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老爺,是個漂亮的千金。母女平安。”孩子被包得嚴嚴實實的,抱到李湛跟前。
李湛愣了愣,一晚沒睡,讓他腦子有些發木:“生了啊……”
一旁的五夫人還以爲他不喜歡女兒,笑道:“這次是女孩,下次就有男孩了……”
話未說完,李湛接過孩子,看着外面漸漸亮起來的天空,走出門去,晨曦穿過雲層,撒落在他的身上,他迎着晨光,大笑着舉起女兒:“熙者,光也,果然是該叫令熙。”
大夫人已經乏得不行了,撐着站起來,說道:“咱們快去看看弟妹吧。”看完了,就算完成身爲長嫂的任務,可以回去休息了。
五夫人看着李湛傻里傻氣的行爲不禁有些好笑,忽然想起了什麼,眼神黯了下來,嘴角的那絲笑意也變得苦澀起來,聽到大夫人的話,把剛纔那一絲若有若無流露在外的心緒收斂了起來,臉上又揚起了山東仕女最標準的笑容,站了起來:“好,咱們走吧。”
走到正屋門前,剛要進門,門卻呼啦一下被拉開了,祈月急匆匆的從裡面跑出來,臉上盡是慌張:“二位夫人……那個產婆……陳婆子……”
大夫人嚇了一跳:“怎麼回事?”
“別急,慢慢說。”五夫人心裡跳快了幾下,有穩住了心神。
祈月急道:“夫人肚子還在疼,要叫產婆再去看一下怎麼回事。”
李湛抱着女兒跟在後面,聽了這話,忙走上前來,情急之中也忘記了改換稱呼:“涵兒怎麼了。”
說着也不顧忌諱,往屋裡走去。祈月此時頭暈目眩,也沒來得及攔住他。
屋子裡頭充滿着血腥味道,涵因躺在牀上。面色蒼白,李湛走過去,把剛出生的小嬰兒放在她的身邊,看着她痛苦的樣子,有些不知所措,握住她的手問道:“你怎麼樣。”
涵因折騰了一整夜,終於把孩子生了下來,但此時肚子卻仍然一陣陣的疼痛,見李湛進來,有氣無力的說道:“污穢之地。你進來幹什麼。我沒事,只是還是疼,好像……好像……”
這時候產婆已經跑了進來。朝被子裡面看了看,叫道:“哎呦,夫人,您這是雙胎,頭已經快出來了。您可要再加把勁。”
“還有?我已經沒力氣了……”涵因連叫的力氣都快耗盡了,她實在沒有想到自己會懷雙胞胎。
李湛緊握着涵因的手:“涵兒,你再加把勁,很快就好了。我們一下子就有兩個孩子了。”
涵因深吸一口氣,繼續跟着自己的宮縮用力。這時,大夫人和五夫人也跟了進來。兩個人忙把李湛從牀邊拉開。奶孃則把孩子抱了起來。李湛還想再屋裡看着,卻被慕雲和祈月連推帶搡的推到了外間。
還好隔扇門沒有關緊,李湛便隔着門縫往裡面看。
第二個孩子生的很快。不一會兒便出來了。看見那紅紅的皺皺巴巴的一小團被產婆抱了出來,李湛大鬆了一口氣。
只聽門裡頭傳出說話的聲音:“哎呦,是個小公子呢。”
“龍鳳胎啊……”
忽而又聽見:“哎呀,怎麼不哭呢。”
氣氛又緊張了起來,李湛的心又揪了起來。差點又衝了進去。
產婆又拍了兩拍,孩子卻還是不動。
涵因這時候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坐了起來:“先別剪臍帶,把孩子給我!”說着從產婆手裡抱過孩子,又衝着祈月說道:“我之前準備的東西呢。”
東西就放在牀頭,祈月伸手便拿了過來,是一個匣子,裡面放着一個大扁頭鉗子,還有一節蘆葦杆。這都是她爲了預防生產的時候各種情況而提前準備的。
孩子出生的時候,可能嗆入羊水導致窒息,所以她提前準備了蘆葦杆,將孩子呼吸道中的羊水吸出來。之後又拍了拍孩子,不一會孩子開始啼哭了起來,只是比起剛纔那個嗓音嘹亮的女兒,這哭聲未免顯得有些有氣無力,像小貓似的,個頭也小一些。
衆人這才大鬆了一口氣,對涵因的舉動嘖嘖稱奇。產婆紮好臍帶,將孩子包在襁褓裡抱給李湛看。
涵因再撐不住,躺在牀上睡了過去。
涵因生了龍鳳胎的消息,第二天一大早也傳遍了全府。
又添了嫡孫,太夫人格外高興,全府的下人都得了雙份賞,一份是太夫人的,一份是李湛出的,伺候涵因的大小丫鬟們得來的賞錢更是豐厚。這些日子,好事接連不斷,主人家高興,他們這些下邊做事的也跟着沾光受惠。
這樣,一個奶孃便不夠了,慕雲便擔負了挑選奶孃的任務。
涵因卻並不急着選奶孃,她寧可自己親自餵養。
“堂堂的一品誥命竟然自己奶孩子,說出去沒的叫人笑話。”張媽媽嘆了口氣,如今她年紀越來越大,已經基本上不管涵因的事了,就是時常過來看看涵因,正房後面的一個跨院歸她住,還有兩個伺候的小丫頭,如今這下人裡頭,也只有她敢訓訓涵因。
涵因笑道:“不叫說出去不就完了。”又衝着那個奶孃笑道:“成姐姐的奶水也不夠這兩個小祖宗的,再說她自己的孩子也要吃奶。”
