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隊”又名“鋤奸隊”或“打狗隊”,顧順章叛變後,中央特科新成立的一個執行恐怖任務的秘密組織,其目的是狙擊黨內叛變分子以及危害極大的國民黨特務。槍手多是江西蘇區老兵,張容實際負責……幾個人步行來到三十七號房門前,張容警覺地停下腳步,問:這是什麼時候租下來的,租金多少錢?周邊是什麼情況,可靠不可靠?
洪揚生說:房子是今年年初剛蓋好的,每月租金爲銀四兩二錢,該弄房子只租出去九戶,都是安徽、湖南那面來滬做小生意的,沒什麼背景,應該是可靠的!
“應該?”張容不滿了,月光射在鏡片上,折射出兩道幽光,他強調說:特科工作不允許出現這樣的字眼,我要的是肯定。”
“是!肯定可靠。”
張容點點頭,向前邁了一步,宋再生趕緊去開了門……張容站在門口,並不進去,只問,“這裡面埋着誰?”
洪揚生報告說:顧順章的兄、嫂、顧維貞與吳韶蘭夫婦,還有他的岳父張阿桃,他的小姨子張愛寶,一共四人。
張容擰着眉,擡腳邁進院子,院子裡的花壇已經被挖出一個大坑,坑中拋着四具屍體,兩具一對,頭對腳捆在一起。兩具男屍**,兩具女屍則穿着背心短褲,幾道繩緊緊地在屍體的頸部和身上均繞上幾股,把死體捆綁的筆直……張容在坑邊看了一眼,俯身拾起一把土撒了上去。心想,“這地方的風水倒也不錯,她們能埋在這裡也算是祖上積德了。”他說,“好了!用水泥封吧!記得多抹一點。防止腐臭外泄。”
洪揚生答應了,一揮手,早已等候在這裡的“紅隊”隊員王竹友、李龍章將事先準備好的水泥倒進了這個大坑裡……
張容一揮手,“走吧!去三十三號看看……”
三十三號房子的格局與三十七號差不多,張容進去後看了一眼,見有三具屍體,有兩具他認識,是顧順章妻子張杏花的表妹葉小妹和吳克昌妻子。“那具麻皮男人的屍體是誰?”張容隨口問。
“是顧順章家的男傭。不知道名字。”宋再生說。
“嗯!倒水泥吧!”張容說完後,轉身出了門,說:去武定路修德坊。
路上,張容閉上眼睛。腦中不斷浮現昨天晚上在顧順章家發生的那一幕……
……威海衛路一幢二層的石庫門內,伍先生隨着顧順章的小姨子張愛寶上了樓,樓下顧家的麻皮男傭人在擦拭着傢俱,張容打量着這樁房中的陳設……客廳擱着一套雕花的紅木傢俱,牆上掛着任伯年、吳昌碩的畫。瞧樣子日子過得很富足。
“貪污腐化分子,拿着黨的經費胡吃亂喝不說,居然還掛着吳昌碩的真跡。”張容在吳昌碩的一副《石竹圖》面前嘟囔了一句,斜眼看了麻皮男傭一眼。朝身後的幾名特科隊員使個眼色,就跟着上了樓……樓上除了一間小廳外。還分隔成幾間臥室,樓梯間亭子間的門半掩着。張容隨便打量了幾眼,眼光放在了正在小廳打麻將的幾個人身上……打麻將的是兩男兩女,四個人中張容認識三個,張愛寶,朱完白和他的妻子。另一個人卻不認識。
伍先生已經隨着張杏花進了客廳旁的一間屋子,張容揮了下手,特科“鋤奸隊”的幾名隊員吳蘭甫、陳一帆、王德明、洪揚生、李龍章等馬上就把打麻將的幾個人控制起來。幾個人立刻停止了手中摸牌打牌的動作,面帶驚恐地看着張容。張容卻不理他們,面沉如水地走到伍先生與張杏花談話的那間屋子門口,把耳朵貼在了門上……
屋中傳來劃火柴的聲音,張容知道伍先生一向不抽菸,抽菸的一定就是張杏花了。
“伍先生,你這麼晚親自帶人來這裡,是不是順章出了什麼事情?”張杏花的聲音有些哆嗦……
張容想,“她抽菸明顯就是爲了緩和一下自己那緊張的情緒。”
臥室傳來伍先生的聲音,“顧太太,這一段時間你有沒有收到顧先生的來信?”
“你知道紀律的,沒有特殊情況,順章是從來不跟家裡聯繫的。伍老闆,你跟我說,順章到底怎麼了?”
伍先生不回答張愛寶的問題,反問道:關於他的消息你一點都不知道?”
