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百戰

聖武二六九年二月十三,莫湘戰寧軍於大丘,敗之,十四,戰於裡丘,再敗之。寧軍恐,立寨于波河南,鹿角十重。十六,莫湘攻寧軍波河寨,一日而摧拔之,斬首千級。寧軍潰散,董不語約束不住,引千餘殘軍自投庫比倫去了。

莫湘乃令:軍分十隊,殺敵三倍於平日賞,妄取一物者斬!雲西軍乃不取財物,連續追擊寧氏敗軍三晝夜,斬俘極衆,來自小月氏城的寧氏援軍全軍覆沒。小月氏城聞風而降。

二十五日,莫湘率千騎入小月氏城,城內官佐膝行而迎,縛寧氏留守官員乞命,莫湘盡赦之。俄而有寧氏餘黨數百人,趁夜在城內放火鼓譟作亂,城中大亂,或有謠傳亂黨過萬者,莫湘斬傳播謠言者,自鎮帥帳,命羅奴兒、羅興各率百騎巡城。平明,亂黨盡被平滅,二羅擒殺寧氏餘黨百二十人,將其首級號令於市。小月氏城乃大定。

莫湘分兩千兵使羅奴兒押送輜重補給吳憂主力部隊,以羅興守小月氏,己復集兵攻庫比倫。蘇華、董不語、寧英等聞訊大恐,集合徒衆,棄城而走,又不敢走呼倫河西岸,盡數渡河而東,拘束渡船在東岸,以避莫湘兵鋒。三十日,莫湘恢復庫比倫。縱兵略呼倫河以西,所過郡縣皆降。

三月十五,莫湘與吳憂會師於興城。吳憂大喜嘉賞之,道:“十蕩十決,百戰百勝,將軍之謂也。”乃補益其軍,以趙瓊、成軌爲副將,使循呼倫河以東。

三月底,莫湘率部渡呼倫河,以成軌率三千人爲前驅。成軌渡,蘇華設伏於對岸,半渡而擊之,軍士恐慌,成軌拔劍在手道:“莫將軍有令,今日有進無退!”軍士死力向前,蘇華抵擋不住,節節後退。成軌部得以全軍渡河。兩軍正酣戰,寧衛忽率寧氏水師沿河殺至,放火焚燒雲西軍渡船。雲西軍抵敵不住,渡船大部被毀,成軌部竟成孤軍。恰董不語亦率軍來戰,蘇華部士氣復振,寧軍復將成軌部壓縮至河邊。

成軌見後路已斷,敵人復有增益,自度不得脫,乃命焚燒軍旗,親率輕騎突圍,迎面正遇見董不語,被董不語擡手一戟,刺於馬下,成軌部下軍士皆散。至此,雲西渡河三千將士全軍覆沒。莫湘惱恨不已。

吳憂聞訊,急遣軍使召莫湘,欲撤東進之兵。莫湘回覆使者道:“輕敵喪師,湘本應自縛請罪,但將在外不敢自輕。我軍雖敗,主力未失。現已有破敵之策,尚有力東進。主公容我一月時間。”吳憂壯之,乃遣鮑雅率一千金赤烏精兵增援莫湘。

此前莫湘接楊靜書信,備言其先前不得已降寧氏的苦衷,稱願爲內應,共破寧氏。莫湘覽書大喜,約期舉事。

當時莫湘與寧軍隔河對峙,秘遣鮑雅率一千金赤烏至呼倫河上游,扎木排順流而下,詐稱雲東義勇軍,襲擊寧軍,莫湘自率部接應。

四月十日,鮑雅率金赤烏隱匿衣甲兵刃,乘木排沿呼倫河而至。恰值楊靜率隊巡河,稍加查問即放進水營。雲西軍乃點燃火排,拋擲火把,射擊火箭,徑衝寧衛水寨。一時間大火彌天,延燒至陸寨,寧軍大亂。金赤烏趁機登岸。見到東岸火起,莫湘盡起大軍登船渡河。其時鮑雅已在東岸取得牢固立腳點,金赤烏犀利的攻擊力加上鮑雅這樣的猛將殺得寧氏軍隊節節敗退。董不語率數百騎發動反衝擊,旋即被鮑雅所敗。蘇華引本部人馬拼命反擊,雖稍稍遏制住鮑雅的攻勢,但卻無法阻止莫湘大軍渡河了。

