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融融

聖武二七五年十月,吳憂結束與趙揚的盟會,返回雲州,途中分遣三弟子分頭執行任務。

十二月,少帝出痘,未幾,崩於聖京,闔朝居喪。朝堂因立新君再起爭執,城陽王阮壘被公卿們重新推了出來。當時張靜齋因目疾不能理事,張瀲主政。張瀲以立君事問於幕府,答對皆不如意,楚元禮道:“諸君子不能決大事,何不問諸先君子?”張瀲聽從,於是將先前遭張靜齋貶竄地方的謝朌、黃希增、霍曄等重召回京師。

謝朌等定計,矯詔遣使縊殺城陽王阮壘、鴆殺阮壘生母韓王太后,遂立稚子阮沐。沐止一歲,由其生母王氏抱坐於御座上接受百官朝拜。賜張靜齋王爵,敕造唐王府。賜張瀲公爵,金鈚箭,加大將軍銜,領司隸校尉、徽州刺史。張瀲幕府僚佐各有升遷。霍曄任大司農,謝朌任御史中丞,黃希增任衛尉。張瀲欲使楚元禮出任光祿卿,楚元禮力辭不受,仍居幕府,逐漸掌握幕府實權。張靜齋新爲張瀲揀選的幕僚基本都被廢黜不用。

張澈等七位大臣謀誅張氏,相與泣曰:“國家不幸,迭喪帝君,張氏倒行逆施,沐猴而冠,擅專朝柄,偷盜名爵,反形昭彰,當協力共誅之。”

張澈道:“當世能誅張氏者,唯清河而已,吾兒張琦現在清河任職,可通消息。我等不如請太皇太后密詔討賊,請阮徵東兵發京畿,我等爲內應。”

散騎都尉蹇商道:“吳徵西向來與張氏貌合神離,可發詔雲州,令起兵討逆。開州楊使君亦常懷忠義之心,可同時發詔令其勤王。東、北、南三路大軍齊聚,張氏覆亡指日可待。”

張澈道:“雲、開軍隊組成以胡、蠻異族爲主,貪勇好鬥,嗜殺成性,用這兩處兵需謹慎,否則前門驅狼、後門進虎,恐非國家之福。我主張請清河一處兵便夠了。”

衆人七嘴八舌,最後還是蹇商的建議佔了上風。同時派人請清河、雲州、開州三路兵入京“清君側”。

使者方出京,張瀲覺之,逮捕張澈、蹇商等大臣七人,拷掠兩日,盡得其實,廢黜太皇太后史氏爲庶人,暗使宮人將其餓斃於宅中。與謀七人皆棄市,誅三族。派兵追緝使者,封閉關隘,得赴清河者,就地斬之。

聖武二七六年元月,楊影方得知聖京變亂,又得使者冒死送來的太皇太后討賊詔書,楊影頓足捶胸道:“天禍阮周,橫孽逆張,君父之仇,不共戴天!”於是折箭爲誓,批麻戴孝,誓師三軍,即遣使約請阮香、吳憂一同起兵會攻聖京“清君側”。

吳憂接到詔書比楊影還早一步,命人好好款待使者之後,吳憂對着那張凝聚了數百人鮮血的詔書深深地嘆了口氣。當時寧霜隨侍,見狀幸災樂禍道:“沒法對你的大夫人交代了吧?”

吳憂現在養氣的功夫好了很多,忍住了抽她一記耳光的衝動,淡淡道:“張家一個不肖兒,不能說明什麼。唐公不會任憑他這般胡鬧下去的。”

“張靜齋託疾不出,未嘗沒有試探天下人反應的心思在裡頭吧?”寧霜譏誚地道。

“若是如此,未免太過愚蠢。燕州之役,天下人都見識了清河的強大,他現在來這麼一手,誰都知道該站在哪一邊,這樣與天下人爲敵,不是自取滅亡麼?”

“你那位大舅哥看起來並不這麼想。怎樣?還不起兵麼?這是入關的最好時機了。”

吳憂笑了,“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你來教我做什麼。你這麼熱心鼓動我出兵,對你有甚麼好處?”

