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陳元貴,告訴他,他必須留在應天。這些人中,他對應天的事務是最清楚的。
陳元貴聽我這麼一說,也就不好再反駁,只得表示接受安排。
最終,我還是選擇帶上張天賜、吳成照二人同去。因爲張天賜功夫好嘛!
賈海通、鄭光成雖然也想跟着去蘇州,但我以他們二人對應天的工作也比較熟悉爲由,讓他們安心待在應天。
安排完畢之後,我讓羅仁、陳定邦、張天賜、吳成照先回去準備出發事宜,並讓他們四個今天晚上去我府上吃飯。相關後勤保障工作,由羅仁會同鄭有功迅速解決。
羅仁他們四個走後,我與鄭有功、陳元貴、賈海通、鄭光成又開了個小會,主要是關於下一步秦淮河治理及房產、地皮高價出售的諸多問題。
在聯絡點統一了思想之後,我又帶上這四人去了金大富那裡,繼續商討相關事宜。
傍晚時分,朱升老爺子帶着哈斯其其格來了,不大一會兒,劉基、羅仁等人也陸續到場。
我將李成榮與他們互相作了介紹。開席之前,我特意將昨晚從李成榮那裡聽來的,元廷即將爲脫脫平反昭雪、並召回他兩個被流放外地的兒子之事,說給衆人聽了。
其間,李成榮自然作了一些必要的補充。
哈斯其其格聽到這個消息,當場就哭了。我也不知道她這是不是算喜極而泣,衆人都對她是好生安慰了一番。
待哈斯其其格情緒穩定之後,晚宴就開席了。因爲請了哈斯其其格過來,晚宴便安排了兩桌。
我與李成榮他們三個,還有朱升老爺子、劉基及羅仁他們四個坐了一桌。霏兒她們一衆女眷陪着哈斯其其格坐了另一桌。
晚宴之上,朱升老爺子和劉基也是問了李成榮許多關於元大都那邊的情況,李成榮當然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四月初一,我們一行八人在應天碼頭上了船,直奔蘇州。
不過這次十分不湊巧,我們到達沈家的時候,沈大哥剛剛出門去了松江府,說是與一個遠洋商人談一筆生意,大概要十天、半個月才能返回。
沒辦法,我們只好在蘇州等待。雖然偰斯很有可能就在松江府,但如果我們追着去松江府,很難就這麼巧合能遇上沈大哥。到時如果沈大哥又回了蘇州,那就更加浪費時間了。
好在沈貴在家,加上沈大哥的幾位夫人我都見過,沈家對我們八人也是進行了熱情的接待。
到了蘇州,沈大哥不在,雖然沈貴每天安排專人來陪我們,我還是覺得無趣,便打算去一趟妙智庵,看看道衍小和尚。
李成榮他們三個是第一次來蘇州,長年生活在北方的他們見着蘇州如此典型的江南美景,自然是十分陶醉。既然如此,去妙智庵就不叫他們了,讓沈家的人繼續帶他們三個欣賞蘇州美景吧。
四月二十三日一早,我帶上羅仁、陳定邦、張天賜、吳成照去妙智庵。
去了妙智庵,住持老僧自然認得我。不過,他告訴我們,道衍小和尚現在不在妙智庵了,他去了靈應宮,隨子陽子真人修道去了。
聞聽此言,我心中暗叫:我靠,什麼情況?這小子不當和尚,去當道士了?
我立即追問道:“大師的意思是那道衍小和尚還俗後,又去當道士了?”
那住持老和尚聽我如此一問,立即笑道:“那倒沒有!道衍還是咱妙智庵的和尚!”
老和尚這麼一說,我就更加詫異了。心想:他這是既當和尚,又當道士?還是當着和尚去修道?這什麼亂七八糟的?就是在武俠小說上,我也沒聽說過誰既學少林功夫,又學武當功夫的呀?
老和尚從我詫異的神情中看出了我的不解,他笑着對我解釋道:“道衍天性好學,將來絕非池中之物。子陽子乃當世高人,道衍能從其學,老衲甚感欣慰!”
我當即反駁道:“自古佛道各成一派,我只聽說佛道相爭之事,卻從未聽說過二教融合之事呀?”
老和尚雙手合十,繼續說道:“佛道各成一家,此話不假。佛道兩家,也可以說是各有所長。普通之人,能學好其中一家都是極其不易。能成爲其中一家中的大師級人物,那天資必定是極其聰慧的。如果說誰的天資能夠高到能精通佛道兩家,那此人必定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曠世奇才。依胡施主看,道衍有這個慧根嗎?”
嘿嘿!沒想到這老和尚反而問起我來了!那依着他的意思,這道衍小和尚就是他口中所說的百年難得一遇的曠世奇才嘍?