戰鬥斷斷續續進行了一天,莫湘大部渡河成功,雲西人馬會師東岸,寧軍大敗。董不語、寧衛、寧英各自逃去,蘇華殿後被鮑雅所執。莫湘不再給寧軍任何機會,分兵多路,星夜追擊,斬寧英於大堡,擒寧衛於並渠,董不語死戰得脫,亡入北方陰山山區。楊靜將功補過,重入吳憂麾下。此役之後,呼倫河以東地區盡入雲西掌握之中。寧氏只剩下了興城一座孤城。

至此,寧氏外援徹底斷絕,吳憂藉助小月氏城、庫比倫城特別是呼倫河兩岸城鎮牧場的補給開始了對興城的圍城戰。

圍城至五月,張靜齋使者自雲州來,趙明使者自瀘州來,皆爲勸兩家罷戰而來。

張靜齋使者對吳憂道:“雲東雲西,向來併爲脣齒,曏者寧霜擅取將軍之城,殺雲西大將,如今已受天罰,喪師失地,狐突鼠竄,不成氣候矣。將軍何必苦苦相逼?聽說戰事綿延至今,雙方將士屍骨曝於荒野者已有數萬之衆,更有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皆爲兵禍所累也。唐公有命,請將軍且息雷霆之怒,罷忿怒之兵,寧霜交給朝廷法辦,務必以國法追究其罪責。”

吳憂大怒變色,正要發作,蘇平以目視之,似有話說。吳憂乃道:“尊使請歇息,容某思之。”

屏退左右,蘇平長揖賀道:“恭喜將軍,賀喜將軍。”

吳憂愕然道:“喜從何來?”

蘇平道:“兵法雲,上兵伐謀,下兵伐城,銳卒頓于堅城之下,日久必疲。圍城作戰,曠日持久,虛耗錢糧,非智者所爲也,此時罷兵,迎合唐公之意,休息疲敝之兵,將軍何樂而不爲?”

吳憂笑道:“旬日間我即可攻下興城,除此寇仇,一併休整,豈不更美?”

蘇平搖頭道:“將軍豈能自欺欺人?寧氏營造興城非止一日,興城背靠呼倫河,城高壕深,士民一心,非經年不可攻拔,就算這期間庫狐、迷齊不來進攻,哈克蘭不來犯境,雲州、瀘州皆不肯出兵救援寧氏,雲西軍隊耗得起麼?以上但有一樣,將軍不免飲恨收場。與其自陷險局,何不見好就收?敵人是殺不盡的。便如寧氏,經此一役之後,將士離散,人民、土地盡歸雲西,還能拿什麼來與將軍抗衡呢?而趁現在還掌握主動,索取最大的利益纔是將軍所應當做的。”

吳憂氣惱道:“寧氏屢次凌迫於我,總不能就這樣便宜了寧霜這賤人!”

蘇平微笑不語,告辭出帳。

次日吳憂又接見了趙明的使者。這位使者措辭強硬很多,威脅道雲西不撤軍的話,瀘州將來“主持公道”,吳憂嘲弄道:雲州的事情自有云州的解決辦法,用不着誰來好心主持什麼公道。趙明若是想管閒事,不妨先管好自己的家事。如果趙明一定要插手他和寧氏的恩怨的話,不妨出兵雲州,看看到底鹿死誰手。雲西衆將皆嬉笑附合,趙明使者拂袖而去。如今趙明南有強敵阮香,北方還要防備依附趙揚的諸城,根本無力和吳憂叫板,吳憂也是看準了他色厲內荏纔敢這樣嘲弄他。

吳憂對待張靜齋的使者很客氣,卻並不急着答應張靜齋罷兵。三天後,蘇平再次求見,對吳憂道:“將軍,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是戰是和,可決矣。”

吳憂笑道:“我看將士們尚有餘力,所以決定再攻一陣子看看。或許寧霜會投降呢。”

蘇平道:“既然要戰,何不遣雲州使者?這幾天也不見攻城?”

吳憂嘆道:“可是先生日前所說的話又提醒了我,我怕打不贏,所以提前留條後路罷了。至於先生沒看到攻城,那是因爲劉袞正在勘察地點挖掘地道,還沒有定下來地點,所以還沒有開始大規模的進攻。”

蘇平無奈地道:“蘇某這兩天又爲將軍想了一個辦法。不知道將軍願不願意聽聽?”

