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坐到了廳中,李隆基居主位,崔鈺便在他左邊坐下。
玄宗一直賠着笑臉,客氣至極,用茶之前都要請旁邊的三叔先飲,倒是那年輕的書生一臉不樂意,看得明大心裡發慌。
他這個皇親國戚,說白了全憑當今聖上一句話罷了,畢竟是宮中秘辛,知之者甚少,對方承認你便是皇叔,對方若不承認,你就什麼都不是。既如此就該謙遜有禮,規行矩步纔是,哪能像他似的,滿臉不耐煩,眉頭都要皺到一起去了。
崔鈺也看出了對方的不安,一盞茶過後便起身道,“陛下能否借一步說話。”
“三叔客氣,叫我三郎就行。”笑眯眯地跟着他走入內室,李隆基還不忘繼續,“姑奶奶排三,我也排三,緣分啊,真是緣分。”
“不然叫那詛咒也到第三道就好了,是不是?”書生轉頭看看他,一句話幾乎說到了對方心坎兒裡。
“姑爺爺,你可真是懂我。”一把握住了崔鈺的手,李隆基幾乎要熱淚盈眶了,“朕在位也有幾年了,知道那些事的人雖然不多,可七拼八湊,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朕也略知一二。”
“前三道詛咒都靈驗了,自姑奶奶走後,廢太子李承乾就反了,再然後高陽公主夜觀天象測算曾祖父的壽數也被殺了,武后把持朝政多年,她走之後皇宮內外亂成一團,安樂公主奢靡無度,眼瞧着姑姑想繼續如祖母般臨朝,若不是朕及時撥亂反正,那大唐就完了。”
“朕能坐到這個位置上不容易,日夜懸心,還請姑爺爺垂憐,求姑奶奶把那第四道詛咒收回吧。”
崔鈺並不知冥魅當時的四道詛咒都是何意,他們那時一個被帶去了天宮,一個被貶至修羅界歷劫,根本沒時間交代這些。只是聽對方的意思,大抵是把這第四道詛咒歸結在女子干政上面了。
“或許這第四道詛咒,並非是武后一脈留下的禍患呢。”崔鈺覺得武珝那件事是個例外,且既是帝俊下的旨意叫她做皇帝,斷不會叫她攪了凡間。
可李隆基卻搖搖頭,斬釘截鐵地說到,“那不可能,除了這些人,哪個女子還能禍害我大唐。盛世止於女子,說的難道不是想效仿武后的那些女人麼?”
“
武后的手腕雖然強硬,可她並沒有禍害大唐,相反還將你們李家的天下治理的很不錯,現今又把江山換到了你們李家人手裡,所以我才說,會不會你對第四道詛咒有什麼誤會。”
繼續跟他打啞謎,反正讓他這般誤會自己知道真相也不錯,他吃過這些人的虧,可不能再在同一個地方栽跟頭了。
“誤會?怎麼會.....”言畢忽然反應過來了,上前一步抓着崔鈺的手道,“姑爺爺,你是不是知道怎麼破解?”
崔鈺笑而不語,捏着人把柄的滋味兒真好受,想來之前那些凡人以爲冥魅是妖孽時就是這般有恃無恐的吧。
“三姑爺爺,”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李隆基抹着淚言辭懇切地說到,“只要三姑爺爺能解了這詛咒,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啊。”
“我如今已經不需要你做什麼了,所以你的事也與我無關。不過既然你尊稱我爲長輩,我也不太好拂了你的面子。”看了看旁邊的茶杯,李隆基見狀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又給他續滿了。
“你也看到了,魅兒因爲你們受了重罰,被貶成了凡人.......”
“是我們的錯,我們的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姑奶奶竟是天仙下凡,得罪了貴人。”忙不迭地認錯,崔鈺覺得太宗的這個重孫倒比他識時務的多,知道許多事不能硬來,還是要以柔克剛的好。
“這一世,我們一定讓姑奶奶活得舒舒服服的,榮華富貴,吃穿不愁,好讓姑奶奶早日重歸仙班,造福大唐。”不停給他捶着腿,李隆基的眼睛都亮了。
“這可是你說的,可別食言纔是。”崔鈺笑笑,眉眼從容,又透着幾分十拿九穩的得意,“榮華富貴也就罷了,我只希望魅兒這一世活得平安順遂,不要被人打擾。”
“沒問題!朕回去就給姑奶奶你在洛陽郊外修處宅子,讓您陪她老人家一起過去。”
“那倒不必,畢竟她的身份不好爲外人所知,只是......”附耳低言了幾句,惹得李隆基頻頻點頭。
“好,好,一切就聽姑爺爺安排,待到姑奶奶長大成人,重新得了術法,再解了詛咒不遲。只是姑爺爺,你也得保證在此期間,我大唐無內憂外患才行啊。”
“這個你放心,我既應了你,就不會耍那些陰謀詭計,你我都坦誠相待就好。”這句話既是承諾,也是在點撥他記得前車之鑑,莫走了太宗的老路,“還有,在外人面前你也無須做戲太過,既是君王,自然不必對一個私生子叔叔千依百順。”
“是是是,還是姑爺爺想得周到。”
兩人從房裡出來的時候,隨行的諸位正在外面候着,李隆基見狀清了清嗓子,將自己的安排說與衆人,“叔父呢我也找到了,也算對得起父王臨終的託付了,只是叔父畢竟在民間長大,不願與朕回宮受拘束,何況他的身份敏感,實在不適宜擺到明面上,朝堂上那些老臣你們也知道,饒舌得很,不理也罷。”
“即日起呢,叔父便到麗正書院去做個學士,教教學生讀書識字,一來不辜負了這一身學識,二來也能爲我大唐培養人才,於叔父而言也能安逸無憂了。”
爲了感謝明家,玄宗又封賞了明家衆人,臨行的時候,男人忽然對着明媚道,“聽說十姑娘有眼疾,過幾日朕便派御醫來給你醫治醫治。”
“只是不論眼睛是否清明,心裡一定要清明才行,而這世上能讓人不糊塗的方式只有一個,那便是讀書。”
“三叔既然是十姑娘帶回家的,那爲了獎賞姑娘,就請姑娘一併到書院讀書,做三叔的女弟子如何?”
明媚自然是願意的,她長這麼大還沒去過外面住呢,轉身看了看大哥,希望他能允准。
意料之外的,明大高興得幾乎哭了出來,崔鈺說到做到,果然要醫治他妹妹的眼睛了,且那厚物先生說得也沒錯,這人真真是他們家的貴人呢。
忙不迭地磕頭謝恩,倒惹得二嬸孃豔羨不已。
早知如此,她還忙着跟莊家結什麼親,眼瞧着這樣一個皇親國戚擺在身邊,他們家想要什麼樣的女婿沒有。
只可惜現在再想這些,已是爲時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