“我巴不得你死在外頭,越慘越好。”寧霜冷冷道。

“我就算死,也一定會捎上你。”吳憂平靜地道,“我知道自己沒有幾年了,所以你也好好珍惜吧。爲你自己,也爲了孩子。”

這平靜的威脅讓寧霜身子一僵,她知道吳憂不是在說笑話。

“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寧霜不服輸地強調,好像是爲了遮掩剛纔那一瞬間的怯懦“要帶走,就帶走我們母子倆,我不希望我的孩子還不懂事就成爲孤兒。”

“嗤——”吳憂輕笑一聲,顯然是不屑於在這個問題上和寧霜糾纏下去,他輕輕轉了話題,“給你一個月時間,推薦一個信得過的人給我。年齡不要太大的。我要重建奮擊營。以後就作爲你兒子的親軍吧。”

“什麼?”寧霜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驚呆了,她當然不會相信這是吳憂的仁慈或者其他什麼東西,她立刻就想找出來吳憂背後想玩什麼花招,吳憂一定是有陰謀的,但她一時間卻根本沒有頭緒,這個誘惑太大了,導致她的思維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不想要?那麼就算了吧。”吳憂懶懶地道,“反正我無所謂。”

“不,我要!”寧霜橫下了心,即便被吳憂捉弄也好,這都是爲了孩子,即便她可以將自己變成復仇的載體,她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過上好一點的生活。不管吳憂的目的是什麼,如果他說話算話的話,她的兒子將是繼阮香的兒子之後第一個擁有自己親兵衛隊的孩子。這其中的考校耐人尋味,她一定得在吳憂改變主意之前抓住他。“我會盡快給你人選。”

“在我出征之前。”吳憂微笑了,“像你說的,這一次我也許不會活着回來了。”

“派莫湘、席方、哈迷失去不都行麼?他們哪個都能獨當一面。”寧霜不解地道。

“他們去倒是行,可是後勤補給掌握在穎兒手裡,你說她會讓他們順順當當去攻打她的父兄麼?”

“那是不能。所以你要自己親自掛帥,張穎再不情願,也不敢斷絕你的軍需。”

“是。這次你願不願意隨我出征?”

“我……不去。小莫會陪你去罷。”

“要是你覺得離我遠遠的我就奈何不得你的話,趁早收了這心思,我說了,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哼,走着瞧!反正我不去。”寧霜倔強地道。

“那個趙嬋,小姑娘家家的,什麼都不懂,你不要動她。”

“多稀罕!你不是到現在也沒有‘動’她麼?”寧霜特意在“動”字上加重了口氣,加強她話裡譏諷的語氣。

吳憂還是不生氣,道:“禽獸做一次也就得了,總不能一輩子都做吧。我從不強迫別人做他不情願做的事情,你除外。我不但要‘動’你,還要你給我生兒育女。在別人面前我是主公,是君子。只有在你這裡,我天天都扮演魔鬼的角色,我在你這裡發泄我所有的暴虐,並且樂此不疲。我有時候在想,經受這樣的摧殘,你怎麼就能堅強地活到現在呢?苟且偷生,意義何在?爲了復仇,付出這麼多真的是值得的麼?還是你天生是個賤胚子,就喜歡受虐?”

“吳憂!你可以在身體上侮辱我,但不能在人格上侮辱我。我……我是爲了寧家的復興,爲了家族。”

“好,好,又來了。其實我挺喜歡看見你的,因爲只有在你跟前我可以完全講實話,我不會爲自己的下流無恥感到羞愧。每次把你折磨地發瘋我都特別有快感,我就加倍地珍惜我所擁有的一切,加倍地跟穎兒和阿愁溫柔纏綿,在部下面前更加風度翩翩,鎮定自若。你纔是我最好的良藥。”

“你……無恥!吳憂,人無恥到你這種地步也算一種境界了。”

“憤怒吧,小賤人。”吳憂好整以暇地伸個懶腰,“最好撲上來咬我打我,你是不是天天晚上都睡不着覺恨我?過來打我吧,我有多久沒有疼愛你了?你是不是也想了?給自己個機會吧。”