“先生請講。”吳憂表現出了足夠的好奇心。

“我想唐公單方面想無條件勸和兩家對將軍確實不公平,所以我想可以讓寧氏對雲西戰爭損失做點補償。至於這額度麼……將軍看多少合適呢?”

吳憂笑道:“我現在還不想求和。寧霜這賤人反覆無常,屢次背信棄義,我信不過她。”

蘇平道:“若是雲州能提供擔保呢?”

吳憂熟視蘇平,半晌方道:“若非知道先生與寧氏毫無瓜葛,我還以爲先生是專爲寧氏做說客的呢。這裡也沒有外人,先生能不能明示一下,到底爲何一再爲寧霜求情?”

蘇平笑着搖頭道:“不是爲寧霜求情,就事論事而已。現在雲州唯一能爲我大周抵擋住庫狐、迷齊人騷擾的,只有將軍了。我不希望雲西精銳毀於一旦。所以一邊替將軍向唐公打保票,一邊力求能在最短時間內解決戰鬥。以蘇某本心而言,何嘗不想將軍速滅寧氏,寧霜與我何干焉?”

吳憂笑而釋懷道:“竟是誤會了先生,該打!先生這般爲我考慮,難道就不怕我平滅強敵之後掉頭南下,與唐公爭鋒麼?”

蘇平道:“我相信我不會看錯人。平所慮者,不過庫狐迷齊,至於大周由誰作主,是我們的家事。古人道,兄弟鬩於牆,共禦外侮。難道不是麼?”

吳憂笑道:“我的心思居然全被先生料準。先生說得對,咱們大周的家事容不得胡夷來說話。”稍微頓了頓,吳憂道:“先生,既然話已挑明,我還是覺得現在是拿下寧氏的最好時機。即便藉機勒索一筆,卻還是不能斬草除根。寧氏仍有萬餘精銳在興城,若是留下他們,或者寧霜竟以興城投效迷齊或者庫狐人,則雲州永無寧日。您也看到了,此役之後,我所面臨的將是庫狐迷齊兩家傾國之兵,而所擁有的不過雲西數城。況且哈克蘭、兀哈豹未平,我在雲西說話都不大便當,雲東庫比倫、小月氏兩城新附,民心不穩,再加上有個寧家在背後給我搗亂。我的處境也很難啊。如今雲西雖然強盛一時,卻缺乏後勁,即便爲雲州百萬百姓計,先生可否爲我雲州指一條明路?”

蘇平沉默片刻才道:“此事我也曾熟思之,雲西崛起之速,前所未有。說句實話,雲西也幾乎集中了雲州能戰士兵的精銳。此役過後,徵召十萬大軍不是難事。烈火金赤烏的旗幟將插遍雲州草原了……其實最有利的,應該是將軍與寧氏結合。以寧氏的財力、雲西的人才,何愁胡虜不滅!這事須一個周全的計劃才成……其實要設計賺取興城也並非不可,但卻不合我平日做事的原則……”

吳憂道:“先生過慮了,兵者詭道也,但能取勝,何必計較手段呢?”

蘇平反問道:“我若爲將軍取得興城,將軍將以何酬謝我?”

吳憂爲難道:“珍寶美人、高官顯爵,對先生來說皆唾手可得,我真不知如何酬謝先生……不如這樣罷,若是先生不棄,我願與先生結爲兄弟,脣齒相依,永不加害對方。如何?”

蘇平倒是沒有想到吳憂的提議,不覺笑道:“將軍怎不說同年同月同日死之類的話?”

吳憂正色道:“我是武將,整天征戰於沙場,說不定哪天就不在了,馬革裹屍,也算死得其所,就不拖累先生了。”

蘇平聽吳憂這樣一番發自肺腑的說話,心中竟有一絲莫名的感動,因道:“將軍切勿說這種不吉之言。若是將軍擡愛,蘇某卻之不恭。”

吳憂大喜道:“想我吳憂自小孤苦無依,沒想到居然結識了蘇兄這樣的好兄弟!取不取興城又有什麼的呢?不如我們這就結拜。”

蘇平沒想到吳憂卻是這麼性急,只得依着他去操持結拜的儀式。

次日,吳憂召集衆將,特意吩咐皆不必穿戴甲冑,輕裝便服來便好。待衆將聚齊,吳憂道:“今日召集諸位前來不爲軍務,特爲慶賀我與蘇平先生結拜爲兄弟。因爲準備比較倉促,一切從簡,所以各位也就不用送賀儀了。今天休戰一天,大家盡情吃喝作樂!弟兄們每人多給兩斤肉,一瓶酒,讓寧家見鬼去吧!”

