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心裡正想着這羣看門的人這般沒用,三番兩次讓人闖進府來,該不會是徐勇在背後搗鬼吧。可當這羣不請自來的人都來到她面前時,韶華才覺得誤會徐勇了,這一下子來了八個身強體壯的彪形大漢,一字排開站在她面前,把屋外的陽光都給擋住了。這哪裡是來找人的,分明是來踢館的,好在阿忠帶人也來得及時,裡裡外外圍了三層壯丁。雖然不足他們的身材,但勝在人多,也是自家地盤,個個都顯得十分義憤填膺。
帶頭的是一個壯實的虎目大漢,他瞧這架勢,頓時也收了氣勢。他們是來找人的,就是怕興勇侯不肯放人才帶了這麼多人來,可不想就此惹上事。
他往前一步,躬身抱拳,正要開口,就聽到韶華一聲輕蔑的冷笑:“來人,把他們都給我綁了帶下去。”
虎目大漢一驚,身後的人已經綁實了肌肉,掄緊拳頭,準備要大打出手的樣子,他急忙高聲喊道:“夫人且慢,我們不是來找事的。”
韶華看着他,冷冷地笑道:“你們這麼一羣人,個個人高馬大,虎背熊腰,這麼硬闖到我家裡來,還說不是找事。敢情你們是特意挑着侯爺不在,想欺負我一個女流之輩?”說到氣憤的時候,韶華一手重重拍在桌子上,玉鐲硬撞了檀木,發出了一陣巨響,把一屋子的大漢都震得不敢出聲。
所有人都盯着眼前這個看上去年輕嬌小的夫人,一副嬌滴滴的模樣,顯然只是富貴人家的小娘子,見不着什麼世面。就算沒有被他們的架勢嚇到,也不該有這般駭人的感覺,被她一雙美目瞪來,好幾個都躲開了注視。
其實韶華心裡也發虛,這麼一拍桌子,震得手心生疼,可她臉上強裝鎮定,“你們還杵在外面做什麼,還不進來把他們都拖下去。堂堂一個侯府,被你們一羣三五九流的狂徒說闖就闖,侯府顏面何存!”
聽到韶華一聲令下,門外的人都圍了進來,大廳頓時被黑壓壓的一羣人給擠滿了。
“都不許胡來!”虎目大漢喊了一聲,其他七人也都頓了一下,這一下就讓人羣給撲上來,等到他們掙扎過來回神的時候,每個人身上都被捆了結實的幾圈麻繩,被家丁們死死扣在地上。
“夫人,只要您把我家少爺放了,要打要關,我們任由您處置!”人羣中不知誰冒出了一句話。
韶華居高臨下地看着一排大漢跪在地上,心裡的底氣一足,高傲地擡起頭,眼神凌厲地從他們身上掠過,最後停在虎目大漢旁邊的年輕男子身上。
她揚起嘴角,露出一絲諷刺的笑容,“好大的口氣,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虎目大漢正要開口,韶華對他厲聲道:“沒你的事,給我閉嘴,我要剛剛說話的人回答。”
被韶華這麼一罵,虎目大漢也覺得灰頭土臉的,只瞪了旁邊的年輕人一眼。
本來他只是因爲長得壯,被拖來湊數,其實膽子比貓還小,擡頭看到韶華輕蔑的表情,他頓時沒了立場,“是、是興勇侯府。”
韶華就是要揪這種拖後腿的來問話,她起身走了過去,對他溫聲問道:“那我是誰?”
感覺到頭頂傳來一個溫柔甜美的聲音,年輕男人忍不住擡起頭,看着韶華笑靨如花,臉上忽然生出一片緋紅,結巴地說道:“是、是夫人,侯夫人。”
看來還沒認錯人,韶華眼神一凜,聲音隨着冷漠了起來,“徐福,去京兆府領人過來,把他們都送過去。”
一聽京兆府,虎目大漢也待不住了,他急忙擡頭大喊:“夫人,我家少爺這兩夜都一宿未歸,他們都說是被侯爺捉到府上來了,請夫人好心放過我們家少爺。”
韶華眉頭一皺,有些不耐煩,“你家少爺到底是誰!”一直聽他們說我家少爺、我家少爺,她都不知道他們是哪家的。
這下子倒把虎目大漢問住了,自己闖進來竟然忘記報家門,“我們是賀尚書家的,我家少爺就是賀尚書的五郎君。”
要不說是賀尚書,韶華還不生氣,一想到那個混蛋,自己還準備上門暴揍他一頓,結果卻被對方找上門來。一下子火氣竄上心頭,她連連冷笑道:“原來是昨天那個血口噴人顛倒是非詆譭清譽遊手好閒作惡多端無事生非的混賬啊!”
