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整個天空都被墨色的雲朵包圍了起來,就像是一瓶墨水倒進了魚缸,先是黑了一小片,然後是一大片,最後整個魚缸的水都成了黑色。陡然間,風嗚嗚地吼了起來,紛飛的雪花斜着刮過來,暗黑的天空同雪海打成了一片,一切都看不見了。
“暴風雪!”楊開心有餘悸的說道。若不是陳天頂適時提醒了自己,小組將要承受的代價,真的是難以估計。
行李箱終於被硬塞進了帳篷,兩處帳篷裡也朦朦朧朧的點起了燈。帳篷里人影紛亂,時不時傳來說話的聲音。
暴風雪越來越猛烈,天開始上凍了。人的鼻子和麪頰凍得更厲害了,凜冽的空氣更加頻繁地灌進皮外套裡,需要把衣服裹得更緊些。
楊開彷彿覺得有一種強烈的光照耀着雪白的原野,地平線大大開闊了,又低又黑的天幕忽然消失了,四面八方只看見落雪形成的一條條白色斜線。
在冰川上,風執拗地把一切都往一個方向吹。右邊,左邊,到處都是白茫茫、灰糊糊的。他的眼睛想找到一樣新鮮的東西,但是找不到:沒有一個路標,沒有一處山丘,沒有一堵圍牆,什麼也看不見,到處是一片白雪。
風似乎開始在改變方向了;一會兒迎面吹來,吹得雪花糊住了眼睛;一會兒從旁邊討厭地把大衣領子翻到頭上,嘲弄地拿它撫摩着楊開的臉;一會兒又從後面通過什麼窟窿呼呼地吹着。
當楊開拉起衣領,想把身子裹得更嚴密一些時,落在領子上和鋼盔上的雪就從脖子裡滑進去,冷得他原地打了一個寒噤。
正在楊開欣賞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時,帳篷的門簾陡然掀了開來,露出了陳天頂的半個腦袋。
“楊開,還看什麼呢,快進來!”
楊開點點頭,將望遠鏡揣進了兜裡,然後順着門簾的縫隙,鑽進了帳篷。帳篷裡陳天頂已經用破冰鎬挖了個坑,點起了一堆篝火。因爲篝火用的是燃油,所以燃燒久了,會散發出一股燻人的焦味,但比起篝火所帶來的溫暖,這股焦味也就不算什麼了。
“呼,我從下到大,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壯觀的暴風雪!”楊開一屁股坐在了篝火旁,將粘滿了雪片的護目鏡丟在了一邊,然後摘下手套,翻來覆去的放在篝火上烘烤。
“當然,誰叫你是南方人。”陳天頂給獨眼龍打了個招呼,兩人一起將行李箱壓在了帳篷臨風那一面的邊角上,有了如此重量維繫,就不怕帳篷出事了。
“是我孤陋寡聞了。”楊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現在我總算明白戴笠的良苦用心了,你,我,華教授,乃至所有人,當真是缺一不可。”
“呵呵,戴笠,是個角色。”陳天頂將酒葫蘆在篝火旁熱了下,打開壺蓋,小口小口的吮吸了起來,那模樣甚是陶醉。良久,他才意猶未盡的擦了擦嘴,將葫蘆遞給楊開。
“來一口?”陳天頂揚了揚眉毛。
“不喝了,我烤烤火就行。”楊開搖了搖頭,婉拒了。
“老道士,你呢?”看到楊開不喝,陳天頂瞥了眼張鶴生。小組總共紮了兩個帳篷,一個前,一個後,前後相連,互相照應。最前面的帳篷裡,住的是楊開,陳天頂,張鶴生,九筒,獨眼龍五個人。其餘人則住在後面的帳篷,由華伯濤管理。
“我……當然要喝。”張鶴生笑着接過葫蘆,也不嫌髒,直接對着嘴喝了三口,然後扔回到了陳天頂的懷裡。
“陳老闆,你說這暴風雪,要持續多長時間?”就愛那個烤乾的手套戴了回去,楊開問道。
“起碼也得兩個小時吧!”陳天頂抽了抽嘴角:“在此期間,兩個帳篷我都吩咐過了,不要節省燃料,篝火就這麼一直點着。因爲在暴風雪沒散去之前,天氣會越來越冷。如果斷了篝火,我害怕我們之中,會有人凍死。”
“這麼嚴重?”楊開吸了口涼氣。
“是啊,就是這麼嚴重。”陳天頂說完,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掏出地圖來,用滿是皺紋的雙手將它鋪開,兩隻眼睛細細的端詳。
反正沒事,楊開索性也湊到一邊,跟着陳天頂一起研究起了下面的路。
“楊開,雖然小組被突如其來的暴風雪耽擱了時間,但因爲此前大夥兒一直都很賣力,所以初步估計,在今天傍晚,我們會走到內河的盡頭。”陳天頂指着地圖左下角的一個小紅叉,說道。
這個小紅叉很是明顯,楊開一眼便看見了。
“失去了內河的標誌,明天的路,就難走了。”說到這,陳天頂頹然的嘆了口氣:“到時候,我們只能依靠指北針,以及過去掌握的地理經驗,在這片冰川上殺出一條路來。”
“事在人爲。”楊開穩重的說道。
“陳老闆,我現在最擔心的不是路,而是731部隊和他們的秘密。”
“紀錄片裡面的實際內容並不多,很多東西,我們根本無從知曉。簡單來說,這次任務從制定到行動都很是草率。”楊開說道:“所以在一腔熱血驟冷下來之後,我們也該好好地考慮一下,應該做什麼了。”
“這些東西,我都難以回答。”陳天頂呆了半晌,全無頭緒的說道。
“唉,一枚彈殼,並不能說明任何問題。要是還能發現點什麼就好了,我這心裡也好有個底,九筒,有煙沒,給我一根!”楊開煩躁的說道。
九筒點點頭,將整包煙丟了過去。
一根菸叼在嘴裡,楊開零散的思維終於修復了一些,他努力的動了下喉嚨,將囤積在嘴裡的菸草味全部送進了肚子,然後閉上了眼睛。
估計是太累的緣故,楊開閉着眼,倒真的睡着了。看到睡着正香的楊開,陳天頂微微一笑,從睡袋裡取出一條毯子,蓋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