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於杜仲的突然呆傻,前白虎團的兄弟們都擔心不已,所以也不知道是誰挑的頭,每天開始源源不斷有人自發來到駱宅“拜山”。
白虎團雖然早已解散,但是他們在道兒上的影響力卻依舊存在,香港本地的各個幫會也早已收到他們麾下,跟着他們做白道的生意;藉助地利,所以每天來拜山的人便以香港本地的前幫會人員爲主。
駱東傑是前英政府授予的太平紳士。身爲太平紳士要參與港島的社會治安工作,定期巡視羈押機構及被扣留認識,以免司法出現不公平的現象,所以駱東傑竟然跟來拜山的那些人中的許多都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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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自然不該歧視曾經因服刑而入過羈押機構的人員,但是傳統富人居住的半山區連續多日出現這樣的人,就不免引起周遭社區居民的恐慌,他們紛紛向當地治安機構尋求幫助。
可是那些人什麼事都沒做,只是正常來拜訪,在駱家庭院裡停留,並不喧譁吵嚷,更沒給周遭社區帶來任何實質上的影響和破壞,所以治安機構除了循例詢問與適當勸誡,也沒辦法。
周遭居民看治安機構沒有辦法,便只好將壓力轉移給了駱家。紛紛打電話來表達自己的憂慮。
駱東傑抗壓能力極佳,對任何電話都是笑顏相對。再加上他原本的身份就是太平紳士,一來受人尊重,二來要接待這些人員原本就是他的社會職責,所以鄰居們真的也說不出什麼來。
蔡淑芬卻受不了了。
蔡淑芬自己原本就是個火爆的性子,出身軍人世家又很有大是大非的眼光,所以對待這些曾經遁跡於黑道的人就非常看不慣。
這些天這些人一個個衣冠楚楚出現在她家庭院裡,她已經忍得很費力了,偏駱東傑還真的就把他們都給請進庭院來,還拿出最好的茶點來招待他們。蔡淑芬雖然受不了,可是還得顧忌着駱東傑太平紳士的身份,只能將自己困在房間裡,大夏天的也拉着窗簾,眼不見爲淨。
走過黑道的人就是走過黑道的人,即便現在也都衣冠楚楚,言行舉止文質彬彬,但是他們骨子裡的戾氣卻不是一套高檔西裝和溫和的微笑便能盡數掩蓋去的,所以家裡人也個個都很緊張。廚娘看見家裡的衛生間不斷有這些人進進出出,就跑上樓來跟她哭訴,說真的不敢在廚房裡呆着了。不是歧視,而真是害怕。
這些人來拜山,冠冕堂皇的理由是來看望老大杜仲;可是他們肚子裡的花花腸子,蔡淑芬豈能不知?
他們來拜山,實則是向駱家和聽琴施壓。他們言笑晏晏着,卻時不時提及,“神醫段三公子說大哥的病沖喜就能好。大哥雖然如今病了,但是還有我們呢。請駱紳士放心,駱紳士這邊對大嫂出嫁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們一定全都滿足。一定讓咱們大嫂風風光光地進門,兄弟們等這一天,可是等了太久了!”
越是看他們在外頭拍胸脯,玩兒保證,蔡淑芬就越是來氣。雖說她心裡也是已經答應了的,甚至還會幫忙勸說聽琴;但是自己答應是自己答應,現在換成這幫人兵臨城下來“逼宮”,蔡淑芬就不樂意了。
扯開窗簾,蔡淑芬嘆息着看妙妙穿着海魂衫白藍條紋的連身小短褲,頭髮被高高地吊在頭頂做了花苞頭,上頭用粉紅色的緞帶固定,可愛得像個天使版的小水手;這樣純淨美好的小女生,竟然快樂地混跡在一幫黑西裝黑墨鏡當中。
小小的白藕一般的手臂,一會兒抱抱這個伯伯的脖子,一會兒吊吊那個叔叔的胳膊,自在得彷彿根本就不知道那幫傢伙都是喊打喊殺的人!
蔡淑芬一看妙妙的小樣兒,就只覺自己的血壓噌地一聲又上去了。她之所以不願意答應聽琴嫁給杜仲,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不願意讓妙妙跟這幫人混在一處!
聽琴倒也罷了,她原本是個女商人,黑白兩道的人都得結交,蔡淑芬也越來越相信女兒不會吃虧;但是妙妙不一樣啊,有哪個當姥姥的願意眼睜睜看着自己天使一般的小外孫女跟那幫人在一起?
這要是換了往常,蔡淑芬只消將杜仲叫來,指着杜仲鼻子大罵一通,杜仲自然就會乖乖下樓去把那幫人給遣散了,不消蔡淑芬費太多心思——可是今天,不行了。
蔡淑芬沒有指望,也不願意讓聽琴出面,駱東傑又指望不上……蔡淑芬只能硬着頭皮自己出面。
“外婆!”
