻俯身叩拜行禮。
宇文曄揮了揮手,然後道:“你們沒先過去?”
裴行遠直起身來,笑呵呵的道:“提前過去的都是太子的人,我們倆,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宇文曄笑了笑。
而站在一旁的沈無崢一言不發,目光彷彿牽了線一般,直直的盯着自家小妹。
因爲懷孕生產,加上坐月子,他們已經好幾個月沒見面了,這樣的分別不論對沈無崢還是對商如意來說,都不啻如隔三秋,沈無崢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似乎已經透着幾分陌生的商如意,雖然她的確比之前圓潤了不少,也就是她說的,胖了些,可沈無崢卻還是覺得她一定受了很多苦。
他輕聲道:“王妃,這一向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