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先看作家的話】
一聽這話,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連申屠泰都擰起了濃眉的眉毛,沉聲說道:“殿下不可,此舉太危險了!”
其他幾個副將也急忙附和:“一個人進入祁縣,這是羊入虎口啊!”
“是啊殿下,絕對不行。”
“萬一殿下有個什麼不測,那我等萬死難辭其咎啊!”
……
就在他們七嘴八舌勸說的時候,一陣淡淡的香風忽的隨着篝火散發的熱氣襲來,宇文曄原本要開口說什麼,這個時候立刻停了下來。一擡頭,就看到一個纖細窈窕的身影慢慢的走了過來,只是,那步履不似往常的輕盈靈巧,反倒透着幾分沉重。
周圍的人也都下意識的擡起頭來,立刻起身行禮:“王妃!”
走過來的,正是商如意。
她剛剛聽見宇文曄說要一個人進入祁縣,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本能的就要開口阻止,但周圍的副將們比她的反應還大,立刻開始勸阻宇文曄,他們一開口,她自然就不必立刻開口了。
這樣一來,反倒冷靜下來,有了思索的餘地。
此刻慢慢走到篝火旁,坐在宇文曄身邊的那個副將立刻起身相讓,商如意也不客氣,只點了點頭,便彎腰坐下,那副將退到一邊,又說道:“王妃來得正好,請勸勸殿下吧。”
商如意沒有立刻說話,只是轉頭看向宇文曄。
而宇文曄,也看向她。
雖然空氣中滿滿都是火焰的熱氣,可兩道目光無聲交匯,卻意外的冷。
這些天,兩個人就像是陌生人一般,沒有說話,沒有相處,甚至,商如意能感覺得到,宇文曄連目光都是刻意的在避開着自己——有好幾次,自己看向他的時候,會看到他將目光挪開,而他看向自己的時候,自己也會不由自主的避開他的眼神。
這種刻意的疏離和冷淡,
他,在生氣。
而她,在擔心沈無崢。
兩個人即便待在一起,也多少有些兩心不同的意思,倒不如分開各走各的;可現在,商議的是這一次出兵的大事,而且是宇文曄要一個人進入敵境,她就不能不開口了。
商如意想了想,道:“殿下。”
宇文曄淡淡的擡眼看了她一眼,道:“你要來勸我?”
“我——”
她的話沒說完,宇文曄就已經打斷了她,淡淡道:“你還是先下去休息吧。”
說着,他的目光不由的看向了她坐下來之後,雖然極力併攏,讓自己姿勢端正,但兩腿一貼緊就痛得直哆嗦,只能膝蓋微微打開一些的樣子,忍不住又皺起了眉頭,然後擡頭看向她的身後:“現在就回你的——”
話沒說完,他立刻皺起眉頭:“你的帳篷呢?”
商如意也回頭看了一眼。
然後,平靜的轉過頭來對着宇文曄,道:“我看殿下並沒有要安營休息的意思,所以,也讓他們不用給我搭帳篷了。如果今晚要用兵,我身爲秦王妃,是不可能一個人留在這裡的。”
“……”
“只是,殿下剛剛說,要一個人進入祁縣——”
宇文曄微微眯眼:“你要阻止我?”
商如意想了想,道:“我想先聽殿下的打算,再做決定,要不要勸阻殿下。”
“……”
“畢竟——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要涉險,那麼涉險得到的結果就必須有足夠的價值。否則,我絕對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去冒險!”
她的話說得沉重,甚至帶着幾分不容置喙的剛硬。
可宇文曄卻並沒有被一個女人在軍中“大放厥詞”的舉動激怒,反倒沉默了下來,眼瞳深黑的看了她一會兒,忽的輕輕的吐了一口氣。
然後道:“可以。”
“那——”
“我先問你們,王紹裘和西突厥,是怎麼拿下太原的?”
衆人對視了一眼,還是申屠泰說道:“王紹裘的人混入城中,和西突厥裡應外合,攻破了太原城。”
宇文曄道:“不錯,我們這些日子之所以行軍迅疾,一日百里,就是爲了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但,太原城城防堅固,就算是突襲,也很難一舉攻破。”
“……”
“一旦未能攻破,形成相持,我們的突襲就失去了意義。”
“……”
“所以,我們必須爲這一次突襲‘加碼’!”
“加碼……”
聽到這兩個字,商如意有些明白了過來,擡頭看向他,目光映着篝火,熠熠生輝:“你的意思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跟王紹裘攻破太原的方法一樣,我們也要派人潛入太原城中,裡應外合,攻破太原?”
