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8章 我只要宇文曄的人頭!
“重甲騎兵?”
就在前方已經殺成了一片血海的時候,消息也終於傳到了後方的中軍大帳內,蕭元邃的臉色陰沉得即便走到大帳前方,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也仍舊驅不散那沉沉的陰霾。
“重甲騎兵……”
在又一次重複了這四個字之後,他擰着眉頭看向第三個前來稟報消息的士兵:“他率領的重甲騎兵,有多少人?”
那士兵道:“他帶着的人馬,大概有一千多人。”
“哦……”
聽到這個數字,蕭元邃雖然眼神陰沉,但眉宇倒是稍稍鬆緩了一下,連花子郢和石玉燾等人都不自覺的舒了一口氣,可緊跟着,那士兵又說道:“還有另外兩路,也在攻打我們。”
一聽這話,衆人又睜大了雙眼:“還有兩路?”
那士兵點頭:“是,也是重甲騎兵,也都有近千人。”
蕭元邃倒抽了一口冷氣。
也就是說,宇文曄的麾下,有不下三千人的重甲騎兵。
三千……重甲騎兵……
此刻,已經被宇文曄斬於馬下,被他帶人幾進幾齣,衝擊得七零八落的士兵們,被鮮血和死亡告知了重甲騎兵的恐怖之處,而比起他們,蕭元邃更明白一支上千人的重甲騎兵在戰場上的意義。
與樑士德勾連,能一舉奪下西突厥可汗之位的阿史那朱邪,最大的依仗,不就是他的重甲騎兵?
只是,要豢養這樣一支騎兵實在太難,不僅挑選武藝高強的士兵難,尋求能揹負重甲,更揹負穿戴了重甲的士兵的戰馬難,訓練騎兵更是難上加難,這一套下來,所費不貲,更需要巨大的精力和心力。
沒想到,宇文曄做到了。
他整整擁有了三千多重甲騎兵!
可是,在這之前的戰事,不論是他攻打洛陽八關,還是和善師愈的虎牢關對峙,又或者之後跟自己的幾場小規模叫戰,他竟然一次都沒有派出來過!
他這是在藏鋒,等到最關鍵的時候,亮劍出擊!
而眼下,自己十萬大軍囤於虎牢關外,他的騎兵糧草也快要消耗殆盡,洛陽那邊的戰事更是焦灼,這就是他認爲最關鍵的時刻了……是嗎?
或者,不止於此。
蕭元邃慢慢轉過身去,看向中軍大帳中央的那塊木板——此刻風聲呼嘯,風中似乎也夾雜着前方傳來的呼喊聲,如悶雷一般的轟鳴聲,即便他們這最深處的中軍大帳內說話,也需要大聲一些,才能聽得清楚,而在這樣嘈雜的環境裡,蕭元邃卻好像能聽清那後面傳來的,沉重的喘息聲。
她,也許纔是宇文曄此戰最想要得到的。
想到這裡,蕭元邃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或許連他自己都陌生的狠戾,他突然轉過頭去:“花子郢,石玉燾!”
兩人聞言,立刻上前聽令。
蕭元邃道:“你二人各率五百人馬,前去應戰。”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看向石玉燾:“我不要你衝鋒陷陣,只要你助戰。”
石玉燾一愣,下意識的要說什麼,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見蕭元邃又轉過頭去,那深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花子郢,如同要把一股充滿血腥的念頭直接從視線裡注入他的心中一般,一字一字道:“我只要宇文曄的人頭!”
“……!”
頓時,兩人都明白了。
今天這一戰,說起來是蕭元邃的十萬大軍與虎牢關的將士之戰,但實際上,就是宇文曄要殺蕭元邃,蕭元邃要殺宇文曄,因爲這兩個人分別就是對方陣營中的首腦,中心,是一切的來源,只要殺了那一個人,對方的軍隊將立刻潰敗!
而宇文曄,他麾下有三千重甲騎兵,說起來也的確非常可怕,甚至不用士兵報告前方的詳細戰況,只要聽到“三千”和“重甲騎兵”這兩個詞,他們就知道前方正在發生一場怎樣慘烈的血戰,重甲騎兵在戰場上的戰力,足以以一當十,甚至更多。
但,他們面對的,是十萬大軍!
甚至直到現在,宇文曄等人發起的衝鋒還沒有靠近這邊的中軍大帳,也就證明,他們的極限僅限於此!
“是!”
花子郢和石玉燾齊聲迴應,其中花子郢在應答之後,又深深看了蕭元邃一眼。
也許,在那天晚上,被善童兒帶着那羣和尚救下了宇文曄之後,蕭元邃就真的陷入了一種魔障當中,過去的他會考慮大局,考慮成敗,不以一人的生死和自己的情感喜怒爲得失,可是現在的他,卻執着的想要宇文曄的命——但不論如何,此戰若真的能一舉殺死宇文曄,的確整個東都的局勢都能扭轉回來。
成敗,也許真的在此一舉!
