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牛尋些草藥嚼碎了敷在縫合得亂七八糟的傷口上,清涼的感覺讓剛纔叫的聲嘶力竭的楊波呻吟了一聲,麻木的地方也好了很多,剛放鬆了心神,倦意襲來讓他再也睜不開眼睛了。
楊波靠在石壁上沉沉睡去,剛躺下便打起了呼嚕。
鐵牛收拾了一下附近的雜物,又在兩人的身邊升起了幾堆篝火,也倒地睡去。
陷入熟睡的楊波並不知道,崇禎五年,黃河於孟津決口,軍民商戶死傷無數,百姓轉徙,到處丐食,無路可走之下聚而造反。山東,反了孔有德,登州府大部糜爛。高迎祥、羅汝才、張獻忠等劫掠山西,李自成揚威關中。福建,海盜猖獗。還有後金建奴尚再一邊虎視眈眈,整個大明一副末ri般的景象……
皎潔的月光灑在大地上,身邊除了蟲鳴外偶爾還會傳來毛骨悚然的聲音,或許是殺人給楊波留下了心理yin影,或者是前兩ri被追殺印象太深刻,又或者是…太靠近篝火堆了,楊波作了一晚的噩夢。
一個長相兇惡的軍漢一刀把自己的腦袋剁了下來,那血淋淋的腦袋被掛在馬首前,還朝着自己無頭的身軀齜牙咧嘴……
楊波嚇得大叫一聲睜開了眼睛,卻發現天已經亮了,一邊的鐵牛正尷尬的望着自己。
“鐵牛,你這是幹啥呢?”楊波坐在地上喘了幾口大氣才平靜下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好還,沒有發燒。
“俺想給大哥腦後墊些柔軟的野草,免得磕着石頭睡不好。不想卻驚動了大哥……”正在搬動楊波腦袋的鐵牛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
“唔……”楊波有些無語
鐵牛已經烤好了食物,楊波找了根小草棍把腫脹的牙牀耐心的剔了十幾遍,又去水潭邊仔細的漱了漱口,這才感覺舒服了不少。
想起網上那些人對於穿越的着迷,楊波不由苦笑連連,如果有得選擇,他寧可回到自己後世悠閒的小職員生活去,把這個可悲的穿越機會留給別人,如果那些人能適應長期沒刷過牙那種痛苦的話。
兩人再次飽餐一頓,又準備了一些乾糧帶上,吃飽了有氣力,原本這座看起來遙不可及的大山也就不那麼的高聳了。
經過兩ri艱苦的跋涉後,楊波和鐵牛終於站到了這座山的山頂上,儘管他們早就準備,但是在山間獲取食物的難度要大了許多,兩人就這麼飽一頓飢一頓,終於翻越了阻擋在面前的這座天塹。
山頂的狂風把楊波身上的的破爛麻布吹得獵獵作響,他左手撐在眼前朝遠處眺望。
在對面那些低矮的山丘上,有幾戶茅屋凌亂的掩藏在植被中,這讓許久不見人煙的兩人興奮起來。
“大哥,那是哪兒啊?”鐵牛好奇的問,楊波搖了搖頭,相對於鐵牛,他更是搞不清楚方向。
“我們可以去那裡討些吃食的”鐵牛指了指茅草屋興奮的說道。
楊波皺了皺眉頭說道:“我們先去看看情況再說”
下山的路更不好走,又用了一天時間,兩人總算是來到這幾座茅屋的附近,楊波制止了鐵牛的衝動,兩人伏在一處草叢裡觀察着眼前這間茅屋,似乎主人不在家,用籬笆圍成的院子門虛掩着,外面的土牆上晾着幾件衣褲,遠遠地,關在屋外狗舍裡的幾條狗聞到了生人的味道,開始朝着楊波這邊低低的咆哮着。
“這些人也很窮啊”楊波暗暗嘀咕了一聲,他並不想接觸這些人,身處亂世,特別是生命無法保障的亂世,謹慎點終歸沒什麼壞處,但是,那幾件衣物倒是讓他有些猶豫。
一條狗突然掙開了狹小的門縫,朝着楊波這邊齜牙咧嘴的咆哮,緊接着,又是兩條狗掙脫了出來!
