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粉團吃飽喝足並沒有像其他孩子一樣就進入沉睡,反而睜着眼好奇地打量四周,但就是怎麼都不肯離開韶華的懷抱。圓滾滾的眼睛和握緊的小拳頭把幼菡初荷萌得連連驚呼,眉開眼笑地爭着在他面前討好。天真無辜的模樣,看得人忍不住想往懷裡藏。
打量着小粉團捲翹濃密的睫毛,還有水汪汪的眼睛,初荷忍不住感慨道:“夫人,小少爺可真好看。”
幼菡也跟着湊過去,見小腦袋輕扭歪向她這邊,還眨了眨眼睛,幼菡興奮地叫了一聲:“誒呀,夫人,小少爺在看我。”
初荷不甘示弱,“胡說,明明是在看我。”
幼菡自然也不肯認輸,伸手跟小粉團搖了搖,“你才胡說,小少爺,我是幼菡,喲!夫人,您瞧瞧,小少爺衝我笑了。”結果小粉團一個咧嘴,露出天真無齒的笑容,彎彎的眉角還帶上揚。幼菡只差捧心到底,這笑容實在太可愛了,粉嘟嘟,軟綿綿,笑起來能讓再冰冷的心融化似的。
同樣是被小粉團的笑容萌翻的還有初荷,她着急地喊着小粉團,似乎轉移他的注意力。“小少爺小少爺,我是初荷。”
韶華有些無奈地扶額嘆氣,看着懷裡笑得正甜的兒子,心想這小子才這麼小就能逗娘子歡心,以後也不知道會成什麼樣,要是外甥肖舅,跟攸寧一個性子那就完了。
可她轉念一想,貌似這個小子的舅舅還有李家那一羣,挨個把李家兄弟想了一遍,忽然覺得李斯年纔是最可靠的。她低頭看着兒子,正好他把頭轉向她,看到母親,小粉團不吝舍地笑了起來,讓她的心頓時融成一片。
韶華伸手把蹲在跟前的兩人各賞一個彈指,輕惱道:“你們兩個玩夠沒有,他纔多大,怎麼會聽懂你們說的話。”剛回來時,個個哭得淚人兒說多擔心她,這纔不過十二個時辰,全部都圍着小粉團轉。
幼菡笑眯眯地望着小粉團,“我看小少爺是精明靈俐,一定聽得懂。”
初荷忙附和:“就是就是。”
“得了,拍他馬屁也沒用,他又不會說話。”韶華翻了白眼,斜眼卻看到兒子笑得正歡心,好像真的聽得懂別人誇他一樣,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這臭小子居然還會笑。”
幼菡還沒來得及接話,就看到嚴愷之板着臉走進來,似乎有些不大高興。她立刻收住笑容,扯了扯初荷的衣服,兩人恭敬地起身給他讓道。嚴愷之看都不看她們,擺手就讓她們退下,兩人相視一眼,又看着小心翼翼伸出手想要碰兒子半路卻收回的嚴愷之。忍不住掩嘴偷笑,相攜退下,把這溫馨的空間留給他們一家三口。
嚴愷之猶豫了一下,最後選擇拖了把被椅子,在她旁邊一本正經地坐下。看着她正無限溫情地拍哄着懷中孩子,沒擡頭看他,口氣有些酸楚:“喂完了嗎?怎麼不和我說一聲。”
這時韶華才歪着腦袋,對他笑了一下,“早就喂完了,被兩個丫鬟纏着逗兒子。你不用去衙門嗎?”
嚴愷之被她的笑容看愣了,心裡似乎被猛地一撞,有種奇妙的感覺,想逃卻移不開眼。他對這種不能自控的突發情緒有些悶悶,低聲道:“二爺還沒解我的禁令。”
韶華以爲他是因爲被禁足而黯然失神,也跟着沉下心情,“對不起。”
嚴愷之被她無端的道歉問住了,“你道歉做什麼。”
“我沒保護好自己,給你添麻煩。”韶華想了想,若是自己再謹慎一些,也就不會鬧成現在的情況,雖然真正受苦的是自己,也算是報應吧。可話纔剛說完,額頭被嚴愷之狠狠地彈了一下,劇烈的痛感讓她氣得沒心情鬧過,齜牙裂齒地怒目看着嚴愷之:“好痛!你幹嘛!”
見韶華又恢復小老虎般的氣勢和活力,他反倒笑了,“你說幹嘛?”
