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淳之卻搖了搖頭,拒絕聽到莊煜的任何話語,他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甚至眼眸裡都沁出了一絲血色:“我不聽,她會沒事的,她答應過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莊煜卻扳過他的肩,到底是軍人出身,他比段淳之的力道大上許多,他一字一頓的朝這個男人公佈顧安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訊息:“車禍現場我去瞧過了,當時顧安開的車子撞車之後,發生爆炸,裡面有兩具燒焦的屍體,應該是段正恆跟顧安兩人。”
段淳之覺得那一刻,天塌了,轟的一聲,世界都毀了。
好一會兒,他都沒說話,臉上的表情不知是哭還是笑,聲意像是吼出來一和肌:“你們又在騙我,莊哥,爲了分開我跟顧安,你連這種玩笑都開,我不會信的,不會信。”最後一句話,他連續重複了兩遍,實際是沒有力量。
“淳之,你如果不信,我可以給你找證據,讓你信!”莊煜一字一頓的說道。
坐在視頻監控前,段淳之看到顧安跟段正恆坐上了同一輛車,從酒店裡出來,一直朝段家走去,一路上的監控都預示着是兩個人,直到兩個人的車子撞上了一輛大卡車。
而顯然,當時顧安開的那輛車剎車壞了。
車禍現場段正恆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還有媒體報道了這種事。
在網上發佈了照片,那般慘死的車禍現場,他瞪着眼睛,一點都不敢錯過,生怕自己錯過了什麼,沒有發現什麼假的線索,可是沒有,從頭到尾,都很完美。
他的太陽穴隱隱在跳,他頭痛的受不了,眼睛乾澀的疼,像是辣椒吹到了眼睛裡一樣,想哭,想流淚,可是一直隱忍着。
直到莊煜拿的視頻,他全部看完了,整個人像是失了力氣一般靠在大班椅上。
這些證據,證明顧安死了,她真的死了。
可是段淳之不相信,他把所有的資料看完,手指都在抖,到了最後那些新聞全部變成了一把把刀,往他心窩子上捅,輕蔑一笑:“呵,騙人!”
“淳之,不管你接不接受,顧安已經死了,顧家人也已經確定了,那是顧安!”莊煜深吸了一口氣,看着段淳之的樣子,就彷彿那是一棵樹,最終被雪壓彎了腰。
他的眸子裡跳出一絲血紅色,瞳仁都睜得大大的,語氣湊厲至極:“我不信,你們不滿意她,覺得她配不上我,所以故意用這樣的新聞來騙我,顧安她纔不會死的。”
她怎麼可能會死,她昨晚還說,淳之,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輩子在一起。
可是,她怎麼在第二天食言了呢。
她沒死,她不會死,他要去親自去識破他們的騙局,是假的,全是假的。
可是莊煜長腿一邁就攔在了他的面前,雙手搭在他肩上,生生用力,是難得的緊,他的眼生了一層寒霜,冷厲的嚇人:“淳之,你冷靜一點,你必須接受這個事實,現在顧夫人已經哭暈過去了,顧顯還小,她的後事還需要你去料理……”
下一秒莊煜已經被他掀翻在地,他後退一步,看着辦公室的這一行人,覺得他們不是他的朋友,反而是他的仇敵:“我不信,你們騙我的!”
“煜哥,你們不要再跟我開玩笑了,我受不了的,我接受不了的。你知道嗎,我有多愛顧安,我愛她啊,她說過,要陪我一輩子的。”段淳之搖着頭,拒絕聽到他們的話語。
這種笑話,太假了。
他不信,一點都不信。
他的顧安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去死,怎麼可能啊?
他衝出辦公室,走得很快,很急,就怕有人在他後面追趕一樣,而他這一跑,身後的幾個人都慌了,全都追了出去。
段淳之這會兒根本不正常了,他沒辦法冷靜了,他亂了,全亂了。
如果讓他這麼出去,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段淳之開了車就朝車禍現場飛,速度一直提到最後,有人給他打電話,他摁掉,不想接,也不敢接,直到到了車禍現場,他下來,感覺全身都在發軟。
腿哆嗦着,邁不開步子,可是他必須裝作跟沒事人一樣,走過去,問交警怎麼回事?
