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着心裡的疙瘩沒冒出來,嚴愷之的主動示好讓韶華心裡大感愉悅,特意捯飭了一番。換上一套水紅色的衣裙,雖然沒有正紅那麼鮮亮,但是把她今日養得白皙細膩的皮膚襯得盈盈澤澤,好似能掐出水的豆腐。寶兒是個特別能折騰髮型的主兒,本來想用個霸氣的高鬟望仙髻,可是韶華個子嬌小,伺候不住,聽到嚴愷之快到的消息。她急忙讓寶兒盤了個最簡單的桃心髻,找出當年嚴愷之特意送給她的桃花簪,更是人面桃花相映紅的嬌媚。
但爲了表示矜持,直到嚴愷之進屋後,她才故意從內屋姍姍而來。
結果伊人剛露面,嚴愷之頓時眼前一亮,已經許久沒到韶華如此嬌媚動人的打扮,而他明眼就看出那隻桃花簪,心裡開心得跟吃了蜜糖似的。立刻走過去,攙扶着韶華出來,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下,把三個寶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紛紛掩嘴偷笑。
嚴愷之的眼睛片刻都沒離開過韶華的臉,看得她尷尬地輕咳了幾聲,他愉悅地笑道:“夫人,今日精神不錯。喉嚨還沒好嗎?”
寶兒爭着開口:“夫人說……”
嚴愷之轉過頭,立刻換了張臉譜,飛了一個凌厲的眼神,口氣也低沉了不少。“我跟夫人就在同一桌,不用你們多嘴。”寶兒被嚇愣了,小寶卻在一旁偷笑,總是得讓她們也嚐嚐嚴愷之的眼色厲害。他回頭再見韶華,眼神落在桌面上,卻不看他,口氣不免有些失落,“還不肯跟我說話嗎?”
韶華聞言,擡起了眼睛,纖長的睫毛扇了幾下,“都督要我說什麼?”
嚴愷之張嘴想了一下,立刻展開笑顏道:“什麼都行!”說罷,立刻邀功,把讓人加急送來的食物一一都打開。“你瞧這個是我特意讓人送來的,雖然隔了幾日,沒有京裡吃的那麼新鮮,但也算解解饞,到時回京我在買給你吃。”
以爲嚴愷之是要動身,韶華不覺激動了起來,主動握住他的手,“什麼時候要回京?”
嚴愷之看着那隻柔軟的小手,立刻反手握住,不給她掙脫的機會,“不知道,看二爺的意思。”
韶華皺了眉頭,可嚴愷之耍賴似的不肯放手,夫妻兩人便無視所有壁花,公然曖昧地調起情來。嚴愷之的脈脈深情讓韶華有些招架不住,她躲着他的眼神,不敢去看他,深怕沒多一會兒,又會忍不住拜倒在他的“淫威”之下。
好在丞羲的到來解救了她的擔憂,川北的美食不少,可是要吃到京裡那些精緻的糕點卻不容易,行商走販基本不賣這些,而偷師過來的又做不出原本的味道,所以只能每年都等待李家或者定西侯府的贈送。這一回嚴愷之是特意讓人去京裡買回來,時間也要比平時緊上不少,所以吃起來要比年禮那些更新鮮。
作爲母親,韶華自然第一個想到兒子,去年年底他還不大會吃,過了年,忽然胃口大好,每天都喊着要吃肉。
嚴愷之雖然有些不高興兒子出來攪亂氣氛,不過看着韶華抱着兒子,這麼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心裡也高興。悄無聲息地把凳子朝韶華的方向挪了一挪,韶華挑了眼角,假裝沒看見。
“阿孃娘,要飯飯。”原本肉敦敦的丞羲一看到桌子上豐盛的菜餚,張開無齒漏風的嘴巴,頓時被饞得流出口水來了,把韶華逗得哈哈大笑。他毫不在意,更加賣力地對韶華傻笑,根本無視自家父親的存在,“要肉肉,要多多。”
韶華被兒子的憨態逗得心情大好,夾了一口酥肉給他,小心叮囑:“慢點吃,別心急,沒人跟你搶。”
嚴愷之的表情從丞羲進來以後就沒笑過,看到兒子瞬間把妻子的注意力都拉走了,覺得自己這幾天的辛苦有點借花獻佛的感覺,全然這臭小子給霸佔了去。嚴愷之瞪着笑得一臉天真無邪的胖小子,恨恨地想:臭小子,老子都還沒動筷子,你自己倒是吃得開心。
有那麼一瞬間,嚴愷之覺得自己像只可憐無家可歸的小狗,看着兒子嚼得眉開眼笑,忍不住脫口而出:“韶華,我也要。”
“噗”他這一聲充滿了哀怨的腔調頓時就把寶兒給笑噴了,嚴愷之也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惡狠狠地回頭瞪了寶兒一眼。寶兒立刻假裝無事人一般,默默把臉轉到一旁,嘴角卻掩飾不了往上翹。
這一幕實在是太好笑了!
