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s市。
房間裡的電話響着,他老婆又不知道人在哪裡。家裡的保姆去廚房做事,苗松林皺了皺眉,只能自己奔過去接電話。
早晨下了一層清霜,霜氣結在石頭臺階上,苗松林跑得急,一腳踏上石階就是一滑,險些整個人沒從臺階上摔倒下去!
多虧他一伸手扶住了臺階邊的廊柱,這才免了摔倒之虞。
久在商場上摔打的人通常比較迷信,苗松林也不例外。方纔這一滑就讓他心裡犯嘀咕,感覺這個電話或許沒什麼好事。可是沒辦法,無論是商場還是官場,就算明知道沒好事也得硬着頭皮接起電話來,甚至還得撐開一副笑臉。
苗松林都覺得自己有時候有點像小丑。
“喂……”苗松林聽見對面的聲音,這才輕輕舒了口氣,“是梅軒啊。你和小藝都好吧?小藝前兩天剛跟我來過電話,說跟蘭泉快要訂婚……她還說要將火鳥傳媒轉移到j國那邊去做……”
苗藝之前的失蹤很讓苗松林擔心了好一陣子,可是那段時間他不方便出國。國內的領導幹部本就不能隨便出國,更何況j國那邊也是要做審查,所以等苗松林這邊終於準備好了一切想要過去親自尋找女兒的時候,卻已經接到了女兒的電話。
苗藝只在電話裡輕描淡寫地說自己貪玩,忘了跟家裡聯繫。還說一切都好,如今跟蘭泉在一起。
雖然苗松林並不願意女兒再跟蘭泉在一起,但是聽女兒說起蘭泉在j國的風光來,還是動了心。沒想到蘭泉到了j國去,身份反倒比在靳家的時候更爲耀眼,一聽女兒說她還有可能成爲梨本家未來的主母,向來好面子的苗松林終究還是動了心。
以爲一切都好,以爲一切即將抓到掌中,卻沒想到在這樣一個冬日清冷的早晨,接到了這樣一個電話——“梅軒你說什麼?”此時房間內的地面上當然沒有清霜,但是苗松林還是覺得差點摔倒,“你說苗藝她,她怎麼了?!”
自從出了苗藝跟梅軒之間的打胎又退婚的事兒,苗松林對譚家和靳家早已視若仇敵,可是之前苗藝在j國失蹤,苗松林這纔不得不主動跟梅軒聯絡。
“苗伯父,對不起——今早接到j國警方的通知,苗藝已經於凌晨自殺身亡……”梅軒在電話裡也是費勁地說完,“苗伯父,請您節哀。”
傳真機“嗡、嗡”地工作着,一張紙從傳真機裡吐出來,苗松林一把扯過那張紙,早已是老淚縱橫。
梅軒說,這張紙是苗藝最後的遺言。經過了j國警方的確認,這才傳給他看。
字跡是苗藝手寫的,苗松林的目光觸及那兩個字“爸爸”便已經哭得坐倒在地。重男輕女的他,當年真的對女兒的出生極爲遺憾,所以對女兒一度也曾經不冷不熱。後來女兒上幼兒園,老師教寫“爸爸”兩字,女兒卻怎麼都寫不會。老師爲此找了他,他回來就想打女兒一頓——爸爸兩個字多麼容易,女兒怎麼就不會寫!
那晚上苗藝哭了,委屈地抱着他的大手,“女兒只想讓爸爸親自教給女兒寫。女兒在乎的不是這兩個字,女兒真正想要的是爸爸……”
苗松林老淚縱橫,那兩個字女兒多年來還保持着當年的寫法,一橫一豎一撇一捺,依舊是他當年把着女兒的手寫出來的樣子……如今這兩個字還在眼前,可是女兒竟然卻已經不在人間!
苗松林哭着去看苗藝最後的遺言:“爸爸,女兒走了。女兒只覺好累。”
“這一生彷彿擁有了許多,卻也好像永遠兩手空空。女兒每一天都在努力,都在努力地去爭取那沒得到的一切。不是都說天道酬勤,付出了必定有收穫麼?可是女兒怎麼會那麼累了之後,還是兩手空空?”