距離事故發生到現在已經有好幾個小時了,車禍現場還一片狼藉,段淳之感覺站在那裡,就彷彿是一場災難,他不知道自己聽了什麼。
被領到屍體邊的時候,他不敢揭那一層白布,白布下面已經是一副焦屍。
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輕的怕驚擾沉睡的人似的:“顧安,你醒醒啊,顧安,你別睡了。”
可是,那個人怎麼會有迴應。
手伸出去,抖得不行,想揭開那布,卻覺得千金一般沉,壓得他手腕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他揭不開,怕承受不起,他不敢看,他的顧安變成什麼樣了。
而隨後趕來的幾個人看着他那樣子,看到這一幕,都忍不住別開了眼。
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氣段淳之終於揭開了那一塊白布,裡面是一個燒焦的屍體,他的眼眶發紅,他的渾身顫抖,他的心彷彿有千千萬萬條毒蛇在猛烈的撕咬着,他痛的彷彿沒了呼吸。
突然,他啊的一聲大叫道,伸出手想去抓那屍體,可怎麼敢呢。
顧安死的時候一定很疼,你瞧這屍體,都變樣了,看不到她原本的模樣了。
他記得,顧安有一張明媚的臉,像是帶了光,自然而然生出笑意,她總是說,他不愛笑,其實自己纔是一個冷美人,只有在他面前,纔會笑的甜甜的。
她昨天還在對他笑呢,怎麼一夕之間,全變了呢。
秦默看着段淳之這般痛苦自責的樣子,不顧祈鈺的攔阻衝了上來:“段淳之,你有什麼資格不信,她都是爲了你,爲了你才這樣的,她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還跟我道別,我當時以爲她跟平常一樣,可是我看到她後來發的信息時,才明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
“她一直在被段正恆威脅着,如果她要跟你在一起,你就必須死,她不想被段正恆威脅,所以才導演了這一出車禍,讓兩人慘死當場,連救的希望都沒有。”
“段淳之,她都是因爲你,纔沒了的。”
段淳之感覺轟的一聲,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炸了,把他炸成血肉模糊,炸成鮮血淋淋,那一幕幕照片竟然成了永生永世的疼痛,他突然抱起顧安,要離開這裡。
可是很快有交警趕了過來,攔住他不讓走。
段淳之卻不管不問,那樣子像是魔瘋了一般,一定要帶顧安離開,這是他的人,他一輩子的人,怎麼能在這裡,段淳之沒莊煜打暈的時候,他彷彿看到了顧安。
顧安的葬禮很簡單,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謀殺,不過主謀死了,被害人也沒了。
但是段淳之卻有嫌疑,畢竟當天,這兩人跟他見過面。
可是調查取證過後,段淳之就擺脫了嫌疑,他當天是跟顧安和段正恆見了面,可是他隨後就離開了,更何況,莊家也在那裡,怎麼可能會讓段淳之出事。
這場災難對所有人的打擊都很大,可是這裡面無異於打擊最大的段淳之。
從顧安被火化以後,段淳之就不再開口說話,誰跟他說話都不理。
除非說顧安的事情,可是說起顧安的事情,就是如何辦葬禮,而這些話對他來說無異於是錐心,他堅持不肯相信顧安已經沒了,他覺得這是一個陰謀,這是一個騙局。
葬禮當天,並沒有請什麼人,墓園裡一片肅穆,沒人說話,所有人都統一戴了白花,神情肅穆的站在那裡,那天有風,有雨,細雨如絲,落下來的時候帶着幾分幽冷。
他看着墓碑上,她的照片,笑魘如花,還是跟沒有出事的時候一樣,他們都還在,有時候會說一些話,她會跟他鬥嘴,搞得他沒脾氣,最後還是他向她妥協。
他想,一個男人愛着一個女人,總會潛意識的向她投降。
他看着墓碑上的人,想說,顧安,你回來吧,只要你回來,我什麼都願意。
這期間顧夫人幾次哭暈過去,而顧顯一直抿着脣,不哭。
那孩子才十幾歲,可是性子卻比一般少年都要隱忍,堅強。
臨走之前,他跟段淳之說了一句話,我姐臨死前,讓我轉告你,好好活下去。
段淳之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像是沒有聽清楚一樣,又問了一遍。
顧顯又說了一遍。
他一身黑衣,戴着白花,模樣跟顧安有幾分神似,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更是出奇神似,他說完這些話,就走向了陸謙,然後跟他離開了。
段淳之卻一刻都動不了,墓園裡的風很大,她的遺言卻是讓他活下去。
可是沒有她,他怎麼能活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