蔡淑芬穩定了半天,又特地換了衣裳,還給自己薄薄上了點妝,這才滿身威儀地走出來。
看見蔡淑芬走出來,妙妙一聲歡呼,張開小胖胳膊向蔡淑芬撲過來,“外婆快來,白菜伯伯給我帶了妙芙,好棒!”
蔡淑芬轉頭瞪了一眼那個妙妙口中的“白菜伯伯”。他當然不是個一顆行走的白菜,那人姓蔡,祖上還有英國人的血統,所以皮膚很白,有混血兒的特徵,所以妙妙形象地稱呼他爲“白菜伯伯”。
這位白菜可了不得,原來只是混在菜市場的小混混,後來竟然漸漸做大,成爲了本港最大的蔬菜批發商;到後來香港迴歸之後,內地輸往香港的蔬菜生意被他承攬下來,蔡家的生意便越做越大。
更難得的是,當年爆發過禽流感之後,內地輸往港島的活雞生意一直沒人敢做,唯恐蝕本;那時候是老蔡挺身而出,冒了極大的風險將這生意重新盤活,讓港島居民有安全放心的活雞可吃,又讓內地的養雞戶沒有遭遇滅頂之災。
老蔡畢竟血統裡還有白人的遺傳,所以天生做得一手極好的烘焙,每回來都給妙妙帶親手做的小西點,總能哄得小妙妙眉開眼笑。
不過老蔡從來不跟人提他的大名,因爲他的大名叫——蔡依林。
其實真的不賴他,他比jolin早叫了十幾年的蔡依林,只是後來jolin太有名了而已。
蔡淑芬可不管老蔡是蔡依林還是白菜,只不客氣地瞪了一眼,便伸手將妙妙扯到身後來,“外婆有沒有告訴你,不許你亂吃別人給的東西?妙妙你怎麼又亂吃?”
出言不善,當場的黑西裝們就都有點傻,大家都同情地朝老蔡投去目光。
老蔡雖然早已是港島富商,可是還是不泯當年從菜市場混出來的痕跡,在蔡淑芬狠叨叨的注視下,侷促地搓了搓手掌,彷彿上頭還沾着拔出蘿蔔帶出的泥,“老太太,您放心,這泡芙都我親手烘焙出來的。我洗過手的,而且洗過不止一次,您,您放心讓妙妙吃。”
“洗過手了?”
蔡淑芬那是得理就不饒人的,有能耐你別讓她抓到理,否則直接罵死你。蔡淑芬極開心這個老蔡給了她破口大罵的理由。
“洗過手了,就一定沒有問題了?”蔡淑芬冷笑着一步一步走向老蔡,“衛生署在電視上播放的宣傳片你有沒有看過?那片子裡可說了,洗手不等於洗了就會乾淨了,你要洗五分鐘以上,而且要以正確的姿勢來洗手,裡裡外外、指縫各處、指甲上下都得洗乾淨了,纔有可能是衛生的!”
“老蔡,你給我拍着良心說說,你有沒有這麼仔細地洗手啊?”蔡淑芬盛氣凌人。
實則蔡淑芬並無歧視老蔡從菜市場出身的這個背景,換句話說全中國人,有幾個能做到這樣細緻的洗手?只不過老蔡不幸,正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撞在了蔡淑芬的槍口上,蔡淑芬自然將對他們這一羣人的不滿都發泄到他一個人的身上來。
老蔡被問得啞口無言,扭頭求助地望望黑西裝的兄弟們。那些人說白了都曾經是“泥腿子”,誰能做到這麼精細?大家便都搖頭。
老蔡再低頭看看自己這雙手。縱然現在已經富貴了,可是手上似乎永遠洗不掉當年賣菜的時候沾上的泥土。老蔡頹喪垂下頭去,“老太太,我,我沒能做到。”
“哈,沒能做到,那你還敢拿着你那髒手做出來的泡芙給我們妙妙吃?你這是安的什麼心啊你!”蔡淑芬冷笑着抓緊話柄,轉腕就化作利劍,直接捅進老蔡的心臟去!
“芬芬!”駱東傑都看不下去了,趕緊過來扯住蔡淑芬的手臂,“老蔡經常送甜點來給妙妙吃,從來沒有事情的!他家裡的甜品店在港島各處的門店生意都很好,也從來沒有問題。”
“是麼?”蔡淑芬冷冷一笑,“從前不是現在,別人也不是我妙妙!姓蔡的,我駱家不歡迎你,請你離開;順帶也帶走你這些甜點,還有你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