“不知道呀!伍先生,你……你的臉色好難看。”
“張杏華同志,顧順章在漢口被捕了。”
張杏華聲音提高了八度,“什麼?順章被捕了?”她的這一聲極大,門外打麻將的張愛寶幾人聽了,都驚恐地站起來。張容看了,手在脖子上一橫,洪揚生幾人從袖中抽出細繩子,飛快地就勒在他們的脖子上……
張容冷冷地說:不要見血,容易留下線索……他咳嗽一聲,頓了頓,推開伍先生與張杏花談話的那間房門。
伍先生把煙掐滅,咳嗽了一聲,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張容皺了下眉!向後退了一步,站到了門口。伍先生看他一眼。又對張杏花說:小張,你也算是老黨員了,對黨要說實話。顧順章這次出去,有沒有給你留過什麼話?有沒有什麼反常的舉動?
張杏華看了一眼張容,張容奸笑着說:看我幹什麼?回答伍先生的問題,都是革命同志,一定不要有所保留。
見了張容的表情,張杏花似是察覺出什麼,她說:伍先生,是不是顧順章他……他幹了對不起黨的事情。
“是的,他已經叛變了。”伍先生回答。
張杏華一下子跳了起來,“順章叛……叛變了?”
伍先生點了點頭,手向下壓了壓,示意張杏花冷靜,他說:張杏華同志,顧順章是顧順章,你是你,我黨的政策你很清楚,從不搞株連,只要你願意同顧順章劃清界線……
“我知道!”張杏花“唉!”地嘆了口氣,跟着打斷說:伍先生,實話講,我沒有什麼信仰,也不明白你們**究竟要幹什麼大事兒,自從嫁給順章後,不管幹什麼,我都聽顧順章的,他是**,我就是**,他現在不想跟**幹了,我也沒什麼可說的。
伍先生的神情一下子嚴峻起來,口氣非常嚴肅地說:張杏華同志,你是一個自願加入我黨,受黨教育多年的黨員,怎麼能說出這樣沒黨性的話!”
張杏華擡起頭來,平靜地望着伍先生,語氣平淡的出奇,“伍先生,我入黨是因爲黨需要我,順章需要我,我從沒自願過!這些年我跟着顧順章擔驚受怕,腦袋系在褲腰檔上沒有過一天安穩的日子!現在顧順章歸順了政府,日子一定是比從前踏實的多,我想他這也是爲了我和孩子考慮,孩子逐漸大了,她需要一個安穩一點兒生活……”
“住口!”張容上前一步,指着張杏花的鼻子,“你們現在的生活都是黨給的,沒有黨,顧順章現在還是菸廠的一個機械工。”
張杏花伸手從香菸罐裡拿出一根菸,劃火柴點了,吸了一口,似乎是把心一橫,看了張容一眼,態度明朗地說:我這輩子跟定順章了。
“張杏華,你再想一想,不要輕易做出叛黨的決定。”伍先生似乎是在提醒他。
“沒什麼可考慮的,伍先生,你們走吧!”張杏華站了起來,朝門口走去……
王竹友懷中抱了一個四、五歲大的孩子突然出現在門口,對張容說:這是顧順章的女兒,在亭子間發現的。
張容走過去,輕輕地摸了一下孩子的頭,然後把手伸到孩子的脖子上捏了捏,獰笑了一聲,“張杏華,你最好聽伍先生的話!再考慮考慮。
“王竹友!你這是幹什麼?快把孩子放下。”伍先生顯然對他們的這一舉措大爲不滿,“她畢竟是個孩子,大人的事情與她無關,別嚇着她。”
見張容點頭,王竹友才放下了孩子,孩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張杏華正要衝過去抱她,張容身子居中一攔,看了看伍先生,伍先生嘆口氣,向門外走去。
張容手一揮,李章龍一步上前,手中細細的繩子已經勒在了張杏華的脖子上……
……武定路修德坊六號,天井北首近靠正屋處也掘了一個深深的坑,裡面躺着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他就是斯勵吧!”張容問王竹友。
“是!我在顧順章家臥底的這段日子,斯勵經常來他家打麻將,我對他的印象很深,他哥哥斯烈就是當年鎮壓工人運動的劊子手。有一次顧順章在上海被警察廳拘捕,咱們的同志還曾委託其兄斯烈向當局說情擔保,顧順章獲釋後,就與斯勵經常往來。兩家人的關係非常好,總在一起打麻將……
“斯勵認出伍先生了,他是一定會隨着顧順章投誠敵人的。這樣的人堅決不能留,對了,斯勵的家在哪兒?”
“在閘北……”
張容沉吟着,似乎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才悠閒地說:算了,他的妻子不知情,斯勵這傢伙兒當年救過伍先生的命,也算是對我黨有過貢獻的,單獨給他挖一個坑是對的。
等候在這裡的吳蘭甫說:只是這坑裡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下面已經埋了了幾個了!要不要再單獨挖一個?”
“哦!不用了,下面都是誰?”
“顧順章的老婆張杏華,還有他的岳母張陸氏,以及吳克昌。”
“嗯!那就給斯勵單獨再套一條麻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