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眼熟,可圖舍兒一路想,卻直到回宮了還沒想起來到底是誰
想來,應該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人,商如意便沒太在意,只笑說她年紀不大,腦子卻老了,圖舍兒氣急敗壞的發誓自己一定要想起來,但商如意已經懶得再理她。
一天的遊蕩,就這麼結束了。
到了傍晚,宇文曄從軍營回來,一看到商如意已經安然無恙的回到千秋殿,也放下心來。吃晚飯的時候,商如意還特地讓他們把白天從神倦閣帶回來的酒菜熱一熱吃了,雖然宇文曄吃穿不怎麼挑剔,但畢竟天天吃尚食局的東西,多少還是會膩歪,所以這一頓新鮮的酒菜吃得兩個人都胃口大開。
一邊吃飯,商如意一邊把白天在神倦閣的見聞告訴了宇文曄。
宇文曄聽着,也忍不住搖頭直笑,笑過之後又對商如意道:“這件事你無意中撞上也就罷了,可千萬別說出去。”
商如意立刻道:“那是當然,我就是因爲不好再聽,所以連飯都沒吃完就走了,聽到那些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麼好再說出去。”
說罷,她又忍不住笑了笑:“你覺得,裴公子和那個樑又楹——他們兩好不好?”
宇文曄道:“你懷着孕都閒不下來,還想給人保媒拉縴?”
“也不算保媒拉縴,只是想他們好罷了。”
“哼。”
“再說了,若有情人能終成眷屬,那保媒拉縴也是好事,還能爲我們的孩子積些陰德呢。”
宇文曄聽得連連搖頭,道:“有情人……那個樑又楹,真的能成他的有情人嗎?”
提起這個,商如意的神情一黯。
她不由得就想起了雷玉——當然,雷玉也不是裴行遠的有情人,兩個人之間甚至來不及發生什麼,可是,論起年齡容貌個性,樑又楹跟裴行遠的確算得上合適。
於是輕聲道:“往事不可追,故人不能回,我倒覺得,裴公子應該早一些走出來纔是。而這種事情,能走出來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去遇見新的人,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話說到最後,她特特看了宇文曄一眼。
其實這種事宇文曄心裡也應該很明白,他對江太后的感情不可謂不深,但也終究影響了他的正常的人生,若非遇上商如意,兩個人兩情相悅而改變了他,也許直到現在,他還會陷落在那段感情裡,而那樣的感情對於現在已經身爲秦王的他,和他的人生,又會有什麼樣的影響,實在難以想象。
果然,聽到這些話,宇文曄的眼神也閃爍了一下。
沉默片刻,他說道:“話,是沒錯。”
“那——”
“但他的事情,也沒有這麼簡單。”
“啊?”
“你我,是家中父母早有婚約,也算是門當戶對。可那個樑又楹——她家世高低,有甚親眷,過往如何,你知道嗎?”
“……不知道。”
“行遠現在已經是戶部侍郎,是朝中的大臣了,他的妻室就算父皇不過問,我不過問,裴家也不會允許他隨便娶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爲妻的。那個樑又楹——”
說到這裡,商如意纔回過味來。
的確,雖說男女之間,感情很重要,但有的時候,門第也不容輕忽。
那樑又楹是姜洐的表妹,看來也是個平民百姓,這對於裴行遠這樣一個朝中的重臣來說幾乎沒有任何的益處;而他本人,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是不少王公貴族名門閨女眼中的良婿。
有些事情,還真的不好說。
想到這裡,商如意忍不住輕嘆了口氣,而宇文曄看着她有些沒精打采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給她夾了些菜放到碗裡,笑道:“保媒拉縴沒那麼好做的。你啊,好好的養胎吧!”
“哦……”
商如意有氣無力的應着,然後味同嚼蠟的吃了起來。
宇文曄看着她直笑,正巧兩個人吃得差不多了,圖舍兒和長菀送了熱水毛巾進來候着,宇文曄突然想到什麼,對着圖舍兒道:“王妃剛剛說你今天在神倦閣,看到一個人很眼熟,想起來是誰了嗎?”
一聽這話,圖舍兒立刻上前:“殿下,奴婢想起來了!”
商如意也擡起頭來:“你想起來了?是誰?”
圖舍兒道:“那人像是太子宮中那位樓良娣的父親,樓大人。”
良娣樓嬋月?
她的父親,不就是前不久才歸降大盛王朝的那個寧遠將軍樓應雄?
圖舍兒說完,又輕聲道:“之前奴婢路過御花園的時候,正巧碰上陛下跟樓大人在說話,因此見了一面,但不怎麼熟,所以才一直想不起來。”宇文曄道:“你確定是他?”