吳憂邪惡的話語居然在寧霜身上激起了一股起自尾椎直通腦門的戰慄的快感,臉頰緋紅,胸前的綿軟硬硬地挺立起來,下體更是熱烘烘地濡溼了,驚恐和羞愧的感覺充斥着寧霜的全身,任憑她怎樣死命地掐自己的手掌心都不能阻止這身體的反應。

“看你的樣子是真的想了,叫你賤人還真是沒錯。你想在桌子上還是地上?還是想去外面?”吳憂繼續扮演着魔鬼的角色,“還不給我滾過來!”寧霜噙着眼淚,胸口劇烈地起伏着,卻是一步也不肯挪動,這是她最後一點自尊了。

“滾……你給我滾出去!”寧霜哆嗦着嘴脣道。

“你好像忘了這是我的地方,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要滾也是你滾出去。”吳憂笑得更加邪惡了。

寧霜尖叫道:“我跟你拼了!”合身撲了上來。吳憂輕輕接住她軟弱無力的身子,任憑她撓癢癢似的在他身上亂撲亂打,笑道:“真乖,還是過來了嘛。”寧霜狠狠地在吳憂肩膀上咬了下去。

男人和女人最原始的本能在一瞬間爆發。野獸般的喘息和嘶吼持續了整整一個小時。待到一切都平靜下來的時候,地上是一堆衣服的殘片,女人赤裸裸地蜷縮着,嘴角帶着血跡,牙縫兒裡還有血絲,雪白的肌膚上都是青瘀痕跡,男人四仰八叉地躺着,一身精壯的肌肉像絲緞一般舒展開來。

半晌,吳憂徐徐站起身來,將一件外袍扔給寧霜道:“把地方收拾了,然後給我滾吧。我回來之後不想見到你。”寧霜抱緊了衣裳,不應聲也不動彈。吳憂徑自走到門口,大聲吩咐內侍取兩套衣服來。穿了衣服,吳憂上馬出門。

不知過了多久,寧霜昏昏沉沉間忽然覺得Ru房一涼,像是被什麼動物的舌頭舔過一般,一驚之下,登時醒了過來,猛然看到眼前一個女孩子的面孔幾乎緊貼着她的臉,一雙大眼睛正忽閃忽閃地好奇地盯着她赤裸的身子看。剛纔就是她好奇地舔了一下寧霜高聳的Ru房,現在上面還留着她的一點口水殘跡,看起來她對成熟女性的身體很好奇。因爲過度的驚嚇,寧霜尖叫一聲將女孩兒推開,手忙腳亂換起了衣服。女孩子一會兒嗅嗅、一會兒摸摸,對於成熟女人衣服的興趣不亞於對寧霜身體的興趣。寧霜就在女孩兒充滿好奇的目光裡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換好了衣服。搶在女孩兒去觀察那堆破碎的衣衫前將這些殘片捲成一團扔到火盆裡燒了,然後將碰倒摔碎的傢什都收拾了,這才從頭上拔了根精美的龍鳳嵌玉鎏金簪子遞給女孩兒,笑吟吟對她道:“珊瑚,這個給你,去找吳語姐姐玩去,乖乖的啊,不要把今天看到的事情說出去。”

