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小怪獸就開始發燒,身上起了一層小紅疙瘩。雖然過敏算不得什麼大事,但是過敏嚴重起來真的是會死人的。所以蘭泉和鴻濤雖然安撫家人沒事,他們兩人卻是寸步不離守在小怪獸*邊。
小怪獸自己精神狀態卻蠻好,臨睡覺的時候還得下令,“咱們家誰都可以來看我,就是不讓田歌來!”
“你可拉倒吧!”蘭泉笑着將兒子塞進棉被裡去。這小子還嘴硬呢,分明人家田歌都沒來,所以這小子其實一直偷偷拿眼睛瞄着門口呢,那究竟是盼是拒,難道蘭泉還看不出來麼?偏這小子還這麼嘴硬——這世上可有句話:死要面子活受罪。
小怪獸不情不願地睡去,鴻濤緩緩問,“你猜,這個幫田歌逃脫的女孩兒,是誰?”
蘭泉笑起來,“就是上次你們在敬鍋神社門口遇見的那位咯。”
兩人心照不宣一笑。蘭泉想了想,“我在考慮是不是應該邀請四兒來這邊度個假?”
兩人正將想象力都放到菊墨那兒呢,門口的紙門上終於映上了一抹小小身影。似乎有點猶豫,卻還是沒離開。
鴻濤努嘴給蘭泉使眼色。蘭泉就笑了。
兩人魚貫而出,正看見小田歌面色嚴肅地站在門口。見了兩人出來,田歌面上有點囧。
“進去看看他吧。他睡着了,不會知道的。”蘭泉彎腰輕輕抱了下小田歌。小小的孩子,已經有很硬的骨頭,蘭泉已經很是欣賞。
田歌鄭重向蘭泉和鴻濤鞠躬,“家主、藺伯伯,今天都是田歌的錯。我應該看着小主子不吃魚生,可是我出於一時意氣沒看住他……”
鴻濤笑起來,蹲下來含笑搖頭,“你爸爸是我們的僱員,所以他這樣說話還有情可原;田歌,你不是梨本家的家臣,更不是我們的僱員。記住,你只是普通的小孩,你只是小怪獸的朋友,你不必心中對他有任何的抱歉。”
蘭泉也是點頭。
田歌面上彷彿揚起一抹星火,小小的、明媚的面孔彷彿被璀璨照亮。
蘭泉和鴻濤相視一笑,轉身離去。小田歌猶豫了下走進房間去。
*上睡着的那個傢伙就是嘴硬,其實他自己很不舒服的。田歌看他燒得通紅的面頰,聽着他呼吸的聲音都是帶着過敏的那種鼻塞,輾轉着在睡夢裡,顯然深受其苦。
身子上的疙瘩還會癢癢,小怪獸在睡夢裡還下意識伸手想去抓,被田歌一把抓住,用備好的紗布將手給纏上,省得他自己抓破了疙瘩而造成皮膚感染。
轉了個角度偷望室內的蘭泉和鴻濤相對一眼,都是無聲笑開。
田歌這孩子自己也剛剛五歲大,竟然已經懂得如何照顧小怪獸。這種超常的本事,是不是也是一種天意?
傭人來報,聽琴到了。
蘭泉和鴻濤忙迎出去,囑咐傭人仔細聽着房間裡的動靜,如果小怪獸有事兒趕緊稟報。
聽琴披着夜色來,瞅着蘭泉就笑。笑得連鴻濤都跟着身上發毛。
聽琴坐下摘下半臂長的皮手套,“我白天還以爲自己看錯了呢。咱們家孩子那小東西,我打小是看着他長大的,他自然逃不過我法眼,我就以爲是小孩子玩兒的過家家,找個真的街上的乞丐一起當托兒;卻沒想到啊……”
聽琴挑着眼睛瞅着蘭泉樂,掏出手機來調出一個畫面來,“我是沒事兒跟小桐交流下,結果人家小桐可是一眼就認出來了!我怪只怪自己有眼無珠啊,竟然沒第一時間看出某人來!”