“爸爸,您和媽媽、爺爺不要難過。女兒不是厭世棄世,女兒只是覺得——太累了……爸爸,讓女兒睡去吧……來生,女兒一定會再在找爸爸,再跟您從頭學習寫‘爸爸’這兩個字……”
苗松林花費數十萬包機來j國,只爲了將苗藝的屍體帶回祖國去。向來有點摳門的苗松林這一次卻沒對金錢計較,他只說,不想將女兒孤零零一個人留在異國他鄉。就算火化,也必須要回到祖國、回到家鄉去。
飛機起飛的那個早晨,天空陰霾,星星小雪從天空落下。蘭泉、簡桐、梅軒一同爲苗藝送行。竹錦、菊墨因爲是秘密來j國,不方便公開露面,卻也都遠遠站在航站樓裡爲苗藝送行。藺鴻濤的車子則在機場外,遙遙望着飛機衝入雲際。
他們都並不喜歡苗藝,可是卻還是來爲她送行。
儘管知道如果苗藝活着,最不想來送行的人就是自己,簡桐依舊勇敢地來。當飛機衝上陰霾天空的一刻,簡桐終於放聲哭了出來。
一個鮮活的生命、一個本來那樣完美的女子,怎麼會走到如今的地步?
“我不信是她殺了石井小五郎……”蘭泉伸開手臂將簡桐擁入懷裡,簡桐這才放心地低吼出來,“她雖然壞,但是我不信她會做到那個地步。”
蘭泉面上卻沒泄露任何表情,他只是抱緊簡桐,“你能這樣相信她,相信她天上若有知,也該覺欣慰。”
梅軒閉了閉眼睛,握緊拳頭,“其實我們同樣都不信,我們以爲都還有機會聘請律師幫她打贏這場官司。卻沒想到——苗苗她竟然自己選擇了這樣一條路。”
簡桐抓緊蘭泉的衣襟,“這是她自己堅持的最後的尊嚴。可能她寧願這樣死去,也不願終究要作爲被告人被推上法庭的那一刻;更何況,她本來就是無辜的,她在用自己的死證明自己的清白!”
“我們走吧。”蘭泉面上依舊沒有什麼波動。可是他的目光與梅軒、竹錦和菊墨凌空無形碰撞——梅蘭竹菊四個人都知,他們與梨本英男之間的賬又多了一筆!
有賬不怕算,他們會跟梨本英男好好算清楚!
清寒小雪紛揚落下,在走回機場大樓前,蘭泉輕聲對梅軒說,“開始吧。”
東櫻集團京都分社。
這本是一個普通的工作日,市場彷彿也進入冬眠期,既無大的利好,也無嚴重的利空消息,所以大家本該庸庸碌碌做好日常工作就好,可是今天一大早整個東櫻集團的分社就亂成了一鍋粥!
梨本英男望着電腦屏幕上的股市大盤,臉色鐵青,“怎麼會出現這麼大量的拋盤!吸納,務必把股價給我拉昇起來!否則我將用什麼來吸引投資者,我渤海油田的計劃如何繼續進行!”
手下擦着汗,“少主,我們的人已經在拼命買入,可是拋盤壓力太大,恐怕,恐怕……”
“是什麼人在砸盤,你們給我查清楚沒有!”
“稟少主,近年來集團本部始終有股權紛爭,所以許多股票早已經暗自流入不知名的股東手中。不過之前的股票流動量並不是很大,所以並沒有引起董事會的足夠重視;可是以如今的情形來看,那些小散戶分明是集合在了一起,共同拋售砸盤!”
“吸納,多少都給我接着!”梨本英男眸子衝血。
“可,可是少主……”那手下額角涔涔汗下,“公司裡的流動資金本已經不多,大部分都被少主您挪到渤海油田項目去了!如今這樣巨大的砸盤,我們的資金量根本不夠!”
梨本英男面色慘白,“最嚴重的後果是什麼?”
那手下哆嗦起來,“如今一條資金鍊便拴住了集團與渤海油田這兩個項目。所以這樣繼續下去,恐怕少主您就必須要做出決定,舍一個保一個!”
“舍哪個?保哪個?!”梨本英男面無血色,“你說!”
股市最是難料,股價下跌起來更是無情。東櫻集團之前剛剛熬過j國一場巨大的金融危機,隨着j國股市整體泡沫被擠壓調三分之二,東櫻集團的市值也壓縮了百分之三百!
正是在這最嚴峻的時刻,他究竟要保哪個、舍哪個!
東櫻集團是梨本家族的經濟根本,渤海油田是梨本家族的未來,哪個能棄?!
同樣的時間,梅軒與藺鴻濤卻坐在電腦前,悠閒地舉起紅酒來碰了下杯。
“梅軒,你說我們今天誰贏?”藺鴻濤眸光閃爍。
“他若放棄渤海油田,那麼前期的巨大投入就都落入鴻濤的囊中;他若放棄東櫻集團,那麼我正好可以順勢低吸……”梅軒含笑,“不過無論他放棄哪個,都會讓他自己元氣大傷,所以我們是雙贏。”
“說得好。”藺鴻濤笑着眯起眼睛,“你我聯手,他焉有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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