花子郢沉沉的出了一口氣,然後和石玉燾同時轉身走了出去,外面早就有人聽到將令,這個時候立刻領來了他們的戰馬,兩人翻身上馬,帶領着各自的兵馬絕塵而去。
蕭元邃站在大帳門前,一邊看着前方騰起的煙塵,馬蹄陣陣,風聲蕭蕭。
一邊,聽着身後,喘息聲漸漸沉重。
雖然一步都沒有邁出來,但聽着那沉重的喘息聲,卻像是經過了什麼煎熬,比起那些在前方捱了刀劍,被戰馬踐踏的士兵也好不到哪裡去。
蕭元邃咬着牙,露出了一抹近乎猙獰的笑容。
不論如何,他都不會輕易的放開商如意,如果花子郢能殺掉宇文曄,帶着他血淋淋的人頭回來……他甚至有些期盼看到這一幕,並非看到宇文曄的人頭,而是想要看看,看到宇文曄的人頭的商如意會有什麼反應。
她,還會爲了這個男人,如此堅定嗎?
與此同時,宇文曄用力的一勒繮繩,座下的烈火戰馬長嘶一聲停下了腳步,身上的血竟然甩出去一丈多遠,在地上劃出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一人一馬,已經成了血人血馬。
此刻,他們粗重的喘息中也滿含着血腥味,一擡頭,就看到橫於眼前的一條河流,卻不是那條自西向東濁浪滾滾的黃河,而是虎牢關外由北向南緩緩流淌的汜水河。
他們又一次殺穿了敵陣。
宇文曄在吐出了一口血水之後,再度調轉馬頭,前方被他們衝擊混亂的大軍又一次重新集結了起來,無數的長矛在空中劃出雪亮的光芒,只聽一聲淒厲的嘶鳴,一匹戰馬人立而起,能清楚的看到馬身上已經扎滿了箭矢,長矛刀劍還在不斷的往上刺,將它扎得跟一頭巨大的刺蝟一樣,最終頹然倒下。
這一倒地,馬背上的那名玄甲軍的士兵也摔了下來,周圍的士兵立刻像螞蟻似得瞬間涌上去,怒吼和慘叫聲一時間混成了一片,直到血霧騰起。
緊跟着,又是第二名。
宇文曄血紅的眼睛看着逐漸力竭的將士在敵軍源源不斷的衝殺之後,被一個一個的拉倒。
十萬大軍,也許是一個數字,但擺在眼前就不是一個普通的數字,那代表着哪怕以一當十,也會在第十一個敵人衝上來的時候將自己擊倒,更代表着他這幾番衝殺,甚至還沒有摸到對方中軍大帳的邊。
但,不是認輸的時候!
想到這裡,宇文曄再一次策馬要衝上前去,可就在他揮刀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手中的那柄陌刀,已經滿是缺口,甚至刀身都彎了!
更重要的是,他這一策馬,座下的烈火戰馬,竟然趔趄了一下。
它也累了。
一人一馬沉重的喘息聲一瞬間甚至蓋過了前方震天的殺喊聲,直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衝破人羣再一次衝到了他的身邊,是薛臨,他手中提着不斷往下滴血的長槍奮力朝着宇文曄衝了過來,可還沒靠近,他的戰馬竟然前蹄一軟,整個栽倒在了地上。
“啊!”
薛臨發出了一聲急促的低呼,幸好他應變極快,慌忙側身用肩揹着地,就地翻滾了幾圈纔算平穩落地,起身後緊跑了幾步衝到宇文曄的面前:“殿下!”
宇文曄看着他,又看向他身後,那匹馬跌倒後,口吐白沫,已經站不起來了。
而薛臨手中的槍,連槍頭都沒了。
宇文曄道:“你回去。”
一聽這話,薛臨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急忙道:“殿下,殿下不是讓我跟着你嗎?”
宇文曄道:“你已不能再戰。”
“我——”
薛臨急得要說什麼,可再一看宇文曄手中滿是豁口的刀,咬牙道:“殿下還能再戰嗎?”
宇文曄擡起了自己的手臂,也把那把陌刀擡到了眼前,上面的鮮血還沒流盡,只露出了一段雪亮的刀鋒,映着陽光微微閃爍,他才發現太陽已經開始往西斜,這一場,他們已經打了一個多時辰了。
難怪,他擡起手臂,都有些吃力。
他道:“我——”
可話沒說完,背後卻突然吹來了一陣風,風中還卷裹着一點水星,薛臨立刻睜大眼睛,露出了有些詫異的表情看向他的身後。
宇文曄也轉過頭去。
只見善童兒騎着馬,踩着巨大的水花蹚過了汜水河,他的手裡,握着那兩把巨大沉重的銅錘,還有一把雪亮的陌刀。
而馬背上,託着那把巨大的神臂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