宇文曄看了她一眼。 Wωω ¤t t k a n ¤c○
他的目光仍然冷峻得像是蒙了一層寒霜,但這一刻,又好像被什麼東西融化了,哪怕不肯,也無法避免的從那一點裂痕中流露出一絲閃爍來。
沉默了一下之後,他說道:“對。”
“……”
“裡應外合,也是攻破太原城最好的辦法。”
一旁的那個副將先是點了點頭,但再一想,又皺起了眉頭,道:“可是殿下,王紹裘已經是用這個方法攻破了太原城,他怎麼可能輕易讓我們的人再喬裝改扮進入城中?我若是他,我一定會嚴防死守。”宇文曄淡淡道:“這是當然。”
“……”
“而這,也是我一定要拿下——而不是攻破祁縣的原因。”
衆人聞言,又是一驚。
這一次,倒是申屠泰反應了過來,道:“我曾經聽說,國公——哦不,陛下任山西撫慰大使,留守太原時,曾赴龍門平叛,而祁縣,就是中間運輸軍糧的糧道。”
宇文曄點頭道:“不錯。”
“……”
“而且,我派出的斥候也探聽清楚,太原那邊的糧草,就是從祁縣運過去的。”
“……”
“他們每四天會運送一次,明天,正是他們運糧草的日子!”
申屠泰道:“殿下是想要借祁縣運糧的隊伍,進入太原?”
宇文曄道:“是。”
聽見他這麼說,的確是方法可行,而且,能爲突襲太原加碼,衆人都忍不住對視着點頭稱道,但商如意想了想,眉心卻蹙得更緊了一些,問道:“但,你一個人進入祁縣,還是太危險了。”
“……”
“萬一被祁縣守將認出是你,那他們——”
“我就是要讓祁縣守將認出我。”
“什麼?!”
一聽他這麼說,商如意頓時愕然的睜大了雙眼,周圍的幾個副將也都驚訝的看着他,而宇文曄沉默了一下,再低頭看向鋪在腳邊的地圖,祁縣的這個位置,已經被他幾次用馬鞭點得深深的凹陷了下去。
就像是人心裡,無法填補的一塊空缺。
他沉默半晌,啞聲道:“投降了王紹裘的祁縣守將,叫雷過。”
“……!”
一聽到這個姓,商如意像是立刻感覺到了什麼。
周圍的人目光閃爍,似乎也都明白過來。
左御衛大將軍雷毅,一年多前奉旨前往河北平叛,卻反倒背棄朝廷,現在來說,已經大業王朝,轉投了樑士德麾下,當時他帶走一起的,是自己的獨生女兒雷玉。
可是,除了這個獨生女之外,雷毅還有一個侄兒,是他早亡的兄弟留下的孩子,也就是這個鎮守祁縣的雷過。大業王朝並無連坐之罰,加上當時雷過鎮守祁縣,算是在太原的勢力之下,也就受到了宇文淵的庇護,所以,楚暘並沒有動他。
而雷過,也不聲不響,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
之後,楚暘南下江都宮,完全放棄了江北,也就更顧不上這個小小的雷過了。
卻沒想到,這個不聲不響,一直守着祁縣,在宇文呈鎮守太原的時候也多從南維護的雷過,終究還是叛了。
提起雷過,也就不可避免的想到雷玉,想到過去他們少有相聚,卻傾心相交的日子,更想到裴行遠那無疾而終的戀慕,商如意的心裡一陣酸楚,一瞬間,連眼睛都有些發紅了。
宇文曄看着她,微微蹙起了眉。
這時,申屠泰也皺起了眉頭,沉聲道:“末將明白殿下的意思了。可是——不管舊時如何,那雷過終究是降敵了。”
宇文曄收回了目光,又定了定神,才接着說道:“他的叔父和堂姐相繼叛離,但他卻一直鎮守祁縣,沒有一絲一毫的懈怠,由此,你們也當知道此人的個性,忠義果敢,不是一個貪生怕死,趨炎附勢的人。”
“……”
“他這一次會投降王紹裘,我想——”
這個時候,商如意開口,聲音微微有些沙啞,也有些溼潤的道:“他降的,應該不是王紹裘,而是西突厥。”
宇文曄轉頭看向她。
商如意道:“他之所以會投降,應該也是因爲,已經和西突厥聯姻的雷玉……”
“……”
看着她發紅的眼睛,宇文曄沉默了許久,終於道:“是。”
“……”
“所以,投降的,是雷玉的兄弟。”
“……”
“而我要去找的,是雷過本人!”
“……”
聽着這有些莫名其妙的話,幾個副將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準頭腦,申屠泰似懂非懂,卻仍舊皺着眉頭,沒有立刻開口。
倒是商如意——
她深吸了一口氣,再擡頭看向宇文曄,雖然眼睛紅紅的,卻有一點悽然,又堅定的光芒,從眼瞳深處閃爍了起來。
她道:“我跟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