衆將紛紛舉杯祝賀,唯有莫湘滴酒不沾。吳憂固強之,莫湘勉強啜了一口,卻立即嘔吐起來,臉色緋紅,似欲滴下血來。

吳憂驚訝道:“將軍久治軍旅卻不飲酒,真乃奇事!”既知其確實不能飲酒,吳憂這才放過莫湘,命親兵扶她先去歇息了,自與衆將飲酒作樂。

當日雲西兵將大都露天飲宴,大呼小叫,一瓶酒自然不夠喝的,士兵多有自帶酒的,也紛紛取飲,官長也不約束。有那不勝酒力的,早喝得七仰八歪,去盔卸甲,席地而眠,輪值的哨兵都有不少偷偷跑去喝酒的。整個雲西軍營亂糟糟地如同一個菜市場。

寧家兵將在城頭上看得直流口水。寧豪對寧霜道:“敵軍紀律散漫,毫無防備,吳憂可破而擒之也!請小姐讓我出戰,必能打敗雲西軍。”

“不可,吳憂一向詭計多端,這必定是他的誘敵之計。”寧霜卻不敢相信吳憂會給她這麼好的機會。城裡現在一共就一萬多兵馬,如果盲目出擊中了吳憂的埋伏的話,寧家可就真的要滅族了。

興城就像一個烏龜殼,堅硬又安全,野戰中寧軍好像從來沒有贏過吳憂軍,現在她只能賭吳憂耗不過她。

雲西軍飲宴一日,居然無事,寧軍躲在城裡並不敢出來。

次日蘇平對吳憂道:“昨日全營皆醉,若真爲寧氏所乘,是我之過也。”

吳憂笑道:“兄長說哪裡話來。我料寧霜她沒這個膽子!”

蘇平詫異道:“難道不是誘敵之計?”

吳憂不以爲然道:“我與寧兄誠心結拜,豈能以此而設計動刀兵?再說成天提心吊膽,日子還有什麼過頭?寧氏早已喪膽,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蘇平只有嘆氣搖頭,吳憂現在似乎變得特別喜歡冒險。

“兄長可以教我破敵良策了麼?”吳憂充滿期待地問道。

“這個倒是不難。我已有一個計策在此。讓我入城對寧霜說,唐公不能容忍雲西的強大,一面遣使勸和,一面暗地調兵遣將,救援寧家,只需要到時候裡應外合,就可以擊敗雲西軍。只要寧霜肯出城,雲西攻陷興城易如反掌。”

吳憂道:“如今內外交通斷絕,只憑大哥你一張嘴說,寧霜必不肯信。只怕反而害了大哥性命。”

蘇平道:“兄弟不必擔心,我計中還有計。我派人持我信物去火壁城,就調火壁城守軍一萬兵馬來配合我們這一齣戲,你看如何?”

吳憂拊掌大笑道:“此計甚妙!然則誰可爲使,前去火壁城?”

蘇平道:“此人必須智勇兼備,我以爲,席雱可遣。”

吳憂道:“席雱將軍我有他用,實在抽調不出來。不如換個人。那位狐眉姑娘如何?”

蘇平搖頭道:“女人家上不了大臺面。何況還需要她傳遞情報。”

吳憂道:“那麼讓巴禿顏去吧,這人精細而有勇略,我印象很深。”

蘇平道:“只恐其資望不足以統帥萬人大軍。”

吳憂笑道:“只是做戲,只調五千人馬足矣。就讓巴禿顏去吧。”

蘇平不再爭執人選,與吳憂詳細約定行動細節。蘇平自去吩咐巴禿顏去火壁城調兵的事情。

蘇平退出之後,吳憂立即召見鮑雅、羅奴兒二將,密密囑咐了,二將領命而去,吳憂又召見莫湘、狄稷、席雱、劉袞四將以及陳玄,道:“我聽聞哈克蘭人趁我征討雲東期間蠢蠢欲動,還請四位將軍與陳先生即刻率兩萬兵馬以最快的速度往援寧遠,與哈迷失會合。凡事計議而行。”五人領命,即刻領兵出發。