這個叫珊瑚的女孩兒正是幾年前上官毓秀託付給吳憂照顧的女孩子,當日因爲她騎虎入城,十分驚世駭俗。剛來時連周國的話也講不利索,也說不出自己叫什麼名字。因此吳憂府上的人們便送她一個諢名兒叫“虎子”,這叫法傳到張穎耳朵裡,張穎覺得不成體統,便取了個諧音,正式給她起名叫珊瑚。因爲身份特殊,吳憂又不特別管束,因此這珊瑚便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吳憂內府裡隨意出入。起初到了哪裡,便跟人呀呀地交談,到了吃飯時候,不拘在哪裡,都管她一頓飯,她也不甚挑剔,趕上有時張穎管待客人留飯,能吃到山珍海味,有時混在僕役房裡,粗茶淡飯也能對付。這幾年時間下來,大周官話和雲州土腔方言都說得十分溜道,便如在雲州土生土長的一般。因她個性隨和率真,闔府上下人緣極好。每天與不說話的吳語同榻而眠,關係最好。和吳憂的三個弟子廝混得最熟。平日府裡除了張穎,最怕的是曲幽之,每次曲幽之一有公事回來珊瑚卻最愛粘着他,最喜歡的玩伴是吳毒兩人卻經常爲芝麻穀子一點小事打架打得鼻青臉腫,第二天照樣和好如初,最愛同着一起打架滋事的卻是馬晃,馬晃身強力壯,頭腦簡單,屢次被珊瑚這個小妹妹騙去跟人打架。珊瑚不喜歡跟着陸舒、陳笠等人讀書,卻專愛獵奇探險,對不懂的事情窮根問底;不喜周人衣冠,卻偏愛胡服騎射;經常混跡於市井之中,對於雲州雜亂的胡語日常用語都能對付幾句。張穎怕小孩子亂花錢,對她的零用錢管得極緊,又嚴令府中人不得亂給孩子零用錢。因此平日裡能積攢兩月的零用錢買個糖人、風箏之類已經是樂不可支。寧霜豪富人家出身,這根龍鳳嵌玉鎏金簪子又是貼身之物,做工精美雅緻,價值自然不菲。長了這麼大,珊瑚對於男女之事幾乎一無所知,看見寧霜狼狽,也只道是大人也打架,不以爲意。反倒是寧霜多心了。

當下珊瑚接了簪子,只覺得好看,懵懵懂懂往亂蓬蓬的頭上一插,便要跑去別處玩耍。寧霜一把拽住道:“把簪子藏了,別讓二孃的人瞧見了,否則又要給你沒收了。”珊瑚聽了,忙把簪子收在袖子裡,顯然對張穎的手段領教不少。“要是出去玩要錢用可以當掉,當票拿回來給我。記住了,少於二百兩銀子不當!”寧霜再次囑咐。珊瑚愣愣地張大了嘴巴,她自從到吳憂府上別說二百兩銀子,一錢銀子到她手裡的時候都少。二百兩銀子簡直是一筆天文數字。這該買多少糖人玩具啊。珊瑚光是想想口水都流了好長。揣了簪子,顛顛地跑走了。

兩日後,珊瑚眼圈黑黑地走進寧霜的屋子。寧霜詫異道:“珊瑚,誰欺負你了?”

珊瑚把簪子還給寧霜道:“三娘,我不要這勞什子簪子了。”

“怎麼了?”

“拿着它,我老擔心着被人搶去,又擔心着被二孃發現,見着人就想躲着,覺也睡不着,好端端的什麼事情都不對勁了,所以我還不如還給您吧。要不您給我兩個大子兒,我去買兩串糖葫蘆得了。”

“真沒出息。”寧霜笑道,“那天的事情你沒和別人說罷?”

“沒有!我能保守秘密。吳語姐姐我都沒告訴!”

“我知道你是個靠得住的好孩子。”寧霜讚賞一句,將簪子別在髮髻上,想了想又道:“這樣吧,我不能讓咱們的好孩子吃了虧。雲州有個永和錢莊你知道嗎?”

“知道的。東街衚衕裡很小的一個錢莊。”

“我給你個小玉佩,這東西不值錢,你戴着它。哪天想吃點零食、買點東西沒錢了,就去永和錢莊的櫃檯上,把這個玉佩給他們看,一次支領個十文八文的沒問題,掌櫃的會記在我賬上。不過不準多支,我可是會查賬的,要是支多了,我可告訴二孃去。”

“好嘞!”珊瑚這次高興了。

“對了,最近吳語怎麼樣?這丫頭跟誰也不來往,性情怪孤僻的呢,幸好有你這麼個朋友。”寧霜好似“無意”地打聽起了吳語的情況。

“吳姐姐可不孤僻,她對人可好了,就是不會說話才顯得有點悶。有一次她和少主玩——哎呀!”珊瑚忽然醒悟過來似的捂住了嘴。

“怎麼了?”

“二孃專門交代過我,不準和別人說吳語姐姐和少主的事兒,我怎麼就給忘了。”

“哦——”寧霜有點失望地道,旋即展顏笑道,“都是一家人,哪兒來的那麼些忌諱呢。算啦,我也就是隨便問問,既然二孃交代過,就算了。”

“三娘,如果沒什麼事情,我就出去玩啦。今天天橋有說書的你去聽不?”