“我去把狗引開,你把那幾件衣物偷過來”楊波指了指後面“我們在那裡會合”
鐵牛轉頭一看,楊波說的會合地點已經繞過了這幾戶人家,不由心裡有些奇怪:“我們不去村子裡討些吃食了嗎?”
楊波遲疑片刻還是搖了搖頭:“我們一路行來倒也不缺吃的,至少比吃老鼠強多了,你看看這些破爛房屋,他們也未必願意接濟,我們又何必去多招惹是非?”
鐵牛點了點頭,楊波深吸口氣,把褲帶子緊了緊,朝着那幾條狗兒奔了過去,遠遠地開始挑釁起來。
過了一會兒,楊波的慘叫聲迴盪在這個寧靜的山間……
山民養狗大多是爲了看家和打獵,楊波惹上這些兇物那裡能討的好去?鐵牛拎着兩件乾淨的衣物呆呆的看着楊波慌張得像個兔子,還時不時蹲下抓個土塊嚇唬嚇唬緊緊跟隨他屁股的惡狗。
似乎沒什麼效果,那些狗根本不理會楊波的威脅,它們齜着牙盯着楊波的脖子,隨時準備上來把獵物撲倒!
幸好楊波把握住了距離的優勢,見到恐嚇並不奏效,他趕緊轉身繼續狂奔,一人三狗就這麼繞着圈子越跑越遠,很快消失在鐵牛的目光裡……
等到大半天,一個孤零零的身影纔出現在鐵牛眼前,楊波吐着舌頭跑到草窩子裡,癱在地上起不來了。
“我草草草……整整跑了八十多圈啊,幸好只有些老弱婦孺在家”楊波哭喪着臉“咳咳,差點就被咬了!”
看到鐵牛肩膀上搭着的那幾件乾淨衣服,楊波突然開心了起來“怎麼樣,鐵牛?你哥哥我跑得快不快?原來在學校得時候……唔,昨ri輝煌已看淡,不說了不說了。”
“哥哥冒險要這幾件衣衫有什麼用,值得嗎”鐵牛摸了摸還有些露汽的衣服問,這幾件衣服打滿了補丁,就是比較乾淨點。
“當然值得”楊波正sè到“人靠衣裳馬靠鞍……最關鍵的是,這些衣服裡沒有可惡的蝨子!”
鐵牛憨厚一笑,這楊家哥哥就是嬌貴,衣服裡有幾個蝨子又有什麼打緊的了?
楊波歇息了片刻起身拍拍鐵牛“走,咱們順着這條小路走,明早就能找到人煙多的地方了,到時問問我們到了哪裡。”
碭山縣……
在這座矮小的土城門口,楊波見到破舊、斑駁的牌匾掛在上面,靠着對碭山酥梨的模糊印象,楊波半是猜測半是瞎蒙的辨認出了這幾個字。
這裡的口音有些綿軟,他們一路問了好幾個人,都沒聽明白當地的土話。後世的碭山縣位於安徽省的最北端,地處蘇、魯、豫、皖四省七縣交界處,但在明洪武十四年以後,碭山縣就屬於直隸六部徐州直隸州了。
“我們到了江蘇地界了!”楊波有些興奮的對着鐵牛說道。江蘇這邊河網密佈,相對於北方來說算是富庶地區。聽到這裡比較富裕,鐵牛也興奮的點了點頭“至少,俺們算是有了一條活路了吧?”
門口鬧哄哄的就像個集市,鐵牛正好奇的看着城門口圍着的一大羣人,碭山縣這幾ri很熱鬧,三天前就有大批饑民陸續到達了這裡,現在城門口有無數士兵端着長槍舉着腰刀驅趕着圍在一起的饑民。
鐵牛的心沉了下去,楊大哥沒有說錯,這裡的官吏果然不肯接納這些跨省而來的饑民!
城門口的空地上一片黑壓壓的人頭只怕有幾千人之多,這還是逃荒路上走在前面的那些,可以想象,陸陸續續還會有更多的饑民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