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
哐啷一聲,大門被人用力的推開撞到牆上,震得房樑都顫了一下,馬旭怒氣衝衝的走進房間坐下,臉色陰沉得像一塊黑鐵。
緊跟着,宋煜也走了進來。
他的神情雖也不好看,但比起馬旭的怒火中燒,多少還算平靜些,只走過去說道:“老馬,不要這麼沉不住氣嘛。”
“沉不住氣?我這是沉不住氣嗎?”
馬旭擡頭看着他,咬牙道:“那個代俊良口口聲聲都在說之前戰敗的事,若不是他,老子能敗得那麼慘嗎?如今兵部也派人過來了,顯然是要追責上一次的戰事,若不我趁着眼下的機會趕緊立功,我這顆腦袋還保得住嗎?”
“你急什麼?”
宋煜慢慢悠悠的倒了一杯茶遞到他手邊,道:“雖然兵部派人過來,但大公子在這裡,他不會殺你的。”
“那他爲什麼不准我們出戰?”
“這不是,剛剛出了那件事嗎?畢竟是他的兄弟,他怎麼可能——”
說到這裡,馬旭的臉色又是一變。
之前的怒氣在這個時候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閃爍不定的驚惶,他轉頭看着宋煜道:“剛剛那件事,不會有人發現吧?”
宋煜立刻示意他噤聲。
他起身走到門口,往外張望了兩眼,屋子周圍倒是沒有其他的人,衛兵也在院牆外巡邏,這才放心的關上房門,又走回到馬旭身邊坐下,低聲道:“你小心一些。”
他這個樣子,讓馬旭的心裡更忐忑了幾分。
馬旭道:“剛剛,我發現那位將軍夫人好像一直盯着我們兩,你說她會不會已經知道什麼了?如果這件事被查出來,謀害朝廷命官,那我們可都是要——”
“你怕什麼!”
宋煜皺着眉頭不耐煩的道:“參了鉤藤的那些藥,我們剛剛已經趁亂都給他們拿走了,早就沒了證據;還有窗戶,是他們下令關嚴實,我們只是趁他們不備的時候封死了窗戶,大門也是。而且,放火燒的就是門窗,那證據也早沒了。”
說到這裡,他又咬了咬牙。
“只是沒想到,那屋子裡一羣的老弱婦人,居然有一個那麼厲害的丫頭。”
“……”
“早知道,應該先把她——”
馬旭也沉沉的嘆了口氣,這一點的確是他們怎麼都沒料到的,誰能想到,將軍夫人身邊那個看上去嬌俏動人的小丫頭,居然有那麼強的身手。
也難怪,能跟着將軍夫人來扶風了。
他突然又想到了什麼,有些擔憂的道:“你說,那丫頭出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什麼?有沒有看到你的人?”
宋煜不耐煩的道:“不是告訴你了嗎?我的人做完那些事就立刻走了,現在也已經——”
“……”
“再說了,當時整個官署的人都去前廳迎接大公子,咱們也都跟着過去了,她自己說的,在後院一個人都沒找到,才衝到前廳衝撞了大公子,哪裡看到了我們的人。”
“……”
“所以,這件事是人證物證都沒有,他們能怎麼樣?”
聽見他這麼說,馬旭總算鬆了口氣,喃喃道:“這樣,就好。”
他想了想,又道:“不過,你說大公子他——”
話沒說完,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的聲音,兩個人都警惕得立刻閉上了嘴,宋煜三步並做兩步走過去打開大門,外頭一片漆黑,只有院牆外,很遠的地方亮着一點光,是巡邏的衛兵提着燈籠,幾個人聚在一起,像是在大聲的說着什麼。
但很快,人就散開了。
馬旭揚聲問道:“怎麼回事?”
那幾個衛兵一聽他的聲音,急忙走進院子對着兩個人行禮,其中一個說道:“回稟馬將軍,宋大人,剛剛是大將軍身邊的一個親兵,好像是迷路了走到這邊,正向我們問路。”
“大將軍的親兵?”
一聽這個,馬旭立刻皺起眉頭:“是誰?”
幾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衛兵道:“好像是那個叫什麼聶衝的,聽說是大將軍過王崗寨的時候收復的一個山匪。”
“他,還說什麼了沒有?”
“沒有,我們給他指了路,他就走了。”
宋煜和馬旭兩人對視了一眼,沉默半晌後,馬旭擺了擺手,幾個衛兵便退下了。兩人回到房中,宋煜又關上了房門,一回頭,就看到馬旭一臉緊張的說道:“那個聶衝,不會聽到咱們說什麼了吧?”
宋煜雖然也很警惕,但聽到這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道:“隔得那麼遠,他們幾個在那裡大吵大嚷的,我們都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更何況剛剛咱倆關起門來,他怎麼可能聽得到?”