“不去了。今天你不是有功課麼?”

“呵呵,這個麼……陸先生病了,所以改期了。我走啦!”珊瑚攥着玉佩蹦蹦跳跳跑走了。

聖武二七六年二月,吳憂重建奮擊營,授狼旗,編制兩哨一千人,以淄川人衛墨爲第一任營官騎校尉。駐地位於雲州、沃城之間的胡狼甸子。

三月,阮香誓師討伐張氏。清河自燕州銘城發兵三萬攻擊昌平關。開州軍三萬人從柴州城出發攻擊太平關。

同月,瀘州趙揚軍出北塞,兵分兩路,北路翻越遼山,西路翻越陰山,預計作戰週期兩個月,於婆蘆水會師。這一次主要是試探性進攻,目的是兼併婆蘆水以南受周國影響較多的十幾個小部族,順便試探迷齊人的反應。

三月底,吳憂率雲州軍三萬出聖武關,分兵一半交給席方前去攻打白郡,自領軍一萬五千向火翼城進發。

席方道:“白郡依山帶水,向來作爲聖武關的補給重鎮,城防十分完備,只怕短期內攻打不下。”

吳憂笑道:“咱們能撈夠口糧回去就成,打不打得下來有甚麼關係呢?再說咱們這是勤王義師,只要讓天下人知道咱們站在哪一邊就行了,真正的大戰,還輪不到咱們來打。”

席方恍然。於是北路雲州軍每日只是將進軍沿途人口、財貨、牛馬等搬運到聖武關以北安置,雖然大張旗鼓地進軍,卻並不急於攻堅。而白郡守將不敢出擊,向燕州、聖京告急的使者不絕於道路。

聖京。

張靜齋已經多日不曾批閱奏報。每日只是由內侍讀一些經張瀲幕僚們選送的簡報,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張靜齋心下疑惑,只是雙目昏聵,不能視物,無法確認。這一日目疾略輕,模模糊糊能夠看清楚一些字跡,便信手翻閱一篇幾個月前的邸報,無巧不巧正是張瀲擁立新君升張靜齋爲唐王的那一份,纔看個開頭張靜齋就騰地站了起來,道:“來人!”

一名內侍應聲進來。

張靜齋揮舞着手中的紙片問道:“這上面說的可是真的?”

那內侍還不知張靜齋爲何生氣,依稀看清楚張靜齋手裡是一份邸報,便道:“邸報所言,確是事實。”

“念!念!給我念!”張靜齋怒氣衝衝將邸報摔在地上。

內侍不敢怠慢,一字一句讀了起來。張靜齋越聽越是心驚,忽地揪住那內侍衣領厲聲問道:“清河軍隊打到哪裡了?阮香到哪裡了?”

“沒有……沒有軍報。大將軍府沒有送軍報來。”內侍哆哆嗦嗦道。

“放屁!這麼個胡鬧法諸侯還不反了天!你剛纔說什麼?大將軍府?”

“是……世子現在任大將軍,前些日子還從王府中調撥了好些人手過去,說是忙不過來。”

“好!好!好個逆子!你老爹我還沒死呢。這是把張家往絕路上逼啊!”

“王爺息怒。”

“王個屁爺!把張瀲給我叫來,我當面問他。”

過了一會兒,內侍返回稟報道:“楚大人說,世子分不開身,明日再來登門拜訪。”

“楚大人,哪裡冒出來個楚大人?他是個什麼東西,敢管我的家事?”

“楚元禮楚大人,現在是大將軍的首席幕僚。”

“亂了,全亂了。”張靜齋暴怒地走來走去。

“奴婢剛纔看到街上很多人在準備逃亡。”內侍乍着膽子道。

“逃亡?沒有戰爭,爲什麼逃亡?”

“有謠言說,清河發兵攻打昌平關、開州出兵攻打太平關、雲州出兵攻掠燕北,三家聯手‘清君側’,聖京只怕保不住哩。”

“膽小鬼!薩都在哪裡?”

“沒有他的消息。”

“準備轎子,我要秘密出府。要是敢泄露半個字,剮了你!”

“奴婢不敢!奴婢這就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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