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入獄(上)
搞到了槍,龍邵文長長地吁了一聲,“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了,馬上就可以大幹一場。”第二天睡醒後,他踹開身邊的妓女,胡亂地吃了一口東西,去找朱鼎發他們商量下一步的行動,可他才進“鼎發”水果店,就有兄弟跑進來喊:衙門來人把咱們圍了啊!
龍邵文臉上失去了興奮地神彩,“清兵這麼快就找到咱們了?不可能!”朱鼎發也急了,“阿文!可能是偷搶的事情敗露了,怎麼辦?”龍邵文強裝着鎮定,“別慌!有可能不是衝咱們來的,走,出去看看。”
好幾排長槍對着水果店門外,龍邵文與朱鼎發才舉手出來。一個領兵的步軍管帶就笑了,“革命黨的名氣好大,都說你們褲襠中栓着的不是鳥,是他孃的腦袋,怎不見你們玩兒命就降了!”他揮着手,“把這幾個革命黨統統抓了吧!”
“抓錯人了,我們不是革命黨啊!”龍邵文不死心,申辯着。
管帶笑了,“是不是革命黨,衙門裡說清楚。”清兵衝進水果店,抓走了店裡所有的夥計,他們嬉笑着、劫掠着,或搶、或吃、或拿的把水果店糟蹋了個一塌糊塗。有清軍從水果店裡翻出了槍支、彈藥和炸彈。
步軍管帶指着槍支彈藥說:還說你們不是革命黨,這是什麼?
龍邵文啞口無言,他知道自己這一次是在劫難逃了……
範得禮聽到“紅旗老幺”的報告,說是龍邵文被抓了,他嘿嘿乾笑幾聲說:老幺!你的消息來源廣泛,這次又爲我萬順堂立功了……他突然又笑着說:再接再厲,帶上兄弟,晚上發財去吧!
當夜,“紅旗老幺”組織了幾十個兄弟跑到法租界太古碼頭埋伏着,準備搶駐滬法軍給外國鴉片販子押運的煙土……範得禮的用意是:租界如發生了搶劫法軍押運的煙土大案,看你黃金榮怎麼跟你的洋主子交代……他頗爲得意地想:這就叫謀略,謀略很多時候比拳頭管用的多,戰國時期孫龐鬥智,孫臏一個兵少將寡的殘廢,卻打敗了兵強馬壯、氣壯如牛的龐涓,還不是謀略的作用?這次不管煙土搶成搶不成,黃麻皮,你這個巡捕房的探目是一定是要塌臺了!
駐滬法軍在租界一向跋扈慣了,怎想到居然有人敢打他們的主意。這天臨近傍晚,天空陰雲密佈,細雨綿綿,太古碼頭旁,有二十多名苦力從碼頭上搬出來一百多件鴉片。在法軍刺刀的保護下,裝上了兩輛大卡車。
連日來的陰雨,使碼頭旁的道路泥濘不堪。押車法軍披着雨衣縮着脖子,只想着趕緊把鴉片運到地方交差。法軍的第一輛鴉片車過去後,第二輛還在泥路上顛簸的時候,紅旗老幺帶着幾名兄弟飛快地爬到了車上,用槍逼着押車的五名法軍,使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其餘的人爬上來就揮刀隔斷捆綁鴉片箱的繩索,把鴉片整箱地扔到車下。車下早有人接應着,見鴉片扔下,背上箱子就跑,一箱鴉片一百斤,這些人也不多背,共計搞走鴉片七箱,價值銀元過萬。紅旗老幺見背鴉片箱的兄弟走遠,才用槍逼着車上的法軍慢慢撤離……
上海自開埠以來,從未發生過法軍被襲擊事件,故而法軍押運煙土多是象徵性地派上幾個兵意思一下,沒想到這次碰上劫匪。法國人除了跟女人調情時動手動腳的膽大外,骨子裡卻膽子極小,見歹徒跑遠,才恐嚇性地放了幾槍。此時紅旗老幺早就帶着人跑遠了。每箱煙土價值銀元一千多塊,法國人不但損失巨大,還折了面子。
