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州城頭守軍眼睜睜的看着城外明軍的旌旗越來越多,黑壓壓的漫山遍野,也不知道老對手遊擊營來了多少軍馬,這些後金將官望着一隊隊明軍開始有條不紊在城外列陣,視他們於無物,望着城外火紅一片的軍服,聽着對方士氣高昂的旗鼓手吹着響亮的嗩吶,敲打着激昂的鼓點,他們只能忍下這一口氣,因爲那面鎮國將軍的大旗正在迎風飄揚。
楊波不知道對手是誰,甚至沒興趣和守城的將領對個話,順便勸個降啥的,參謀司早就制定了幾套攻打復州的推演,比起遼南第一雄城金州,復州就矮小許多,目測城牆不過兩丈五尺高,周長五里不到,但全部經過包磚,加上城內駐紮了兩三千的韃奴,城防器械也算充裕,什麼金汁,撞杆,滾石,檑木,在對着金州方向的南門城頭甚至架着三門紅夷炮,也不知道是大明哪一個運輸大隊長送給韃奴的,楊波認爲十有**是皇太極從大淩河祖大壽那裡弄來的,城裡除了韃奴,還有爲數不少的包衣輔兵,對於明軍大舉圍城他們看起來也沒有什麼驚慌失措的舉動,看來皇太極對楊波圍困復州早有心理準備,所以綜合這些方面,雷霆師想要幾天之內攻下復州還是有些難度的。
復州城開三門,南北東,由於復州城相對矮小,參謀司制定的第一套預案就是強攻,集優勢兵力藉助火炮的掩護蟻附攻城,傷亡慘重是免不了。好處是直接了當,能徹底擊垮守軍的信心。其他方案雖然傷亡小,但耗時耗力耗物資,一旦戰事打成了膠着狀態,其實對雷霆師非常的不利,對修築新城也不利,楊波沒有任何猶豫,點頭批准了這個計劃。
按照推演,參謀部定下了主攻南門。磐石旅兩個營佯攻東門,龍騎兵營和精銳救援營駐守東門和北門之間構築陣地,負責打援,擔任主攻的三個燧發槍營,其他後勤,重裝防護營,火炮營及中軍等都在南門支援。
隨着命令不斷髮布。先是龍騎兵營一聲唿哨,朝着預定陣地飛馳而去,接着磐石旅兩個營陸續展開,朝東門壓過去,炮營指揮陸若漢盯着毒辣的眼光跑前跑後,指揮着火炮部署。很快,中軍嘹亮的天鵝音響起,前排三個營在舉着大盾的防護營保護下,朝着復州南門緩緩移動。
蓬!
眼看着明軍逼近兩裡,南城一門紅夷大炮當先開火。熾熱的鐵球劃過一道漂亮的拋物線越過前軍的頭頂,狠狠在地上砸了一個大坑。鐵球往前彈起,再次砸向地面,掀起無數的泥土。
中軍再次嗩吶齊鳴,各營教導官紛紛催促各連各排加快速度,城牆上的紅夷大炮射程雖遠,但只要越過這段距離,大炮便無法發揮作用。
轟轟!