再次讓嚴愷之的笑容閃了眼,韶華一肚子的怒氣只能揉着額頭,壓了下去,扁嘴不滿道:“我怎麼知道,你無端端彈我額頭,要是被你彈傻了怎麼辦。”
嚴愷之微笑,引來韶華的不滿:“傻了正好,就不會胡思亂想了。”他站起身,走到她身邊,挨着她旁邊坐下,伸手攬過她的肩,將她擁入懷裡,輕聲道:“該道歉的是我,是我沒保護好你。二爺禁我的足也是爲了護着我,不過我並不後悔,就算重來一次我也會這麼做。”
他的溫柔永遠是她的死穴,聽到這般深情的告白,韶華再次覺得自己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溫情片刻,韶華才從他胸前擡起頭,仰頭問道:“你答應過我,會把事情和我說清楚的。”
嚴愷之回望她的雙眼,抿了抿脣,像是在沉思,又像是猶豫。韶華就這麼一聲不吭地看着他,直到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我朝自開朝以來,皇室子息單薄,四方疆域都是靠開國二十二帥帶兵駐守,素有東岑西柳中商徐,賀蕭京中坐,楊君滿地走。諸侯歷代恭敬忠主,而且除了姑蘇岑家和海寧楊家,幾乎歷代皇后都是出自這幾家。”
“那端明皇后?”韶華沒想到竟然是這麼一個開場,腦子一轉,好像汪家也出過皇后。
嚴愷之對她點點頭,算是肯定她的細心,收回目光,眼神驟然變得深邃嚴肅,“嗯,唯獨端明皇后不是。汪家只是皇商,往上三代都只是地方鄉紳,從仕最高不過侍郎。這也是爲何有許多大臣都站到二爺這邊,起初衆人對端明皇后是不服的,但汪家生意太大,幾乎和京中權貴都沾上邊,所以服與不服也都有人說話。”
韶華一邊輕拍搖着懷裡的兒子,一邊用心地聽丈夫的話,忽然被問了一句:“你知不知道先帝爺排行第二?”
關於這個,韶華聽凌老爺子說過,於是點頭說道:“知道,聽說是太子爺病薨,皇位纔到先帝爺身上。可是和這個有關係嗎?”一想到凌老爺子,韶華忍不住擔憂起博衍,上次見面也沒好好說過話。凌老爺子沒肯讓她知道凌家和弘文的太多事,甚至博衍怎麼會進宮的事,她心中始終有個疙瘩。
嚴愷之沒注意她的走神,繼續說道:“當初德敏太子的母家就是徐家,先帝爺登基後生怕徐家懷恨,對平洲特別寬待,幾乎放手不管。而且清理汪氏餘孽,徐賀兩家都立下不少功勞。”
忽然被拉回注意力,韶華偷空接上他的話,“所以二爺是怕平洲造反嗎?雖然有賀家在壓制徐家,可是賀家的態度也曖昧不明。看上去是站在二爺這邊,但實際上從賀家頻繁把娘子送進京來,與京中權貴聯姻,甚至和徐家聯姻,讓二爺感到不安。”因爲說得太順,一時沒停下,直到感覺嚴愷之熾熱的眼神,韶華才訕訕低下聲音。
聽着韶華的話,嚴愷之有些意外,但興奮地鼓勵她:“繼續說。”
韶華也是半句話噎在喉嚨裡不舒服的人,索性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平洲大動土木,怕是做了什麼事觸怒龍顏,但礙於身邊賀家人太多,不好發威,所以才讓你出去,對不對?太后娘娘也是心知肚明的,不好和二爺翻臉,所以拿我來威脅你。”可是她的話讓嚴愷之暗暗吃驚,感覺這枕邊人竟然是個無窮的寶藏,可笑他堪得一寸光華就迫不及待想把她藏起來。
被看得渾身不自在,韶華小心地問:“呃,怎麼了?我說錯了嗎?”
嚴愷之扯開笑容,也讓韶華鬆了口氣,“沒有,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
“猜的。”韶華說完,就觸到嚴愷之熱烈的打量,她只好嘀咕地說出事實:“這家又沒多少事讓我插得了手,我讓人在外打聽小道消息消磨日子,再加上我自己的猜測。”在這些小道消息上,多虧了小六子,事無鉅細,只要讓他打聽的,他都能想辦法捉到風影。
嚴愷之想了想,也覺得自己緊張過度,摟着她道:“我怎麼不知我家夫人竟然這麼冰雪聰明。”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被嚴愷之一誇獎,韶華立刻得意洋洋地翹起尾巴,“那我可不可以問一個問題。”
其實早知道自己的妻子是這般聰慧,他就不瞞她這麼多事。對韶華瞭解越深,他就越覺得這個娘子和別人不同,骨子裡的野性和活力遠不是她這具小身子能駕馭的,每每有脫節意外的事情發生,只要想到對方是李韶華,似乎一切都變得理所當然。
“說吧,只要我知道的,都不瞞你。”
“既然太后只是想阻攔你,爲何不拿阿孃做人質。”有了嚴愷之的保證,韶華壯起膽,“阿孃和太后到底是什麼關係?”
又一個犀利的問題,嚴愷之有些後悔把話說得太快,“你想問什麼?”
韶華沒去看他的臉,只是悶悶不解地說道:“我被太后關在密室時,聽到一些她們的談話,阿孃的口氣很放肆,但是太后娘娘似乎不生氣,還處處讓着她。”
嚴愷之想了一下,才道:“她們本就是姨表姐妹,太后是唯一的嫡娘子,比起其他同父異母的庶妹在,自然對錶姐妹親乎一些。聽阿孃說過,在她們出嫁前,她們經常是一個房間吃住的。”
韶華抱怨了一句:“可是我怎麼不覺得太后對你好。”太后對嚴愷之顯然沒有愛屋及烏的感覺。
嚴愷之卻不以爲然:“因爲我姓嚴。”
韶華困頓,“和這個有關嗎?”
嚴愷之抿脣道:“太后曾勸阿孃一起入宮,被阿孃拒絕了,後來阿孃又遭遇那麼多辛苦,所以她對爹有些積怨。”
韶華大吃一驚,“就因爲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