“主公,蘇平不可使之離開我們的控制範圍。此人雖然身在我營,心還是向着張靜齋的。若是他譭棄承諾,助寧氏守興城,則我們的征戰將全無意義。”得知蘇平即將進入興城的消息後,陸舒緊急求見吳憂,直言不諱。

“陸先生,請注意你的措辭!蘇平是我義兄,張靜齋是我岳父,即便他們有什麼不利於我的行爲,我難道不該忍受下來麼?”吳憂少有地對陸舒疾言厲色。

陸舒卻也是耿直的性子,忿忿不平道:“不說這個倒還罷了,前日結拜,全營皆醉,情勢至爲兇險,雲西將士的性命,可不是被主公拿來送人情的。還有,難道雲西這許多將士的血汗,還比不過主公那三心二意的岳父和兄長麼?”

“你!你!你真是口無遮攔!枉你還稱我一聲主公,有你這樣跟主公說話的麼?”

“主公也是人,未必沒有錯處!巧言令色,文過飾非,這難道是主君應該做的麼?主不正,臣不勸,這種讒佞之臣,陸某做不來!”

吳憂乃改容正色拜陸舒道:“人道諍友如師,先生錚錚風骨,足爲我師,今後不敢以臣下之禮待先生。”

陸舒昂然還禮道:“陸舒不敢。主公但能端正品行,舒自當盡到臣下的本分。”

吳憂謝道:“先生之性,直如鋼鐵。”然後耐心跟他解釋道:“前日結拜,我埋伏了精兵在營側,寧軍敢出城,保證他們有來無回,這個不說了,蘇平也猜到了,我只是不想承認心事被他料着而已。其實蘇平之心不可測,我亦深知之,是以這麼久以來不敢讓他稍離我的耳目所及。只是此人雖爲文人,心性之堅,是我平生僅見,想收服其心是不大可能,但他要脫離我的控制,也沒那麼容易。我已反覆權衡,這一次,蘇平進入興城,其利大於弊。對於意外,我也有佈置。席雱、劉袞這兩個蘇平最得力的助手我都給他調開,莫湘、狄稷的勇略加上陳玄的智計,足以壓住這兩人。巴禿顏前去火壁城調兵,我用鮑雅、羅奴兒做如此如此佈置,以鮑雅的勇力,羅奴兒的詭詐,可保萬無一失。先生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陸舒謝過剛纔的無禮之罪,嘆道:“蘇平人中龍鳳,可惜不能爲主公所用。主公地位穩固之後,定要殺之。”

吳憂道:“殺蘇平?我這輩子都做不了這種事情的。如果真的有心殺他,我就不會跟他結拜了。”

“有些事情是萬不得已的,主公深思之。”陸舒陳聲道。

“到時候再說罷。” 吳憂意興闌珊道。

蘇平是在一個清冷的早晨大搖大擺地入城求見寧霜的。以蘇平的名聲,不論在雲州什麼地方都不會拒絕他進入。

“先生久在雲西軍中,不知今日來此,有何見教?”寧霜言語雖然客氣,眉目間掩飾不住的喜氣。經此一役,寧氏元氣大衰,衆將紛紛離散,寧氏最優秀的子弟兵們紛紛捐軀沙場。那些平時最熟悉的面孔再也看不到了,困守孤城,每每讓她絕望發狂。這段日子以來,她焦躁不安,多少次都強自壓抑拼個玉石俱焚的想法。不管蘇平是爲什麼來的,都意味着一種轉變,現在她最希望的,就是轉變,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我給小姐帶來一個消息。”蘇平道:“可否屏退其他人?”他特意看了看目露兇光的寧豪一眼。他雖然佩劍,也還是個文人,除非必要,對於那些腦子不太靈光的武將一向敬而遠之。

“都退下。蘇先生還能傷我麼?”寧霜急切地揮揮手道,根本沒注意寧豪鐵青的臉色。

一直等到丫鬟上了茶,蘇平雙目一瞬不瞬打量了一下寧霜之後,纔不急不徐道:“蘇某這次來得冒昧,小姐勿怪。”

“先生帶來了什麼消息?”寧霜問道。

“也算一個好消息,也算一個壞消息。”蘇平悠悠然道。

“這話怎麼講?”寧霜問道。

“對小姐來說,是個壞消息,對寧家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好消息。”

“比起家族安危,寧霜一身榮辱算得了什麼呢?”