城頭再次冒出幾道火光和濃煙,紅夷大炮發射時巨響連兩裡外都能感受到,楊波舉着千里鏡緊張的關注戰場,一門八磅炮被七斤鐵子命中,銅芯炮就像麻花一般曲扭起來,呼嘯着連同炮架整個掀翻,炮架尾部橫過來重重拍在一個推出的炮手腦袋上,他的腦袋就像被拍爛的西瓜,連慘叫都來不及出口就倒地身亡……
望着城頭不斷冒起的火光,楊波心裡有些擔憂,韃奴的學習能力很強,特別是對火炮的理解,同時他也在慶幸,要不是手下的將官一力主戰,自己恐怕還遲遲不能下這個決心,讓韃奴多南掠一次,實力便膨脹幾分,這次捨不得犧牲,往後犧牲會更大。
被火炮直接命中的機率很小,這條路卻是名副其實的血肉之路,前軍付出十多人傷亡,損失兩門火炮的代價終於進入了大炮的射程逼到城下,紅夷大炮沉靜了下去,這種火炮質量參差不齊,發射數枚炮彈便要冷卻炮管,但城頭的幾門三百,五百斤的小炮也陸續開火,遠遠望去,城頭硝煙瀰漫,不時升騰起的火光讓楊波一度有些恍惚,這是一六三四年的大明嗎?感覺倒是象身處電視中的二戰場景。
後勤保障營的輔兵忙碌着砍伐樹木,製作攻城器械,雲梯還來不及製作,目前趕製的是架在護城河上的搭車和撞門的盾車,復州的護城河比較寬,不過參謀部早有對策,只要能壓制城頭的火力,城下的山地步兵營在工兵連的協助下半天功夫便能填出幾條行走的大路來。
楊波一直在等待火炮營發威,但等了半晌,除了看到復州城頭不斷團團而起的硝煙,城下火炮營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反擊。在後世廣爲人知的萬炮齊發,火力集中和火力覆蓋在這個時代卻是最先進的,還沒有多少人能夠理解這種火炮理論的意義所在,楊波知道,火炮齊射不但威力巨大,威懾力和聲勢上極爲驚人,這是輪流射擊無法達到的效果
頂着刺眼的日光,復州城下突然地震一般猛烈搖晃起來,無數團硝煙在南門處猛竄起來,緊着着震耳欲聾的爆裂聲響起,無數枚鐵子朝着城牆猛撲過去,把駐守在垛口後面的甲兵割倒一片,城頭硝煙滾滾,碎石飛濺,楊波遠遠望去,無數驚慌失措的韃奴在城頭哭喊,奔跑,相互踐踏着,他們完全沒想到遊擊營一輪火炮的打擊會如此駭人。
“這只不過是第一輪而已”楊波滿意的點點頭,想必炮營的陸若漢心服口服了吧?這一輪齊射至少打死了百餘個猝不及防的甲兵和輔兵,儘管他們對防範遊擊營火炮早有心得。
第一燧發槍營從防護營的大盾下露出身形,開始瞄準城頭,趁着火炮齊射城頭弓弩手立足不穩的空隙搶佔對射的優勢。
“砰砰!”
城下再次響起一陣爆豆子的火銃聲,各營以連爲單位。組織對城頭守軍的輪番射擊,把城頭的垛口打得碎石飛濺。許多露出身子的韃奴弓兵從城頭下餃子般的不斷掉落,一輪火炮齊射,這些弓兵便沒了居高臨下和明軍對射的優勢,儘管守將組織了數次的反擊,但這些精銳弓兵失去了面對鐵子的勇氣,特種兵一個連趴戰場的樹木,土堆後,舉着直膛燧發槍瞄準着城頭。只要有人身體一部分露出城牆超過三息時間就有被打黑槍的危險。
山地步兵營的士兵和一個營的輔兵響起激昂的喊叫,隨着鳴笛大起,無數士兵背上填滿黃土的土包,飛快的越過警戒森嚴的燧發槍營士兵,朝護城河跑去……
城頭一個身插背旗的小分得撥起身查看,望着潮水一般涌過來的明軍填壕大軍,他拿起一面鑼鼓剛想敲打示警。沒想到背後突然冒出兩個血洞,跟着胸前的鎖子甲冒出了兩個凸起。
當!