“……”
“若真聽到了,也該偷偷溜走纔對,又怎麼會還會主動去跟外面的人問路。”
聽到這話,馬旭鬆了口氣:“也對。”
宋煜又笑道:“老馬,你還是太緊張了,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說出去,沒人會知道的。”
馬旭點了點頭。
在寂靜的夜色中,他的眼底忽的又閃過一抹精光,擡頭看向宋煜:“那你說,大公子——”
同樣的夜色,在另一邊,卻稍顯嘈雜了些。
幾個侍衛從夜色中匆匆走來,身上還帶着一股焦糊的味道,一走進院子,就對着屋檐下的宇文愆和商如意拱手行禮:“大公子,將軍夫人。”
宇文愆道:“如何?”
其中一個領頭的侍衛道:“我們按照夫人和這位臥雪姑娘所說去找了,那個放在角落裡的箱子已經被燒燬,裡頭的東西也都燒沒了,並沒見到什麼參雜了鉤藤的藥。”
另一個又道:“還有門窗,也都被燒燬,沒有看到被釘子釘過的痕跡。”
“這——”
站在商如意身邊的臥雪一聽,眉頭就皺了起來:“怎麼可能?”
一旁的殷長嶽想了想,問道:“那,臥雪姑娘,你衝出火場找人的時候,可有見到周圍有什麼可疑的人嗎?”
“……”
臥雪遲疑了一會兒,也只能搖頭。
她的確沒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就是因爲一個人都沒看到,才慌得衝撞了宇文愆。
殷長嶽道:“這樣的話——”
說着,他小心的看向了宇文愆和商如意。
只見兩人站在屋檐下,頭頂的燈籠照着兩個人同樣明亮的眼睛,而在聽到那番話之後,兩雙眼睛也同樣閃爍了一下,在這樣漆黑的夜色中,倒是顯出了幾分莫名的默契。
而商如意已經擡頭看向宇文愆:“大哥,你說呢?”
宇文愆不動聲色的道:“我剛剛纔到,對箇中內情不甚瞭解。這件事,還是弟妹你來定奪吧。”
衆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商如意的身上。
只見她沉思片刻,然後擡起頭來,眼神中透着一點淡淡的笑意,道:“既然是這樣,那可能,真的就只是一場意外吧。”
“少夫人?!”
一旁的臥雪睜大眼睛看着她,雖然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該插嘴,但她也按捺不住的道:“可——”
商如意微微蹙了一下眉,示意她噤聲,然後說道:“之前在火場裡,危急萬分,我們又被濃煙薰得暈頭轉向,難免產生了一些錯覺。既然沒有那些致人昏迷的藥,也沒有人釘死窗戶,周圍更沒有人放火,那這件事也就不必再查了。”
殷長嶽立刻在心裡鬆了口氣。
要知道,他是此次出征的監軍,需要負責監察軍中的一切事務,如果真的出現了謀害大將軍的行爲,而且險些成功,那他這個監軍是要被問責的。
如今既然是一場意外,雖然回去也難免要被問責,但至少不用那麼提心吊膽的。
於是他道:“自然是這樣。”
雖然他鬆了口氣,可站在人羣邊上的穆先和程橋等人,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不過這個時候,誰也不好多說什麼,商如意已經對着殷長嶽和代俊良道:“雖然是意外,但這種事不能再發生。從今天開始,請軍中專門調撥一批人馬來保護大將軍的安全,就在這個院子周圍,沒有我——和大哥的命令,誰也不能再擅自靠近。而這一批人馬,就由善童兒、穆先和程橋輪班帶領。”
說完,她看向衆人:“如何?”
周圍的人倒也沒想到,她到了這個時候,還能頭腦如此清晰,抉擇如此果斷,都紛紛點頭應是。
善童兒立刻說道:“今天都怪我不好,是我去吃飯了纔會——我今晚就帶着他們徹夜巡守,我不吃飯啦!”
看着他愧疚又實誠的樣子,商如意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點點頭道:“好。”
說完,她又擡頭看向身邊的宇文愆:“大哥,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
宇文愆低頭看着她,沉默半晌,搖搖頭:“沒有。”
商如意道:“那這樣,今夜就由善童兒令事,其餘衆人,都退下吧。沒有十萬火急的事,不要再來打擾大將軍。”
聽到這話,殷長嶽等人也不敢多做停留,急忙行了個禮,然後告辭離開。
穆先和程橋也告罪,離開了這個院子。
兩人轉身走出院門,程橋又回頭看了一眼,眼神中透着幾分疑慮,他輕聲道:“你有沒有覺得,少夫人有點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