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
華姐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了那個孩子的身份,“是個幹這個的。”華姐伸出兩隻手指,做了個從口袋裡掏東西的動作。
張清如立刻猜到來的人可能是誰,立刻站起身,“大家先吃着,我有點事,去去就來。”
看張清如走出去,陸秋實也跟了上去,想着也許能幫上忙,畢竟有過當沈梨香老師的歷練,自己也算得上,兒童教育的半個專家了。
走到外面,陸秋實看到張清如正和一個穿着小西裝的男孩說話,覺得這個小男孩有點眼熟,但想不起什麼時候見過。
陸秋實也沒有辦法,他雖然精通外語,但認人方面卻是弱項,像老錢,見過的人從來不忘,他卻要見長時間接觸才能勉強記住。
“張律師好!”小男孩恭恭敬敬的給張清如鞠了一躬。
“你好,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張律師,我去你以前住的地方打聽過,房東說,你搬到這裡來了。”
“你找我有什麼事嘛?”
“張律師,求求你,救救我們老大。”
“柳春生他怎麼了?”
“老大他生病了,沒錢看病,發燒很厲害,有時候昏昏沉沉的,兩天都沒吃飯了。”
“爲什麼不帶他去看病,你們掙的錢應該夠了?”張清如問得很詳細。
“不夠了,老大最近收留了很多孩子,錢都吃飯了。”
“水災逃難過來的?”
“是。”
“他們有你們老大生一樣的病嘛?”
“有,有幾個。小男孩連連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
“小海。”
“小海,你帶我去見你們老大。”
張清如開出自己的轎車,讓華姐幫她把公文包取出來。
“別過來。”張清如阻止華姐靠近自己,“把包放在地上,我自己過去拿。”
張清如拿起包,神情嚴肅的告訴華姐:“你馬上安排人,把小海站過的地方,摸過的東西,都消毒一遍。”
“張律師,沒事吧。”華姐這次真的嚇壞了。
“應該沒什麼大事,這孩子住的地方,有遭了水災的難民,可能染上疫病。”
水災之後的疫病,華姐從小生長在水邊,自然是知道的,這種事可大可小,小病,鄉下人抗一抗就過去了,可情況嚴重的時候十室九空,非常嚴重。
“張律師,我和你一起去。”陸秋實要走過來,被張清如制止。
“站住。”張清如自信的說,“不是什麼大事,沒有必要牽扯這麼多人,麻煩你你在家裡照顧好囡囡和梨香。”
劉家強和秀慧也出來了,看着張清如,不知該怎麼辦好。
在衆人的注視中,張清如開着車,帶着小海,直奔蘇州河邊的里弄。
柳春生是個孤兒,後來因爲機靈被一個小偷收養,從小就教他偷東西的技巧,讓他出來偷東西,偷不來就打。
幾年前,柳春生一次失手,被失主當場抓住,那失主自詡有些江湖身份,就要當場打死柳春生,被張清如遇到。
張清如救下柳春生,勸他找份正經工作,也願意找人自主他上學,柳春生反問張清如,“家裡不止我一個孩子,我走了那他們怎麼辦?”
說完柳春生就帶着張清如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張清如當是也是第一次進所謂的‘賊窩’,只見十幾個小孩,住在這裡,學習偷盜的技巧。
“街上流浪的小孩要多少,有多少?”柳春生指着這些孩子問張清如,“你能幫得了多少?”
張清如不得不承認,自己也許可以幫助一兩個人,但街頭的流浪兒童,太多了,她無能爲力。
“我們盜亦有道,不去偷窮人。”
張清如想說,‘盜就是盜’,但看着那些孩子,她說不出口,那些孩子也只是在這個世界裡努力活着而已。
“我是律師,這是我的名片。”張清如把名片塞到柳春生手裡,“如果需要我幫忙,就來律師事務所找我。”
這次柳春生沒拒絕,收下了名片。
過了差不多快三個月,柳春生突然出現在張清如的律師事務所門口,那時候,張清如還是個專給窮人的官司的律師。
說是事務所,其實就是租了一間閣樓,把牌子豎在門口。
柳春生手裡舉着名片,疑惑的站在狹窄的樓梯上。
“你真的是律師嘛?”
“是!”張清如毫不猶豫的回答。
“那你能幫我打官司嘛?我出律師費。”柳春生有些膽怯,他去別的律師事務所,人家看了他一眼就把他轟出來了。
“什麼案子?”
“我的一個小弟弟讓巡捕房抓住了,他們要送他去法院,巡捕房的人告訴我,得找個律師打官司,要不然會被送進監獄的。”
“你這個弟弟多大?”
“八歲。”
張清如在心裡痛罵,如今巡捕房是瘋了,連八歲的孩子都不放過,但既然已經抓了,罵也沒用,還是要想辦法解決。
“說說詳細情況吧。”
“我這小弟弟,那天在兩個洋人身上下手,被抓住,送進了巡捕房,那兩個洋人好像是洋人的大官,巡捕房的人爲了巴結他們就說要送法院,判刑。”
張清如去了巡捕房打聽情況,巡捕房的人倒是誠懇,直接告訴張清如,那兩個人是法國駐上海總領事的朋友,
剛到上海就被這小子偷了錢包,總領事面子過不去,下令抓的人,現在孩子已經交給法院了。
到了法院,法官也是搪塞,不願意得罪總領事,而且總領事的朋友,說要見識一下租界的司法體系,要是來聽審。
再去看柳春生的那個弟弟,孩子身材瘦小,面色憔悴,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
捉賊捉贓,按照卷宗上所寫,這個孩子盜竊證據確鑿,人證物證齊全,辯護的餘地很小。
張清如也犯了難,她不知如何辯護,才能讓這個孩子免於被判入獄。
她走在街頭,認真的思考,如何才能讓法官,不把八歲的孩子當做成人看待,而是作爲兒童,從輕處理。
幾個男孩打打鬧鬧的從張清如身後,衝過來,把她撞了一個踉蹌,連句道歉都沒有,就又向前衝,這次撞到一箇中年男人身上。
中年男人回身抓住男孩,張口就要罵人,待看清楚男孩,中年男人鬆開抓住男孩的手,笑眯眯的說道:“小心點。”
是什麼造成了這個中年男人態度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