成奶孃笑道:“夫人體恤,等我那孩子懂事了,就讓他進府來伺候小公子。”
張媽媽白了涵因一眼:“夫人若在,定不會由着姑娘胡鬧。”涵因嫁了,她還是改不過口來,仍然稱涵因爲姑娘。
涵因笑道:“好媽媽,就彆氣了,自己喂的更親近呢。再說我的奶水又這麼足,不給孩子吃難道浪費掉麼。”
“媽媽還不知道咱們夫人的性子,拿定了主意,憑是誰也勸不動的。”祈月從外面進來,提着一個食盒,從裡面端出一個碗來:“夫人要的鯽魚湯,您都連着喝了這麼多天。難道不膩的麼。”
說着,又端出一碗湯給成奶孃。現在涵因吃什麼,成奶孃也要吃什麼。
成奶孃出身貧苦,哪吃過這麼好的飯食,雖然她也不理解爲什麼夫人每次都要看着她把鯽魚湯喝乾淨。
“反正就是要喝。不過也真是喝煩了,還是吩咐小廚房,鯽魚湯、骨頭湯和雞湯輪流做吧。”涵因把那湯灌下去之後,想了想說道。此時各種調味料不足,煮出來的鯽魚湯有一股子腥味,涵因連喝了幾天也覺得有些受不了了。
兩個孩子個頭都比單胎的孩子稍小一些。按照之前涵因跟李湛商量的。女孩兒叫令熙,男孩叫令弘。令熙性子更加活潑,睡醒了就睜着眼睛四處看。餓了就大哭大叫,令弘則比較安靜,個頭也小。
李湛推了所有的應酬,每天回家來抱孩子。沒過幾日,兩個紅皮老鼠似的小孩子。就長得白白嫩嫩的,讓他驚奇不已:“咦,涵兒你看,弘兒身上有胎記,在左腰上呢。”
“早看見了。熙兒也有,在右腰上。”涵因手腳利索的把孩子的尿布換了。放在襁褓裡包好,雖然有丫鬟伺候,涵因卻喜歡親自動手。因爲坐月子被關在房裡,實在太無聊了,她從來不放過任何一個動手的機會。
活潑好動的令熙更讓李湛喜歡,每次把她舉高,她便“咯咯咯”得笑。而令弘則在被他第一次抱起來的時候大哭起來,聲音很小。卻斷斷續續的,彷彿隨時會吸不上氣一樣,而且更惡劣的是,他毫不客氣的尿了李湛一身,讓李湛苦笑不已。
涵因知道當時嬰幼兒的死亡率很高,因此她更憐惜先天體質比較差的令弘。
別人私下裡議論起這對雙胞胎的時候,或是感慨,或是幸災樂禍,都會說一句:“偏偏身體差的是兒子……”
“我聽說弱得像只小病貓似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養住。”
這樣的議論自然傳不到坐月子的涵因的耳朵裡,她現在正在爲如何應對一個來自四歲男孩的嫉妒而發愁。
“彥兒,這是你的弟弟妹妹。”涵因笑着摸摸李令彥的腦袋,卻看到他的小嘴越撅越高。這一年來,她親自養着李令彥,也養出了感情。不知道他是不是對自己的生母離開有印象,性格有些敏感。
李令彥撲閃的大眼睛裡泛着淚花,叫道:“我不喜歡弟弟妹妹,娘不要我了。”
“娘怎麼可能不要彥兒呢,彥兒做哥哥了,往後還要帶着弟弟妹妹一起玩,怎麼還哭呢?你不是說要做男子漢麼,男子漢可不能哭。”涵因連忙哄他。
涵因把他抱上榻來,笑道:“來摸摸你的弟弟妹妹。”
李令彥小心翼翼的碰了令弘一下,又抽回手來,之後又去摸了摸令熙,轉過臉來衝着涵因露出笑容:“好軟。”
說着又捅了捅令熙,令熙睡的正香,卻被人吵了起來,立時大哭起來,涵因趕忙把她抱起來輕輕拍着哄她。
李令彥一臉不屑:“哭,羞羞”轉而又去捏李令彥的臉蛋,李令彥張開眼睛哼了兩聲,閉上眼睛又睡着了。
李湛進屋的時候,便是這樣一幅和諧溫馨的畫面,他不忍打擾,站在門口看了半天,直到涵因擡頭衝他笑道:“站在那邊幹什麼?”
李湛笑道:“怎麼讓彥兒進來了?”現在涵因還在坐月子期間,按理只有伺候產婦的人才能進這裡。
“說找不到我,這些日子總是哭,我就讓奶孃把他帶過來了。孩子而已,不打緊的。”涵因笑道。
李湛摸了摸李令彥的頭,笑道:“多大了,還離不開母親。行了,趕緊出去吧。”說着叫李令彥的奶孃把他領出去:“你就這麼慣着他,將來開了蒙,難不成叫他到先生跟前哭去?”
涵因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說起來,老太太還讓你給五房的乾哥找個好先生呢。”
“嗯……已經在尋了……”李湛這樣說着,眉頭卻不自覺的擰了擰。
涵因便知他有事,便叫奶孃、丫鬟們抱了孩子出去,屋裡只留他們兩個:“我看你進門的時候,臉上帶着火氣,怎麼回事。”
李湛果然臉上浮出一陣煩躁:“也沒什麼……”
涵因知道他不會瞞自己,只看着他等着下文,李湛吸了兩口氣平靜了一下才說道:“吏部舉薦五弟做戶部員外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