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春坐火車回s城,不過幾個小時。可是如果簡桐自己,這幾個小時一定會被放大成無邊無際的寂寞。可是此時已經不會,因爲有雞湯豆腐串,還有身畔假門假事兒扇着小扇子的綠衣少年。
更有手腕上瑩瑩輕動的蜜蠟手珠。如玉瑩潤,卻無寒涼,暖暖貼着皮膚。
像是那人的愛。
“你怎麼會突然從美國回來?”簡桐轉頭問菊墨。雖然如今的地球已經變小爲一個小村落,可是畢竟那是美國,坐飛機也要十幾個小時;更何況他還有自己的生意,每年春節也不見回來團聚的,怎麼這時候說回來就回來?
菊墨笑米米地,那笑容有點像縮小版的白衣狐狸段竹錦,“如果我說,我千里迢迢踏浪而歸,就是爲了給二嫂送這一串‘藍泉’,二嫂可信?”
“信你個大腦袋!”簡桐當然搖頭。
菊墨就好整以暇笑起來,“我能說的已經說了,剩下的就是我不能說的了。”
其實簡桐也能明白,菊墨回來,只因爲他也是靳家男人。
如果蘭泉所要做的事情真的涉及二戰時期被埋藏起來的寶貝,試問靳家還有誰會比靳菊墨小公子更瞭解那些文物古董的價值?
靳家梅蘭竹菊四大公子,除了梅軒看着正經點,另外三個都看似衣袂飄飄不務正業,但是簡桐已經能夠懂得:他們並非表面的樣子。一旦靳家需要,一旦正業需要,他們一定都是站在最前排的菁英!
“這次回來會呆很久麼?”簡桐只能繞着彎問。
菊墨好脾氣地笑,露出整齊的小白牙,“會等二哥的指示。”
答了跟沒答一樣!討厭……簡桐只能再度優雅地翻了個眼皮。
藺鴻濤辦公室裡,杜仲皺眉望藺鴻濤,“濤子,你這是怎麼想的?爲什麼要兄弟們主動跟東櫻集團挑釁?這不是我們一貫做事的風格,你說過時代已經變遷,如今辦事都要隱忍。”
藺鴻濤坐在辦公桌後,眸子望着藺草疊席上反射的輕柔陽光,手指轉着那枚卡地亞的鑰匙扣靜靜微笑,“老杜,去做吧,我有自己的道理。”
杜仲一聽就急了,“濤子,你這是要暴露咱們自己的實力!東櫻集團的背景那樣深不可測,咱們一旦起了衝突,先不說東櫻集團,就是大陸警方恐怕也得先整治咱們——畢竟東櫻集團目前的身份是在中國投資的商人,是招商引資的重要扶持對象!”
“濤子,你這是要將所有矛盾都引到咱們自己身上來,你怎麼會做這樣魯莽的決定!”
藺鴻濤面上依舊輕柔微笑,“做事有明有暗,需要有人在暗,那麼自然也需要有人在明。”
藺鴻濤緩緩擡眸望杜仲,“既然滾子本來就曾是咱們的人,那麼這個身份就已經被他們挑成明的了,就算我們想要低調,已經都不能。索性我們來做明面的事。”
杜仲嘆息,“大陸警方……”
藺鴻濤微笑,“忘了靳青山是本市公安局長兼政法委書記?”
藺鴻濤說着起身,抱着手臂站在窗口,指着剛剛從大樓裡走出去的一位“客商”的背影,“老杜,認出他是誰?”
杜仲點頭,又搖頭,“我看得出他易容,卻猜不出他本來面目。”
藺鴻濤笑起來,“還記得本市有位親手擒獲飛賊的那位堪稱武林高手的刑警大隊長麼?”
杜仲這才驚了,“你說剛剛來的訪客是劉毅!”
藺鴻濤緩緩轉身,“所以老杜,放手去做。至少,警方不會爲難。”
杜仲越發驚疑,“這件事,竟然警方是知道的!難道……”
藺鴻濤微笑垂下眼簾,“老杜,去做事。但是要告訴兄弟們,不要亂來。”
鳳鳴街上,梧桐正長。
一輛奧迪靜靜停在街上,彷彿停了很久。車子裡質量良好的太陽膜將一切都掩藏,即便有街坊鄰居走過去,好奇地向裡觀望一眼,也只能隱隱看見有人,卻根本什麼都看不清。
那車子正對着簡桐家的酒坊店面。
店面靜靜的,依舊沒什麼生意。袁靜蘭獨自坐在店面裡,有點百無聊賴。手邊有一條擦櫃檯用的抹布,袁靜蘭拿起來手腕輕輕挽了個花。袁靜蘭笑起來,不由得想起年輕的時候,她扭着大秧歌在街上,手上飛揚起的那兩條大紅綵帶。
袁靜蘭想着想着便出了神,彷彿看見路邊站着的英挺男子。一身簡樸的軍裝,卻被他穿出了俊逸之色。滿街歡慶的人們,而他的目光只獨獨望着她。
萬千人中,她不經意回眸撞上他的目光;而他從始至終只望着她。
一隻蒼蠅“嗡”的一聲飛過去,驚醒了袁靜蘭。袁靜蘭再不是想象中那個揮舞着綵帶、舞姿曼妙的小姑娘。此時垂首,手裡只是一條變了顏色的抹布,而自己早已青春不再。袁靜蘭嘆了口氣,連忙揮舞着抹布去抽打那隻蒼蠅。
天越發熱了,蒼蠅也越來越膽大。聽着它嗡嗡的聲音,袁靜蘭只覺心慌意亂。
尤其窗子對面停了那輛黑色奧迪,停了那樣久,久得讓她無法不心驚。
袁靜蘭追打着蒼蠅,幾個閃身之間,再回頭,對面那輛黑色的奧迪已經消失不見。梧桐樹影下空空的,彷彿從來沒有停過一輛奧迪。彷彿——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個幻影。
袁靜蘭嘆了口氣。昨日一切就算曾經真實,如今看來,也只是如露如電的一個泡影。
已經不再。
------------
【大約13點半第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