“哈哈……”蘭泉大笑,擺了個委頓的姿勢坐地上,“大姐,我那個‘街頭行爲秀’挺專業的吧?小怪獸不行,他表演慾太強,不時動來動去的,殊不知那樣容易露餡兒;真正的乞丐都是街邊一個活的佈景,坐在那應該是一動不動的。”
鴻濤站在一邊笑。這對父子果然逃離了小桐身邊就都原形畢露了,簡直玩兒得無法無天的。地球人如果聽說這對的父子坐j國大馬路邊上裝了一半天的乞丐,後來還大鬧了人家餐廳,估計個個都得驚得不敢相信。
卻也唯有這樣的不敢相信,所以他們父子倆搞出的伎倆才一擊中的,沒人提前能想到。
“孩子怎麼樣?”聽琴直奔主題。
“問題不大。他吃得不錯,據手下人報告,他就是後來爲了跟田歌賭氣,才故意將一塊壽司給塞嘴裡的;不是他自己主動非要吃。”
聽琴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這孩子說聰明挺聰明的啊,怎麼上來那個?勁兒來分不清輕重了嘿?爲了賭氣,就拿自己的命往裡搭啊!這傻小子。
“聽琴你怎麼會得空晚上過來?”鴻濤手裡擎着紅酒,不緊不慢地問。
聽琴面上有點尷尬,“怎麼那麼不給我面子呢?要麼別問,要問你就直接問不行啊?”
“哈……”鴻濤大笑,“我們都聽說了你每天24小時黏着姑奶奶呢。都覺得你這招實在是高!”
“姑姑睡了。”聽琴擡頭望蘭泉,“我這幾天把她折騰夠嗆,累了夠嗆。剛剛他們家醫生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梅軒陪着她呢。我這才放心出來。”
蘭泉和鴻濤都垂首。縱然靳欣可恨,可是終歸也是靳家人。一家人竟然走到這樣的地步上來,越發印證一個道理:這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縱然靳家一門英傑,終究也還是有這麼個天生來攪局的。
一聲嘆息。
“那個就是田歌啊?”聽琴偷着望着房間內田歌小小的身影,也不覺動容。
那麼小的孩子,就那麼小心仔細跪在小怪獸被褥邊兒上,眼睛一瞬不瞬望着小怪獸的睡容,每當小怪獸在夢裡有什麼反應,田歌都先反應一步,或者是握緊小怪獸的手,或者是輕輕幫他將被子拉好……
蘭泉和鴻濤都笑着點頭。
“我的天啊……”饒是火辣性子的聽琴都溼了眼睛,“我真難想象田歌只有五歲。這孩子定然是上天派來的吧……”
“我們都這麼說。”蘭泉也笑。
“只可惜,田歌是個男孩兒……”鴻濤補上一句。
“嗯?”聽琴看着田歌的男裝,忍不住扭頭來望鴻濤。以鴻濤眼力,聽琴不信鴻濤看不出來。
鴻濤卻笑着搖頭,“我們的觀感都是我們的。但是問題的關鍵還在這兩個孩子自己。田歌自己選擇要當男孩兒,小怪獸也以爲田歌就是男孩兒。”
鴻濤沉吟了下,“小怪獸今天發那麼大的脾氣,我想不光是因爲有莊森那個孩子的出現,更主要的原因是小怪獸看見田歌穿了女裝,心靈上無法適應,所以以怒火的方式表達出來。”
“喲……”聽琴都犯愁了,“那將來這倆孩子還有得麻煩呢……”
“好事多磨。”蘭二少倒是並不擔心,“這都是途中的風景,讓他們倆自己品味自己嘗去,咱們管不了,也不該管。”
“呵!”鴻濤挑眉望蘭泉,“這一點上你倒是跟梅軒的觀念越發趨同。”
蘭泉笑着沒出聲,徑自向前走去。聽琴和鴻濤互望一眼:如何能不眼光趨同,否則當年怎麼會都喜歡上小桐?
睡到半夜小怪獸醒來。他本就沒吃多少魚生,再加上自己身子底子好,所以睡了半夜燒就也退了。手上很不舒服,擡起來纔看見被纏上了紗布。小怪獸就想起畫本里看見的木乃伊來,趕緊甩脫了。一轉頭纔看見褥子邊兒的田歌。
小怪獸下意識還想閉上眼睛裝睡,可是發現不對勁。伸了手去在田歌眼前擺動,才發現田歌已經睡着了。可是饒是睡着了,竟然還能小身板跪得溜直!
耶,厲害!
小怪獸就起了笑謔之心,偷偷到桌子上調了墨汁,蘸飽了毛筆。想着待會兒給田歌畫個大花臉,到時候該有多快樂——
小怪獸正在想象里美着呢,冷不防背後清冷一聲,“靳劍琴,你不好好躺着,你跑去幹什麼!”
小怪獸手裡的墨筆吧嗒就掉桌上了,在宣紙上杵出恁大一個墨點子。猛回頭去望,田歌依舊是剛剛的跪姿,可是一雙眸子早已清冽睜開,目光清冷。
小怪獸腿都軟了,只能解釋,“我,我起來練字不行麼?我用功學習,我要頭懸樑、錐刺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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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