誰能想到一個對外總是木頭臉的都督,竟然在妻子面前跟兒子吃醋,而且還可憐兮兮地討吃的。
韶華也強忍笑意,聲音卻變得輕鬆起來了,嬌嗔了一句:“都督怎麼跟小孩子一般見識。”說着,也順手夾了一塊給嚴愷之,看到他心滿意足的樣子,再忍不住輕笑了起來。丞羲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父親,好奇地眨巴了眼睛,被嚴愷之一眼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低頭吃飯。
“夫人,小娘子哭了,不肯吃奶。”
這一邊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剛出生的軟軟也有些不甘落後,任憑乳孃怎麼哄,都不肯吃奶。最後,乳孃只好把她抱過來給韶華。韶華接過女兒,對大寶吩咐了一句,“讓我來吧,大寶,伺候二郎吃飯,我去喂一下軟軟。”
嚴愷之伸手攔住了大寶,扮出一副慈父的樣子,“不用了,讓我來。”大寶看着有些擔心,畢竟嚴愷之從沒餵過孩子吃東西,最多的父愛表情就是擁抱。
丞羲也有些怯於父親,誰讓他帶他吃過不少東西,也陪他玩過不少,可是總覺得今日的父親有些不大對勁。嚴愷之似乎也察覺到兒子表情的細微變化,頗爲稱讚地對他笑了笑。
見到父親的笑容,丞羲才壯起膽,搖着胖胖的小手對嚴愷之道:“爹爹,要肉肉,要多多。”
眼瞅着自己買回來的酥肉醬鴨被兒子吃了不少,韶華根本沒來得及吃東西就忙着伺候兩個小祖宗。他朝酥肉移動的筷子忽然停了下來,轉了另一個方向,夾了一口青菜給兒子,無視身後各種噴口水的聲音,淡定地說:“你太胖了,不能吃太多。”
丞羲看着碗裡綠油油的東西,小嘴一扁,大聲抱怨:“要肉肉!要多多!”
嚴愷之可容不得他放肆:“吃飯!”
丞羲也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兒,見到父親板起臉不給他吃肉,他一撒脾氣,把手裡的木勺子都給丟了出去。氣得嚴愷之把勺子撿回來,塞到他手裡,他又丟,嚴愷之再撿。父子來回幾次後,兩人變成大眼瞪小眼,看得三個寶都緊張起來。
“都督,還是我來伺候二郎吧。”大寶可不認爲虎毒不食子這句話對嚴愷之有什麼用,這表情根本就是要把兒子給吃了。
但是,丞羲哪有那麼好說話,他揮着小手掃開大寶的臉,掙出身子,輕輕拍了嚴愷之的大掌一下,口裡忿忿地罵道:“壞爹爹!打爹爹!”
小肉娃的力道不大,可是這種態度令嚴愷之十分不滿,他一拍下筷子,怒道:“臭小子,連你爹都想打,這麼小,真是反了。”
奈何,丞羲機靈到連嚴愷之都不覺感慨,他還沒動手,小肉墩就已經放開聲大哭了起來。“哇~阿孃娘,壞爹爹,打疼疼!”
既然已經被告惡狀,嚴愷之就沒理由不打了,一下子把兒子從小凳上抱起來,讓他趴到自己的腿上,揚起大手啪啪打了兩下。其實隔着厚實的褲子,嚴愷之的力量並不會打痛丞羲,只是他哭聲特別嘹亮,眼淚又是說來就來,讓人看了彷彿嚴愷之對他實行虐待,十分可憐。
韶華在裡屋喂女兒,聽到外間兒子哭得特別淒厲的聲音,不忍心還是走了出來。結果就看到嚴愷之正扒着兒子的褲子,一巴掌剛好打在他白嫩的小屁股上。韶華頓時像只被激怒的老母雞,氣得罵道:“都督這是做什麼,二郎還小,有什麼事不能教嗎,動不動打孩子,難道你不心疼嗎?”
嚴愷之一愣,自己纔打了兒子三下,前兩下還是隔着褲子,這麼被妻子劈頭大罵,實在很是委屈。
丞羲十分機智地趁爹孃對峙的時候,從父親的腿上滑了下來,連褲子都沒穿好,搖晃着兩片白花花的小屁股,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朝韶華奔過去。“阿孃娘,壞爹爹,嗚嗚嗚,肉疼疼。”
聽着兒子的哀訴,小身子還一顫一顫,哭得十分悽楚,韶華的心都給哭碎,嘴裡忙安慰道:“不哭不哭,阿孃疼你。”幫兒子拉好衣服的時候,正好看見白嫩嫩的小屁股上印着嚴愷之的手印。韶華擡頭看了他一眼,見他臉色也不大好看,抱起兒子,對嚴愷之冰冷地說了一句:“都督自己吃吧,我沒胃口了。”
嚴愷之急了,站起來,看着韶華轉身回裡屋的背影,結果剛剛還哭得天昏地暗的丞羲居然停住了眼淚,還不怕死地對他做了個鬼臉。
嚴愷之頓時氣得牙癢癢:“你這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