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99 “魯黑水”
汪莘函不理李士羣的嘲諷,只問:他到底是幹什麼的,爲什麼有錢?
“你不是從四川就跟了他麼?會不知道他是幹什麼的?”
“哼!他行蹤詭秘,結交的都是不三不四的幫派中人,許多事情都是揹着我的,他身邊的人也都不肯告訴我他的身份。i”
李士羣“哦!”了一聲說:這就對了,他乾的那些事情怎麼會告訴你?
汪莘函聽了李士羣的話更覺的心癢難搔,追問:你倒是說呀!他究竟是個什麼人呢?”
李士羣看了汪莘函一眼,指了指煙槍,“他是黃浦灘邊最大的煙土販子,你認識他,以後福壽膏可就不愁沒有的吃了。”
汪莘函“啊!”地一聲,回憶說:怪不得他從四川拉了整整四船貨回上海,一路上都鬼祟的很,我還一直猜他拉的是什麼東西呢!現在想來,肯定是煙土了,我們四川煙土便宜,拉到上海,那得賺多少錢?
李士羣說: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龍邵文不但是黃埔灘邊最大的煙土販子,還是青洪幫的大佬,你來上海的時間短,等以後你就知道了。哼!你這個未婚妻可讓的美了,大賺了,你傍上了這麼一人手眼通天的人物,還琢磨着加青年團幹什麼?只要龍邵文的一句話,你在這黃浦灘邊飛黃騰達又是什麼難事了?
汪莘函用力地敲了敲桌子,不滿地說:我的想法和你們**人的想法是一樣的,堅決推翻像龍邵文這樣的大資本家,大流氓。我一定要跟他劃清界限。
李士羣奇怪地看着他說:在你同他劃清界限之前,你能不能介紹我跟他認識?
汪莘函皺眉問:你認識他幹什麼?”
“這個……是這樣啊!有時候組織上也會需要我同他這樣的人適當接觸,這也是爲了更好地在上海開展工作,你想啊!要是把這樣的人物也拉入到我們的陣營當中,對我們的發展壯大是有好處的。”
“你要拉他加入組織?”汪莘函不滿地擺手,“有他沒我。”
“汪同學,我們不過是想利用他,我們同他的階級立場從根本上就是對立的,所以請你放心,我們是不會發自內心地相信他們這些人的……”李士羣笑了一聲,“你不會是沒這層關係替我引薦吧!”
“你不用激我!”汪莘函冷笑一聲,“等他回上海,我藉口去拜謝他,你跟我一起去!我介紹他給你認識。”他跟又澄清,“要不是爲了你,我纔不會蹬他的門。”
李士羣高興起來,“好好!那就一言爲定,我知道你心中有委屈,今後我補償給你吧!”
……第二天中午,汪莘函一下課就跑回宿舍等着李士羣,直到午後,李士羣才滿面紅光地回來了,回來後也不說話,拿被子把頭一蒙,呼呼睡起覺來。汪莘函很不理解,但也不敢把他叫醒。李士羣這一覺睡的極長,直到下午才醒過來,卻賴在被窩裡不肯出來,只把頭也蒙着。直到汪莘函問他:“今天不是還去見什麼人嗎?也不知道算不算數。”他才從被窩裡露出頭來,光着上身,雙手抓着被角說:當然算數。他突然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說:汪同學,有件事情想麻煩你,你能不能借我十元錢,我有急用。
汪莘函攤開雙手,搖着頭,“你是知道的,我的學費都是別人資助的,哪還有錢。”他猶豫一下又說:你果真急用,我想辦法出去賣些福壽膏,籌措給你,但也不是今天的事了。
“不用那麼麻煩,沒有十元,五元也行?嗯!或是三元也可以。”李士羣見汪莘函依舊搖頭,臉又紅了一下,似乎非常不好意思地開了口,“那就借一條內褲給我。”
汪莘函懷疑自己聽錯了,他問:什麼?你借什麼?
“內褲啊!”李士羣又重複了一遍,聲音比剛纔低了很多,臉也比剛纔更紅了許多,“我剛纔向你借錢,就是想去買條內褲。”
“一條內褲也用不着十元錢啊!”汪莘函狐疑地拿了自己的一條內褲扔給李士羣。李士羣伸手接了,摸索着在被窩裡穿上,把自己換下來的內褲攥成一團塞在被褥底下,起來穿好衣服說:走吧!我這就帶你去見組織的領導人。
李士羣帶着汪莘函出門要了包車,來到了霞飛路漁陽裡,這是一條極爲幽靜的弄堂,弄堂裡有三十多幢石庫門樣的房子,李士羣叩響了最後一幢房子的黑漆大門。不大工夫,有人過來開了門,李士羣領了汪莘函進去了。
穿過天井,進了房中客堂,客堂裡擺着一大兩小几個沙發,客堂的牆壁上掛着幾幅書畫,有任伯年的《桃花大雞圖》,石濤的一幅山水立軸,還有朱耷的《孤禽圖》,以及黃公望的《快雪時晴圖》,另外還有幾幅字畫……汪莘函一向喜歡書畫,見是幾幅名作,興致勃勃地湊前看了,卻發現字畫都是仿作,署名都爲“魯黑水”。他正琢磨魯黑水是何等人,就聽身後一個操山東口音的人說,“士羣,這就是你跟我提起的同學兼舍友汪莘函?”
“汪同學……”李士羣喊汪莘函,“我來給你介紹,這位是趙宗可先生。”李士羣指着剛從樓上走來的一個高瘦的、戴着圓框眼睛的年輕人說。
“趙先生好!”汪莘函極有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嗯!呵呵!你好,不要再叫我趙先生了,叫我張容吧!我也才三十,只比你們虛長几歲,先生可不敢當。”這位自稱叫張容的年輕人說客氣地說。
“趙先生,您又改名了?”李士羣問。
“是革命鬥爭的需要呀!我從今天起就叫張容了,你們也就跟着改過來吧!”
“是!張先生。”李士羣恭敬地說。
張容把臉扭向汪莘函,“汪同學,我聽士羣說你有很高的繪畫水平,你看看牆上的這幾幅字畫怎麼樣?”
“很不錯啊!”汪莘函這句話倒是發自內心,他指着仿黃公望的《快雪時晴圖》,由衷地贊:筆法蒼勁雄奇,線條簡練嫺熟,幾乎讓人辨不出是仿作……不知這魯黑水又是什麼人,可從沒聽說過。
“孤陋寡聞了不是?北有齊白石,南有魯黑水,魯黑水就是張先生,這些都是張先生的習作,張先生不但在書法、字畫上有很高的造詣,更對古董、古玩有很深的研究,還是個了不起的學者呢!”李士羣大拍張容馬屁。
“哦!”汪莘函心底暗笑,“齊白石!魯黑水。齊對魯,白對黑,石對水,對仗倒也工整。”他恭敬地說:魯黑水先生作品的造詣,更在齊白石之上,尤其這幾幅字,蒼虯有力,勁透紙背,怕是白石先生也沒有這樣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