韶華這麼一連串不帶停頓、不帶髒字的罵人話,讓虎目大漢想答應也不是,不想答應也不是。
賀五週和嚴愷之起爭執的時候,他也在場,只不過他聽了賀五週的話,把他送到王府以後就回去了。等到入夜,不見人來,偷偷去王府問話,卻得知賀五週早就離開了。心知他的性子,虎目大漢也沒多問,以爲是去了哪裡玩鬧了,所以就回府。賀尚書回家得知此事,非要把賀五週拎出來訓話,可發現賀五週並未歸家,以爲他畏罪潛逃,氣得大怒。
虎目大漢無奈,只好帶人把每一個窯子和賭場都找了一遍,可連個人影都沒有,這下子他才着急起來。
賀姚氏一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並非怕父親生氣才躲起來,而是失蹤,尖叫一聲就暈過去,沒等丫鬟喊着請大夫,又驚醒起來,讓人出去找。結果不知是誰遞了話說,賀五週因爲詆譭了嚴夫人的清譽,鬧得滿城風雨,嚴愷之一定對他恨之入骨。現在他下落不明,很顯然是被嚴愷之捉了去。
這假設倒是成立的,可是沒等人仔細推敲,賀姚氏立刻讓虎目大漢帶人過來要人。料定他們只要造出聲勢,嚴愷之就不得不畏於人言而放人了。打算倒是挺好的,等到他們來的時候,沒想到嚴愷之不在,他們撲了空,還被一個嬌小柔弱的婦人給喝住。
“夫人,只要您放人,我們任由您處置!”虎目大漢也豁了出去。
“我要是不呢?”韶華反問,看着對方無語,她諷刺道:“八個換一個?原來你家少爺也就值你們八個的價值,你們的賣身契帶了沒有,任我處置可不是甩耳光這麼簡單。”
顯然被韶華這不按牌理說話的性子給問住了,虎目大漢猶豫道:“賣身契、在我家夫人手裡。”
“我建議你,回去讓你家夫人把你們的賣身契帶上,到街上跪着懸賞。告訴來往路人,只要知道你家少爺的下落,就可以把你們八人領回去要殺要剮任君滿意,我想一定會有人幫你找人的。”韶華好心提議。
八人頓時面面相覷,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韶華掃了他們一眼,對他們的遲鈍感到鄙夷,“怎麼?還聽不懂我的話嗎?”
虎目大漢望了望其他人,個個都搖了搖頭,“還請夫人明示。”
韶華一翻白眼,甩手在身後,轉身就走,“一羣廢物,初荷,去看看,京兆府的人來了沒有。”
這時他們才都慌起來,沒想到韶華跟他們拖時間的時候,竟然已經派人去通知京兆府。可他們是瞞着賀尚書,領了賀姚氏的命令來的,這下子要是捅出簍子來,只怕他們回去後會更慘。虎目大漢忽然明白興勇侯爲何只娶一個妻子,並且對她寵愛到人盡皆知,這麼個厲害的角色,恐怕就是興勇侯想納妾也不容易。
說曹操,曹操到。
一個家丁帶着幾個衙役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一進門就給韶華行了大禮,“讓夫人受驚了,天子腳下竟然有這種狂徒擅闖侯府,我等一定帶回去好生審問。請夫人放心!”
“放開我們!”這下子大漢們都開始掙扎了,要是被京兆府的人帶回去,賀尚書的臉可就丟光了。
“閉嘴!也不看看這裡是哪裡,這是興勇侯府!萬歲爺跟前的大紅人,你們這羣不要命的,要是今日侯夫人有什麼萬一,你們死上十次百次都不夠!”捕快厲聲大喝,看上去十分有氣勢,把幾個大漢都給嚇住了,又轉身支使隨身來的幾個衙役,“你們幾個把他們的嘴都堵上,全部套上鐵鏈,別讓他們半路跑了。”
“曹捕頭,這是有勞你們來的及時,我一個婦道人家被他們這麼硬闖進府裡來大放厥詞,侯爺又不在,要傳出去,我清譽都被毀了。”韶華假裝害怕,用手帕掩了掩面,偷偷打量他們幾個目瞪口呆的樣子。
曹捕頭一拍胸脯,誇下海口:“請夫人放心,絕對不會有人亂說話的,否則我曹老七絕對不會放過他們!”曹捕頭一邊說着,初荷上前偷偷遞了個大荷包,裡面沉甸甸的銀子讓他眼睛一亮,“那個,夫人,若是沒事,我就先帶他們回去好好審問。”
說到審問的時候,曹捕頭特意用了重音,韶華滿意地對他點點頭,輕聲道:“對了,這幾個人冒充賀尚書府上的人,也不知道尚書大人是否知情,還請曹捕頭多多查清楚。”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呃!”虎目大漢扭身掙扎着要開口,被曹捕頭走過去,一個大耳刮就甩下去,惡狠狠地罵道:“給我閉嘴!擅闖侯府,還冒充尚書府的人,給我押回去好好審問!”
原本一羣氣勢洶洶的彪形大漢,如今全部被五花大綁,口塞布頭,身帶鐵鏈,被京兆府的人從興勇侯府押出去,那個情景堪稱精彩絕倫。
把所有人都送走後,韶華忽然覺得有必要把家裡的家丁們都召集出來訓話,這次好在他們本就是沒底氣才被唬住,再有下次,可就不好說了。堂堂一個侯府,被人當成空氣自由來去,白養了一羣人看門。想當初在川北的時候,隨便一個看門砍柴的,出手就個個都是武功高手,哪像這京裡的人,個個好魚好肉伺候着,關鍵時候半點用處都沒有。
“夫人,後門門口倒了個人,好像是賀尚書府上的郎君,看樣子是被人打過。”
韶華還沒回屋坐定,碧蝶滿頭大汗地跑進來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