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礁石上攀行自如的靳長空,卻在聽見袁靜蘭這一聲囑咐之後,雙腿一軟,癱坐下來。
“砰”的一聲,驚動了礁石那邊的鴻濤和袁靜蘭。鴻濤驚問,“誰!”
“我要上廁所,怎麼着,難道你讓我尿到車裡啊,還是你要跟着我一起來?”車子裡聽琴撒起潑來。她被老爸給留在車裡,讓開車的小兵看着她,她表面是順服了,可是她骨子裡頭哪兒是乖乖聽話的人!
雖然年紀還小,可是她說話的語氣裡有與生俱來的權威感,整得那小兵臉色一紅一白,“那,那好吧。你別走遠,讓我能看着你。”
“還讓你能看着我!”聽琴索性什麼都豁出去了,“我要上廁所,你還要看着!你再說一句我聽聽,我回頭跟你們首長問問去,你這樣的就是他帶出來的兵啊!”
那小兵面無人色,“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這片海灘形勢複雜,你別跑遠了!”
聽琴冷笑打開車門跳下來。老爸太低估了她,她雖然年紀還不大,可是早學會了這種生存的本領。收拾一個小兵蛋子,她還是不在話下。
“我去了哦,你有膽子就跟着來。看我到時候怎麼跟你們部隊說!”聽琴自然勝券在握,打死那小兵,他也不敢跟着來了。
聽琴穿着大紅裙子在礁石灘上走,她也急着去找鴻濤。
卻見一堆礁石當間兒蹲着個小女孩兒,她正搬着礁石,將石頭底下的小螃蟹一隻一隻往外逮。
聽琴看人很準,一眼就認出來這個小姑娘就是剛剛跟鴻濤一起從大明旅社出來的那個。聽琴不動聲色停住腳步,居高臨下看着那小女孩,“你在幹嘛呢?抓這樣的螃蟹麼?又不能吃,燉湯都沒味道。”
那女孩正是小桐。
“我沒捉它們。這礁石下頭的沙窩子太深了,小螃蟹費盡了力氣也爬不出來。我幫它們。”
聽琴眯了眯眼睛蹲下來,“你叫什麼名字?幾歲?你又是怎麼認識鴻濤的?”
小桐方纔跟媽和鴻濤在一起,是媽臨時讓小桐出來玩一會兒,說有事要單獨對鴻濤說。
小桐靜靜望聽琴。這位紅裙的大姐姐面容跟她的裙子一樣熾烈而好看;性情也是一樣。
“姐姐你是來找我的,還是來找鴻濤哥哥?”
聽琴被小桐的敏銳給刺得撇了撇嘴,“好吧,我是他朋友。很替他安危擔心。他現在有危險,自己一個人偷渡都不能保證安全,可是還要帶着你們兩個人,就更危險!你們爲什麼一定要跟他一起走?你們會拖累他,你知道不知道!”
這一番指責很是尖刻,一般的小孩子恐怕不知如何應對。
小桐卻一笑,“姐姐是鴻濤哥哥的朋友,就應該知道鴻濤哥哥不是怕死的人。所以就算有危險,又能怎麼樣呢?”
“你!”聽琴心中悚然一驚。這小丫頭這麼小小,卻已經這麼難對付!
“伯父?”鴻濤看見靳長空,面色一變。
“鴻濤啊,是誰?”鴻濤想攔着已經晚了,袁靜蘭也已經轉了出來。
“是你!”袁靜蘭見了靳長空便是狠狠一怔。
“靜蘭,你讓我找得好苦……”靳長空這樣的男人,竟然毫不在意當着鴻濤而當場落下淚來。
袁靜蘭也是難過,“長空,就算你找到我,又怎麼樣?”
“靜蘭,跟我回去吧。我已經跟蔡淑芬離婚,我、我能照顧你!有我在,我媽和靳欣他們一定再不敢找你的麻煩!”從來從容的靳長空這一刻卻結巴起來。面上如同熱切的毛頭小子,紅光翻涌。
靜蘭搖頭,轉頭望鴻濤,“鴻濤,真不好意思,因爲我的私事讓你見笑。”
鴻濤連忙退開,“你們二位先聊,我去看看小桐。”
看鴻濤背影遠去,袁靜蘭輕輕一嘆,“長空,你這是何苦?而你告訴我這一切,又是何必?就因爲你跟蔡淑芬離婚,所以我才更要躲開你遠遠的。不管你心裡怎麼想,蔡淑芬何辜;你的女兒又何辜!”
靜蘭轉頭去望海水翻涌,海風吹起她鬢邊的發。終究也還是老了,髮絲之間已經隱隱有銀絲飄動,“長空我不愛你,從一開始我就說的很明白。所以我根本不能爲了得到一時的庇護就跟你在一起。這是對蔡淑芬和你女兒的不尊重,是對你靳長空的不尊重,更是對我自己、對我的女兒、對簡單的不尊重。所以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回去。”
“我現在的心願,只是想遠遠地逃離靳家人。愛過恨過、哭過笑過,都已經夠了。我只想現在讓我的桐桐尋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平平靜靜地長大。我不希望她知道我們過去曾經的那一切。我只想讓她知道她的父親是簡單,已經病故,就夠了。”
“簡單的身世纔會讓小桐幸福。所以這幾年就算顛沛流離、三餐不繼,可是我們母女也過得很快樂。因爲我終於給了小桐一個相對簡單的成長環境。”
“桐桐7歲了吧,她馬上就該上學了。靜蘭,難道你想讓桐桐在這樣的環境下受教育?你沒有時間照顧她,而且你……”
“而且我還揹着陪酒女的身份,是麼?”袁靜蘭悲傷笑開,“可是我告訴你,我的女兒是比我還要堅強的,她從沒有鄙視過她媽媽我的這個身份。”
靳長空沮喪得想要抽自己一個嘴巴。他不是想要鄙夷靜蘭,他其實是在心疼!可是向來自詡也算油嘴滑舌的自己,卻說話專門說到最難聽的那個方向上去。
“靜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至少應該爲了桐桐着想。如果可能的話,爲什麼不能給孩子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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