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他相信,今日的這一反噬他的局,是面前這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所爲,他卻是打死也不能相信。
在楚天鍺心裡,能佈下這樣局的人,都是陰詭狠絕之人,而顧玉青……連穆赫假扮她弟弟都看不清認不出,天真的把穆赫當做赤南侯府的嫡子,百般寵溺,又怎麼會有這份心機城府。
但……她眼底的那抹神色,究竟是何意味,一時間楚天鍺怔怔看着顧玉青,捉摸不透,胸中有如驚濤拍浪。
顧玉青的話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人證物證皆在,皇上當即雷霆大發,由不得他再多思,當即一聲令下,“把這狂徒給朕綁了!”
帝王的威嚴,如雷似暴,沉穩漆黑的眸子裡,像是卷着一場海嘯,閃着盛怒的光澤,如鷹的眼角抖動,鐵青的面上,太陽穴處突突彈跳,緊捏的拳頭,手背一片青筋暴突。
楚天鍺當即被這怒氣催的眼波打顫,眼瞧着有人涌上,執行皇上的命令,楚天鍺吸一口氣,梗了脖子說道:“陛下只怕是沒有權利處置我這個鄰國皇子。”
皇上幽深狠辣的眸子略閃,忽的在他緊繃的面上綻出一縷陰森詭異的笑容,“有沒有權利,那就要看朕願不願意要這權利!”
此案真相大白,蕭靜毓還在那裡“嗯嗯哼哼”不斷,皇上再也不想多聽一聲,當即起身,指了慧貴妃說道:“剩下這爛攤子,你收拾一下。”手指胡亂指了指牀榻上的蕭靜毓和癱坐在地上面色死灰的皇后。
內侍總管立刻開路。
提腳兩步,皇上頭也不回的又道:“煜兒,你親自押送他去天牢。”說罷,又覺不妥,當即改口,“算了,還是讓你三哥去吧,你們幾個,都隨朕去御書房。”
語氣略一停頓,又補充道:“老九也去。”
說話間,皇上的步子已經邁出門檻,出了沉香閣外室大門,蕭鐸忙擡腳跟上去,步子經過蕭恪的時候,略一停頓,蹙眉掃他一眼,眼中閃着狐疑的黑暗光澤。
蕭恪卻只低頭擡腳朝前走,誰也看不清,這位常年被人忽視的皇子,猛地得到皇上點名,是何神情。
眼見大家已經離開,蕭煜轉頭對顧玉青遞了個眼色,嘴角微翕,卻是什麼也沒說,扭頭跟着出去。
董策正倚在樹下,無聊的踢着腳下石子,猛地看見皇上帶着一衆皇子出來,蕭禕手中還押着被捆了的楚天鍺,董策當即心神一顫,過去行禮。
一眼看見董策,皇上就又想到方纔皇后一口咬定董策是真兇的樣子,心裡煩躁的像是本人涌熱油潑了一般,擡手一擺,對董策說道:“你且回去吧。”
董策愣怔向蕭煜看過去,蕭煜衝他搖搖頭,示意無事,這才鬆了一口氣,卻是忍不住朝沉香閣望去,隨着皇上一行人出來,此刻門扉大開,立刻隱隱傳出女子的聲音。
“嗯嗯哼哼”的,卻不像是在哭……
裡面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正立在一側一面胡思亂想一面恭候皇上離開,忽的聽到皇上又叫他,忙回過神,上前幾步。
“方纔在院子裡,他推了楚天鍺?”皇上眼中一抹狐疑閃過,指了蕭恪問董策。
董策當即就想到蕭恪發瘋般的那一撞,然後睜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說道:“沒有啊!”
一定是楚天鍺向皇上告狀,可蕭恪到底也是本朝皇子,再說,蕭恪撞楚天鍺那一頭又的確是解氣,他纔不會胳膊肘朝外拐呢!
皇上審視般凝了董策一瞬,董策向來只與蕭煜交好,與蕭恪從無半分情分,該是沒有說謊。
沉了一口氣,皇上聲音放的和緩了些許,“好了,你回去吧,在這待這麼久,你母親該擔心了。”
提起白氏,董策頭皮嗖的麻了一下。
比起面對白氏,他到更願意在這裡耗着,心下一個苦笑,面上卻是點頭應諾,恭敬側身,送皇上一行人離開。
待到院裡一個人沒有的時候,沉香閣內,慧貴妃指了自己的一個貼身婢女,“扶舒妃回去。”
舒妃當即拒絕,只紅着眼看向慧貴妃,聲音淒厲,“我爲什麼要回去?”說着,扭臉看向皇后,形容有些猙獰,“娘娘,我那腹中胎兒,當真是你做了手腳?”
她的語氣森森淒厲,幽怨哀絕。
這麼長時間過去,皇后早就鎮定下來,鳳眸微擡,一道冷光射出,扶着自己的婢女起身,轉頭在牀榻上坐定,儘管披頭散髮,可面上又恢復她一貫的沉穩風華,冷笑幾聲,卻是將目光略過舒妃,直逼慧貴妃。
“你以爲,今日這一局你贏了本宮,你就能坐上本宮的位置嗎?”陽光透過沉香閣的白紙窗,灑在她的面上,給她陰沉詭譎的眸子鍍上一層森然很辣。
慧貴妃卻是不溫不淡一笑,“娘娘多心了,什麼局不局的,人在做天在看,這世道,公平着呢,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娘娘做下的事,臣妾知道的可不止方纔煜兒說出的那一兩件,當年盛寵一時的梅妃……”
提及梅妃,慧貴妃有意語氣一頓,含笑去看皇后的神色。
這樣的氣氛中,慧貴妃的這抹笑意,越發帶出寒霜的氣勢。
皇后聞言,當即面容一僵,轉瞬再看慧貴妃的眼中,便帶了騰騰殺氣,毫不遮掩。
“你這樣威脅本宮,難道就不怕,落個和梅妃一樣的下場?”聲音像是來自陰間,帶着讓人不能承受的寒氣。
舒妃當即就打了個哆嗦。
當年因爲被皇后查出涉及謀反,聖寵一時的梅妃,被處以貓刑,生生被幾十只貓活活抓死。
那場面……時隔多年再想起,舒妃不禁頭皮發麻,身上癱軟。
慧貴妃卻只淺笑道:“臣妾尚有自知,自梅妃過後,娘娘哪一日不想除掉臣妾呢,只是……罷了,不提這些,今日煜兒當着陛下的面說起這些從未見過光的舊事,只怕娘娘還要經受陛下一番垂問呢,娘娘還是留些力氣想想如何應對陛下。”
“你以爲你就多幹淨?”皇后冷蔑一笑。
慧貴妃挑眉輕笑,“臣妾可從未這樣說過,這後宮裡的女人,誰手上沒有些人命,位分越高,人命越多,只不過,今日煜兒說出那番話,想來臣妾若是有個什麼閃失,陛下第一時間要懷疑的人,就是娘娘您了。”
說着話,慧貴妃動作慵懶的擡手撫了撫髮髻一側的金步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