圖舍兒忙道:“那人下樓的時候遮遮掩掩的,奴婢沒看得太清,但總也八九不離十。”
聽見她這麼說,商如意不由得微微蹙起眉,要知道圖舍兒的眼力還是不錯的,她能看個八九不離十,那應該就是樓應雄錯不了。只是有些奇怪,樓應雄怎麼會一個人去神倦閣喝酒,而且還遮遮掩掩的離開?
難道是在那裡辦什麼事?又在躲什麼人?
又或者——
商如意轉頭看向同樣蹙起眉頭,陷入沉思的宇文曄道:“難道,他也看到裴公子和樑又楹,不好再呆下去,所以就提前走了,還走得遮遮掩掩的?”
宇文曄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這,應該是較爲合理的解釋,可不知爲什麼,連商如意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卻又不知道到底奇怪在哪裡。
沉默良久,宇文曄終於道:“罷了,先吃飯吧,菜都涼了。”
接下來又過了半個多月,商如意沒再出宮,只指揮着姜克行把書院的事情辦好,等到七月初,被商如意賜名爲“玉章”的書院開堂授課,立刻引起了長安城內一陣不小的轟動,一時間萬衆矚目,莘莘學子似雲來。
不過那個時候,商如意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去過問書院的事了。
畢竟,一旦開堂授課,就全都是書院的老師和學生自己的事,她提供了一個舞臺,但每個人走上去能演繹出什麼樣的故事,那就是個人的造化。
更何況,進入七月,天氣熱了起來。
別人還好,可商如意是懷着身孕的,高高隆起的肚子令她行動越加不便不說,那肚子裡懷的不像個孩子,倒像是一團火球,商如意每天都熱得臉頰緋紅,哪怕坐着不動也隨時滿頭大汗,圖舍兒他們只能問玉公公每天多要了一個冰盤擺在她身邊,還拿着團扇不停的給她遠遠的扇着風,又怕她熱,又怕她着涼。
這天,就在商如意坐在冰盤的旁邊,一邊搖着扇,一邊心不在焉的看着書,卻過了大半日都沒翻一頁的時候,玉公公前來道喜。
申屠泰攻下許州!
不算意外,但仍是個好消息,商如意一聽歡喜的要站起身來,玉公公慌忙上前扶着,笑道:“王妃可千萬仔細,再大的好消息,可也震不得皇上的長孫哪。”
商如意也笑了笑,隨即問道:“什麼時候攻下的?”
玉公公道:“三天前,定遠將軍立刻就着人傳回捷報了。”
“好,那就好。”
商如意喜得連連點頭,但隨即就察覺出玉公公的稱呼不對,擡頭看向他:“定遠將軍?”
玉公公笑道:“捷報傳回來之後,皇上大喜,連帶着奴婢和周遭的人都得了賞,而且立刻擬旨,冊封申屠泰爲定遠將軍,賞千金呢。”
說罷,玉公公笑眯眯的道:“是秦王殿下舉薦有功啊。”
這一下,商如意倒是有些意外,遲疑的輕聲道:“這麼快就提拔了啊?”
雖然攻下許州的確是一件功勞,可這一次申屠泰是領兵攻打宋許二州,應該一舉拿下之後再論功行賞纔是,如今事剛一半,宇文淵就急不可耐的提拔他做了定遠將軍,未免有些太急了些。
似乎也是看出了商如意的思慮,玉公公笑道:“陛下提拔得快,也趕不上申屠將軍打得快。這許州一戰而勝,幾乎沒有折損兵將,許州的守將就退敗了。這還不說,佔領了許州,申屠將軍直接給宋州太守發了書函,那範承恩對信使也是禮遇有加,照這樣看,只怕宋州能不戰而歸呢。”
“哦?”
一聽這個,商如意眼睛都亮了。
看來,之前他們就想過,範承恩是個忠軍愛民的好官,之前曾經因爲自己弒君的傳聞而執意要斬殺自己,卻又因爲宇文淵的擁立之功而放過了宇文曄,看得出來,他應該也知曉眼前的大勢。
如果真的能成功說服他歸降,不費一兵一卒——
商如意笑彎了眼,甚至都不覺得熱了,又問道:“對了,殿下知道了嗎?”
圖舍兒和長菀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笑了起來,對着商如意道:“王妃真是的,消息既然都傳到了咱們這兒,秦王殿下怎麼可能不知道?”
“只怕殿下比我們知道得還早呢。”
商如意聞言,也自覺可笑——可不是嗎,畢竟是將兵之事,別說比自己,宇文曄甚至可能比宇文淵那邊的消息還快。
她高興得連連點頭。
可就在這樣歡喜的時候,商如意的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虞明月,好像已經很久沒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