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兩儀殿的時候,虞明月還回頭看了一眼。
商如意是頭也不回的走了,而進入兩儀殿後的宇文愆似乎也只注意着前方,沒再回頭看一眼。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在她和宇文愆成親之前,她能感覺——不,不是感覺,而是實實在在的發現了宇文愆對商如意的注意,雖然那種注意算不上什麼傾心,卻還是讓她非常的不安,對商如意在厭惡之餘更多了幾分敵意;可自從成婚之後,宇文愆對這個令她厭惡的女人再沒有任何的關注,哪怕關注,也只是因爲她是秦王妃,是宇文曄的妻子這個身份,而對她本人,宇文愆似乎再無意。
這種發現,令虞明月快意了不少。
但這種快意還沒來得及讓她微微勾起的嘴角浮起完整的笑容,就立刻被身邊晃過的另一道身影抹去。
良娣,樓嬋月。
此刻她正滿臉笑容的站在宇文愆身邊,身爲良娣,她本是沒有資格跟隨太子和太子妃進宮向皇帝問安的,可這一次湯泉宮之行,她趁機討好,在宇文淵面前露了不少臉,又因爲“發現”刺客而立了一功,如今做什麼事宇文愆都帶上她,在太子府的待遇幾乎要趕上自己這個太子妃了。
一看到她,虞明月的眼神頓時就陰沉了一些。
那一次百福殿的慶功宴之後,宇文淵對她的態度突然就冷了下來,原本以爲十拿九穩的太子妃也險些旁落,宇文淵甚至賜給了宇文愆兩個側妃,這令她心如刀割。
那些日子,她一直在悔恨和憤怒中煎熬,可不管她怎麼悔恨,怎麼煎熬,卻沒有絲毫抗拒的餘地,畢竟下令的是宇文淵,是掌握了所有人生死的,大盛王朝的皇帝,她再是能謀會算,也沒辦法抗旨不尊,甚至沒辦法去跟宇文愆爭取一個——一生一世一雙人。
那一刻,她才發現自己當初在商如意麪前說的那些話,有多可笑。
所以那之後,她甚至不願跟商如意多見面,多說話。
因爲,她害怕這個時候自己春風得意時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有朝一日都會像那“一生一世一雙人”一般,成爲刺向自己的利劍。
而現在,再看着這個得意洋洋立在自己面前的側妃,樓良娣,就好像一把活生生的,懸在自己頭頂的利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刺自己一下。
這種感覺,令她憤怒無比。
就在虞明月心裡翻江倒海的時候,宇文愆回頭看了她一眼:“嗯?”
“啊!”
虞明月這纔回過神來,他們應該進去了,急忙跟在了他的身邊,三個人一道走進內殿。
內殿的空氣涼悠悠的,宇文淵體壯怯熱,因爲剛剛商如意帶着孩子來了纔多擺了兩個火盆,他們一走立刻就撤下,所以殿內並不比外面暖和多少,清冷的空氣裡彷彿還彌散着一股嬰兒特有的奶香,這種香味令虞明月陰鬱的心情更沉重了幾分。
除了樓嬋月藉機在宇文淵面前討巧賣乖,商如意生的那個兒子,也讓她在宇文淵面前大大的露臉,甚至好幾次藉着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奶娃娃,就達到了她想要的目的。
這令向來覺得女人只要想生孩子就是生育機器的虞明月更憤怒了一些。
爲什麼,她經歷的這些,和她看的那些書,和過去周圍人昂揚的話,都不一樣?
她甚至對自己都產生了一絲懷疑,到底是他們封建,還是自己落後?爲什麼自己明明知道的更多,想得更先進,卻反倒——
“明月?” 又是一聲熟悉的,帶着疑惑的輕呼,虞明月再次回過神來,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內殿,正站在宇文淵的面前,宇文愆和樓嬋月已經叩拜行禮,見她一動不動,所以輕聲提醒。
虞明月嚇得慌忙跪拜下來:“拜見父皇!”
宇文淵微微蹙眉,但又想到剛剛商如意說的那些話,也沒多怪罪,只擺了擺手:“都起來吧。”
三個人這才站起身來。
等到賜座之後,宇文淵看着還有些失神的虞明月,說道:“太子妃的臉色看上去不太好啊。”
一想到剛剛自己的失態會讓皇帝不悅,虞明月本就暗暗的擰着自己的大腿讓自己專注一些,一聽到他這話,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忙起身道:“兒臣——”
宇文淵道:“朕聽說,吳山郡公的眼傷又復發了?”
“啊?”
虞明月一愣,又想到前些天好像是有人來稟報過,只是因爲這幾日事情太繁她沒多問,只能慌忙點頭:“是,是的。父親的眼傷在天冷了之後又加重了不少。”
宇文淵蹙眉道:“怎麼不早說。明天,讓太醫署派兩個人去看看。”
虞明月忙道:“多謝父皇。”
宇文淵擺了擺手示意她坐下,然後說道:“朕讓你們進宮來,是跟你們商量一下除夕夜宴的事。這件事,自然是要交給你們的。”
聽到這話,虞明月陰鬱的心情透出了一點光亮。
不僅僅是聽得出來,哪怕商如意剛剛抱着那個奶娃娃過來討巧賣乖,仍然不能阻止宇文淵對秦王和他身邊人的猜忌與不滿,更重要的是,這件事理所當然的應該交給自己這個太子妃來做。
只要自己把這件事辦妥,就大大的搶回了本該屬於自己的風頭。
於是她睜大眼睛,認真的聽着宇文淵繼續說道:“前兩年,因爲各地都有戰事,朕也沒那個心情,所以年也沒好好的過過;今年——雖然老三還在外頭,可聽他剛傳回來的消息,已經拿下了慈澗,朕心甚慰。”
宇文愆道:“三弟此戰之捷,多虧父皇的庇佑。”
宇文淵淡淡笑了笑,然後說道:“所以這一次除夕夜宴,朕想好好的準備,一定要讓咱們一家人都熱鬧熱鬧,再不能像之前那樣,草草的就過了。”
虞明月附和着宇文愆道:“正是呢。”
“所以,”
宇文淵的目光從太子那張俊美的臉上慢慢的移到了太子妃那明豔動人,又充滿期盼的臉上,沉默了一下,道:“朕決定把這一次操辦夜宴的責任交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