“如此……恕蘇某唐突。我有一個建議,以小姐一人,換寧氏一族得以保全,小姐意下如何?”

“說來聽聽。”

“如果雲西軍隊全力攻城,小姐以爲興城還能撐多久呢?”蘇平放開這個話題,先閒閒問了一句。

“大概不超過一個月罷。不過他們會付出代價的。”寧霜狠狠地道。

“寧氏卻逃不脫滅門的命運罷。”蘇平再逼一句。

“總要拼個魚死網破。”寧霜這時候在咬着牙說話了。“先生不用繞彎子。寧家的情況,沒有誰比我更清楚,我對您剛纔說的消息很感興趣。這是吳憂的條件麼?他要我的性命?”

“不,他要的更多,按照他的意思,自然是對寧氏斬草除根最痛快。只是唐公卻不能讓雲西如此強大。”

“雲西、雲東,一鷹一犬,如果鷹吃掉了犬,於主人是大不利的罷。”寧霜嘲弄地道。

“可以這麼說。”蘇平道:“吳憂要的是寧家,但唐公要考慮的卻是雲北的安定。說句不好聽的話,如果寧氏已經毫無利用價值,唐公會全力扶植吳憂的。”

“事到如今,寧霜已經沒了那份爭強鬥勝的雄心,只想保全宗族而已。犧牲我一人,又有何妨?寧氏原本就是商人,今後還做商人罷了。”寧霜不爲蘇平言辭所動,並不願意寧家今後完全做張靜齋的附庸,而且,誰又能保證,蘇平說的話句句都可信呢?寧氏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要不然今天蘇平就不會出現在這裡。寧霜雖然心焦,心眼可從來不缺。

蘇平也看出她的疑慮,笑道:“蘇某的建議,小姐可原意聽一聽?”

“我一直在等,是先生一直在賣關子罷。說實話,寧氏現在雖然敗落,但還有一拼之力。主要資產人手也都分散各地,唐公若想空手就得這些個便宜,未免太小覷我寧氏。”寧霜神情哀傷卻堅決地道。

“小姐真非凡人,蘇某唐突,請小姐恕罪。現在就談正事。”蘇平正容道:“我與吳憂約定,我調雲州兵馬前來,裡應外合,騙寧軍出城,雲西軍趁機進攻,必可攻克興城。”

寧霜聽了,臉色一白,這個建議,如果蘇平一上來就提出來,她未必不會心動,如今蘇平自己主動說破,肯定是有了別的主意了。

“現在計策已經說破,雲西軍隊會如何佈置,小姐一定已經瞭然了罷,該怎麼應變,小姐有主意麼?”蘇平道。

寧霜也不是笨人,蘇平早就說過,用她一個人換寧氏一族,先前又有了這樣的佈置,她自然猜到了蘇平的打算。

“先生的意思是說,雲州到達的時候,雲西軍一定會等着伏擊我們出城的部隊,所以我們可以從另一面突圍。而以吳憂的奸猾,不會完全不留預備隊。但去掉設伏的部隊還有維持包圍的軍隊,吳憂手裡的機動部隊必然有限,如果追擊,就不能阻止興城守軍突圍,這時候就需要我留在城中,吳憂一定會選擇攻克興城,而我寧氏宗族就可保全,對吧?”

蘇平鼓掌道:“小姐實在是我生平所見第二聰明的女人。”

寧霜現在沒興趣知道誰是蘇平見過的第一聰明的女人,只是問道:“這樣使得麼?”

蘇平道:“我知道小姐必然信不過我,我可以跟寧氏宗族一同突圍,若是突圍不成,姑娘大可交待將蘇某就地處死,也算爲寧氏宗族殉難罷。”

寧霜道:“難得先生如此大度。就這麼辦罷。只是恕小女子唐突,我實在是好奇,先生冒這樣的風險究竟是爲了什麼呢?”