雖然道衍小和尚十分聰明,又十分好學,但硬說他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曠世奇才,我還是持保留意見的。
估計是那老和尚看穿了我的心思,便繼續解釋道:“早些年間,我也只是認爲道衍有慧根,又十分好學,因而讓他在學習佛學典籍的同時,可以自由地學習其他各家學說。但兩年前發生的一件事,讓我改變了對道衍的看法。從那之後,我堅信道衍就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曠世奇才。因此,我鼓勵道衍去靈應宮隨子陽子修道。”
老和尚這番話一說出來,我想到了兩個關鍵點。
這其一,兩年之前究竟是一件什麼事情讓這老和尚對道衍更加另眼相看。
這其二,這子陽子又是什麼來頭。如果真如他所說,道衍的天資不凡,那爲什麼鼓勵他去追隨子陽子,而不是去追隨其他人。想必這子陽子也必定是道家中的翹楚人物。
對於這兩個疑問,住持老和尚是給我詳細解釋了一通。
兩年之間,道衍隨同住持老和尚外出雲遊。在嵩山腳下,他們遇見一對父子。
這對父子,父親名叫袁士元,稱得上是當時的文壇名人了。袁家世代書香門第,出過不少文人、名人,在那個學而優則仕的年代,袁家自然也有不少人曾在朝中爲官,包括袁士元自己。只不過是袁士元仕途坎坷,後來便專心做學問,開館授學,還出過不少詩集。
道衍博覽羣書,還曾與“吳中四傑”中的楊基、高啓結爲好友、互相切磋,其文學造詣還是有一定功力的。
道衍自然也是聽過袁士元的名頭,言談舉止中對其也是相當恭敬。袁士元在與道衍的對話交流中也發覺這個後生晚輩頗有見地,對其也是刮目相看。
與袁士元同來嵩山的兒子袁珙恰好與道衍同歲,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之下,也是自幼能詩之人。如此一來,三人是趣味相投,相談甚歡。
相傳,袁珙年少時遊洛伽山,曾有一段奇遇,得一高僧傳授相面之術。少年袁珙憑藉着他這神奇的相面之術,在當地也是頗有盛名。
也是三人有一種相見甚晚的感覺,袁士元提議由兒子袁珙爲道衍相面。
也正是這次相面,讓住持老和尚認爲道衍就是那百年難得一遇的曠世奇才。
袁珙仔細觀看了道衍的面相之後,直呼奇哉!說道衍是天賦異稟之人,他日成就,絕不亞於元朝國師劉秉忠。
聽袁珙如此一說,袁士元與老和尚也是驚奇不已。
此次嵩山之行之後,住持老和尚對道衍是更加關愛。
再來說說這子陽子。子陽子本名叫席應真,生於大德五年(公元1301年)。少時,席應真便入道觀習道。
至順二年(公元1331年),因其修爲頗高,受邀主持常熟李塘佑聖道院。
至元三年(公元l337年),席應真繼承其師遺志,前往郡城始蘇擴建白鶴觀,隨後主持白鶴觀觀事。
至正二十年(公元1360年),子陽子又回到相城靈應宮,主持靈應宮觀事。
因靈應宮離妙智庵只有一天的路程,在住持老和尚的鼓勵之下,道衍便前往靈應宮找子陽子學道。
聽了老和尚這一番解釋,我總算是明白了,要找小道衍只好明日去靈應宮了。
當晚,住持老和尚就留我們五人在妙智庵住了一晚。因爲妙智庵較小,我們五人就擠在道衍小和尚原來住的屋子裡睡了一夜。本來與道衍小和尚同住一屋的另一名小和尚,只好去其他房間擠一擠了。
第二天一早,我們辭別了住持老和尚,前往靈應宮。當日傍晚,我們終於是在靈應宮見到了道衍。
這靈應宮比起妙智庵就顯得規格高多了,妙智庵總共才幾個僧人,這靈應宮卻有五、六十個道人。
正所謂入鄉隨俗,到了靈應宮,道衍便換成了一副道士的裝扮。好在是他戴着頂道帽,外人還真看不出來他是名和尚。
道衍告訴我們,他已拜子陽子爲師,並被賜道號“逃虛子”。
我心中暗笑,這“逃虛子”的名字還真是起得名副其實。從和尚廟“逃”到了道觀,淨搞些“虛”的。
道衍還告訴我們,他師傅子陽子在陰陽術數方面是造詣相當高,不僅對《易經》是研究得相當透徹,他老人家自己還收集了一些資料,都可以出幾本秘笈了。
看着道衍這興奮勁兒,我們也只能替他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