銅鑼無力的掉在地上,接着這個小分得撥魁梧的身子仆倒下去,雙眼還滿是不可置信的圓睜着。
儘管這個分得撥沒能敲響銅鑼,但復州城頭還是示警聲大作,大批甲兵不顧下面排槍兇猛。紛紛張弓搭箭,冒死對着填土的明軍發射着,不斷有人胸口,腦袋冒出血洞,慘叫着往城下落。雙方隔着城牆打得熱火朝天。
很快,部署在城下的四門八磅炮和十六門六磅炮再次發出驚天動地的齊射。無數熾熱的鐵子從顫抖的炮管鑽出,發出淒厲的尖嘯聲朝城頭猛撲過去,城下明軍短暫的失去了目標,齊射帶出的硝煙把復州城籠罩起來,連身邊的人都看不清,更別說城頭的目標,他們或揹着土包,或端着燧發槍,耳邊只聽到城頭慘叫聲,某段垛口轟然倒塌聲,碎石砸在地上的聲音。
一陣風吹來,城下的士兵駭然望着一門數千斤的紅夷大炮炮管傾斜了大半,把炮基壓得吱吱直叫,接着城頭無數磚石和那黝黑巨大的炮管急促的朝城下墜落,狠狠在地面上彈了一下又扎進了護城河裡,掀起好大的浪花和泥漿,在那個缺口處還有屍體和磚石不斷簌簌下落。
“好!”
看到炮營兄弟把城牆打塌了一角,城下的士兵們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山地步兵營營長聶彩林沒空理會戰場的噪雜,他跑到那個挖土的輔兵身邊,一躬身道:“快點”
那個輔兵也沒認出是營長,和另一個輔兵把一包沉重的土包放在聶彩林稍嫌瘦弱的肩頭,聶彩林吸了幾口氣,猛的站了起身,撒開腳朝着護城河就跑,由於力氣不支,跑起來象喝醉酒的醉漢,歪歪斜斜。
聶彩林跟着其他填河士兵的身後,咬着牙狂奔,他沒辦法擡頭看,只能跟着前面士兵的腳踝,周圍不斷傳來爆豆子的火銃聲,他知道是燧發槍的兄弟在掩護他們,但不時也有士兵中箭後來不及扔掉肩膀上的土包,就這麼壓着土包死在地上。
聶彩林面前突然豁然開朗,差點控制不住身形連土包一起掉進河裡,他艱難停在河邊猛的一聳身,土包飛進護城河,泥漿水澆了他一頭,聶彩林這才鬆了口氣,有燧發槍掩護山地步兵營的工作完成很快,護城河裡的土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升,聶彩林也不知道還要跑幾趟,他快速朝城頭望了一眼,飛快跑了回去。
那個光子膀子的輔兵吐了口唾沫,把巨大的一塊泥土鏟進土包,看到蹲在他前面的營長,這個輔兵愣了一下,對着營長道:“好樣的,兄弟,跑了三趟了吧?”
這個輔兵一邊說,一邊偷偷又多鏟了一大剷土進去。
楊波轉動着千里鏡,在前方,後勤三百多士兵推着簡陋的搭車和盾車陸續朝城門進發,雲梯還在製作中,楊波並不着急,各營塘馬源源不斷的把戰況彙總到參謀部,王小羽和一大幫參謀在分析各種情況,目前進攻很順利,傷亡不算巨大,楊波根據自己的目測推測,韃奴作爲守城一方反倒是傷亡慘重,甚至龜縮在城牆後不敢露面,這對他們的士氣是個巨大的打擊。
“明天或許能打下復州”楊波樂觀的對中軍部衆人道。
就在這時,塘馬急報,復州北門打開,兩隊約莫五百左右的韃奴哨騎交替掩護,朝東門的磐石旅陣地進發,龍騎兵營聞訊後已經迎了上去,正和韃奴哨騎激烈交火,目前戰況不明,但短短片刻騎兵營便折損了五十餘人馬。
滿頭泥水的聶彩林脖子的青筋突突直跳,他咬着牙跟着前面的士兵,就在這時,前方奔跑的士兵突然毫無徵兆的倒在地上,猝不及防的聶彩林來不及躲避,被絆了一跤,土包脫手而出狠狠砸在地上,聶彩林一頭栽倒,頭部磕在一塊城頭飛落的磚石上,劇痛傳來,聶彩林眼前一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