蘇平笑道:“其實說起來這個理由很有點私心在裡面。我只是想,藉着這次機會,早日脫離雲西的掌握。我離開聖京已經太久了,最近聖京傳來的消息又不大好,我很擔心。寧氏若得突圍,我不會干涉寧氏的去向,就請寧家也答應放蘇某自由罷。”

寧霜熟視蘇平良久,道:“這點我可以保證。”

第6節 雲錦第24節 泛舟第32節 縱橫(上)第2節 還家第2節 入夥第7節 魔舞第23節 劇變第9節 國變第28節 鬥陣第40節 良人第17節 融融第7章 若水篇 第六節 魔音第7章 若水篇 第十節 偷歡第6節 魔音第6節 金羽第40節 離析第19節 都護第35節 北風第19節 風生水起第26節 暗渡第9節 國變第3節 十三娘第16節 考驗第32節 韻律阮香篇第2節 蘇中第37節 獄大周地域志第26節 雲淡第17節 生離第24節 爭風第18節 家變第14節 困獸第6節 歧路第33節 縱橫(下)第5節 刀靈第7章 若水篇 第十三節 決死第5節 論戰第17節 裂土第24節 泛舟第37節 再盟第22節 監軍第7章 若水篇 第十八節 家變第12節 白雪第9節 懷州第7節 背水第12節 訂約第17節 融融第8節 突騎第30節 東誓第31節 出獵第1節 佳人地形圖第7章 若水篇 第三十四節 心毒第24節 爭風第7章 若水篇 第三十四節 心毒第15節 雙喜第17節 盈盈一擔情第7節 背水第6節 夜戰第30節 東誓第26節 靜夜第15節 光華公子第23節 合衆第18節 烏龜和刺蝟第3節 綠林第10節 有疾第15節 翠羽第2節 相逢第4節 疾風第7章 若水篇 第十一節 構陷第9節 阿瑤第6節 夜戰第16節 考驗第40節 良人第9節 好酒一品香第31節 出獵第2節 遠計第16節 東方第33節 眼睛、偷窺、美女第2節 入夥第24節 將殞第7章 若水篇 第十六節 考驗第15節 光華公子第7節 綢繆第16節 冰糖葫蘆第37節 再盟第2節 響馬第25節 綺思第39節 青藍第7節 芝蘭第21節 破敵第16節 約成第31節 理水第14節 狹路第34節 靈綏第3節 反擊第3節 姐妹第10節 妖嬈第7章 若水篇 第二十七節 思歸
第6節 雲錦第24節 泛舟第32節 縱橫(上)第2節 還家第2節 入夥第7節 魔舞第23節 劇變第9節 國變第28節 鬥陣第40節 良人第17節 融融第7章 若水篇 第六節 魔音第7章 若水篇 第十節 偷歡第6節 魔音第6節 金羽第40節 離析第19節 都護第35節 北風第19節 風生水起第26節 暗渡第9節 國變第3節 十三娘第16節 考驗第32節 韻律阮香篇第2節 蘇中第37節 獄大周地域志第26節 雲淡第17節 生離第24節 爭風第18節 家變第14節 困獸第6節 歧路第33節 縱橫(下)第5節 刀靈第7章 若水篇 第十三節 決死第5節 論戰第17節 裂土第24節 泛舟第37節 再盟第22節 監軍第7章 若水篇 第十八節 家變第12節 白雪第9節 懷州第7節 背水第12節 訂約第17節 融融第8節 突騎第30節 東誓第31節 出獵第1節 佳人地形圖第7章 若水篇 第三十四節 心毒第24節 爭風第7章 若水篇 第三十四節 心毒第15節 雙喜第17節 盈盈一擔情第7節 背水第6節 夜戰第30節 東誓第26節 靜夜第15節 光華公子第23節 合衆第18節 烏龜和刺蝟第3節 綠林第10節 有疾第15節 翠羽第2節 相逢第4節 疾風第7章 若水篇 第十一節 構陷第9節 阿瑤第6節 夜戰第16節 考驗第40節 良人第9節 好酒一品香第31節 出獵第2節 遠計第16節 東方第33節 眼睛、偷窺、美女第2節 入夥第24節 將殞第7章 若水篇 第十六節 考驗第15節 光華公子第7節 綢繆第16節 冰糖葫蘆第37節 再盟第2節 響馬第25節 綺思第39節 青藍第7節 芝蘭第21節 破敵第16節 約成第31節 理水第14節 狹路第34節 靈綏第3節 反擊第3節 姐妹第10節 妖嬈第7章 若水篇 第二十七節 思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