法軍頭子鄧肯大怒,把手下罵了一頓後仍不解氣,立刻撥通了法租界巡捕房總監拉皮埃的電話,勒令他緝拿劫匪。拉皮埃被訓,將氣撒在租界巡捕房探目黃金榮身上,先將他罵了一頓,然後勒令他限期破案,不然就讓他滾出租界……
黃金榮大爲光火,“觸他娘,黃浦灘這麼大,各派流氓不計期數,洋鬼子被劫的那幾箱煙土就如石沉大海,又上哪裡去找!”他前後派出十幾名包打聽尋找線索,卻終無所獲。黃金榮坐立不安了,他的那塊金字照牌有點朝不保夕了,他大罵:觸他娘,到底是誰在跟老子過不去……
就在黃金榮爲煙土被盜一事忙的焦頭爛額時,拉皮埃又找他過去,甩給黃金榮一份清政府上海道劉燕翼的照會,“黃,看看吧!看看吧!你的麻煩又來啦!”黃金榮恐慌不已,拿起照會一看,上面說他暗中支持革命黨,利用租界探目的權利,以租界爲掩護,背地裡支持革命黨人盜竊運送槍械軍火。並要求立刻把他驅趕出租界交給清政府……他額頭滲汗了,“陷害!這絕對是有人陷害。”拉皮埃用五根下壓的手指,安撫着黃金榮的怨氣,“黃,你不要害怕,有我們法國人的保護,你會沒事兒的,我們已經向清政府提出了嚴厲的抗議,黃是我們法租界巡捕房的華人楷模,不是什麼革命黨。”
黃金榮伸手拭去額頭的汗,“總監愛護黃某,黃某不知如何感激,唯有盡力辦好差事,維護租界治安的穩定!”
“可是黃,你應該把你的屁股擦乾淨!不要總給我們添麻煩。你一定要知道,租界的一貫態度是保持中立,不參與你們中國人的內部事務。”拉皮埃的中指用力地在桌上點着。
“我的屁股很乾淨,很乾淨!這是有人在陷害黃某。總監大人可不要輕信謠言!”
從拉皮埃那裡出來,黃金榮的臉色陰沉的能颳得下一層黴來,“觸他娘,大大的丟面子呀!”他十分沮喪,在自己管轄的地盤丟了煙土不說,還被人扣上了一頂私通革命黨的帽子,而且不能輕易地出租界了,否則就有被清軍捉拿的危險……他越想越生氣,喚過馬祥生,“去查!去查!觸他娘,一定要找到讓老子塌臺的這個人。”
馬祥生原是黃府披竈間的一個打雜,在黃府年頭長了,也就逐漸取得了黃金榮的信任,經常出面替黃金榮去處理一些麻煩,在租界也算是有些盤根錯雜的關係。他通過這些關係多方打聽,明察暗訪,還真找出一些線索,他想,“事情的起因還與跟光頭柄有瓜葛……”他派人把光頭炳的老婆綁回來,“說!是不是你向黃老闆頭上潑髒水了!你就不怕光頭柄絕後啊!”光頭柄老婆害怕了,“禮爺問過阿炳的事情……”馬祥生心中有數了,他本就懷疑劫煙土的案子是範得禮乾的,只是範得禮不是一般的流氓混混,手下不但兄弟多,且與租界當局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上次範得禮因爲砸賭檯的事情和黃金榮鬧了些不愉快,雖然黃金榮也給範得禮帶來些麻煩,但也沒能徹底將他扳倒。他想:如果煙土真是範得禮搶的,倒是個不小的麻煩。
馬祥生說,“黃老闆,我懷疑案子是萬順堂範得禮乾的。”黃金榮頭疼了,他撫摸着自己胖的流油的肚子,有些心煩。範得禮一向跟他不對付,可範得禮絕不是光頭柄那樣的小混混,說弄死就弄死的。範得禮在租界產業多,又是開過山門的山主、“萬順堂”的老大,門生故吏遍及上海,每年只給法租界巡捕房代理總監拉皮埃送的銀元就多達數萬塊。他想:範得禮樹大根深,要想扳倒這個死胖子,非要有確鑿的證據不可,否則拉皮埃那關就不好過!觸他娘,看來要想扳倒範得禮,一定是要好好謀劃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