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繼學承認前幾次他都有意在套梅文鬆的話,但是這一次他並非梅文鬆所說的“以物易物,以信易信”。
梅文鬆聽了何繼學的解釋,並不當一回事,只當是何繼學在無中生有,故意在吊他的胃口罷了。
“事實上,本來託文鬆兄傳話的,並非萍妹妹。”何繼學爲表誠意,不再繼續賣關子,而是直截了當地說了信中的秘密。
梅文鬆見自己已經表明不會“以物易物”交換信息,何繼學還是繼續說下去,倒不妨看看他想說什麼,於是裝出很隨意的樣子問到:“不是萍妹妹,還能是誰?”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何繼學指了指自己說到。
“你?”梅文鬆眼珠子轉了轉,何珍珠畢竟是何繼學的堂妹,說是他不是不可能。
“如果我這個時候提出交換信息,文鬆兄是不是就感興趣了?”何繼學笑問到,並沒有接着說下去。
“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梅文鬆鼻子裡冷哼了一聲,很是不屑地說到。
是不是何繼學託的何萍又有何妨,反正他幫的就是何萍,這是他心甘情願的。
“文鬆兄不要生氣,你既幫了我的忙,我哪裡有不感謝還反過來氣你的道理。”何繼學向梅文鬆作了作揖以表感謝。
雖不無真心,這在梅文鬆聽來卻是一種挑釁,略想了想,笑問到:“且不說你說的是不是真,我們兩個如今這樣的關係,你會答應珍姑娘?”
“沒錯,我們如今關係緊張,可是珍珠她並不知道。”何繼學一針見血地道破了梅文松本認爲是用來反駁他所說的最大的破綻。
“這……”梅文鬆突然沉默了。
何繼學說的並非沒有道理,何珍珠並不知道如今他們這樣的關係,何況這個大咧咧的姑娘本就不會察言觀色,他們之間的較勁又往往都是沉於表面之下,在外頭看來還以爲是情同手足;加之幾次看到何珍珠與何萍在一起的畫面很是不協調,根本很難想象她們平日裡有交情。
這樣分析着,梅文鬆開始有點相信何繼學所說的了,又問到:“既如此,萍妹妹爲何在信中說是珍姑娘讓她託我去說的?”
“自然是因爲我們倆從小一處玩的情誼,萍妹妹知我不想傷了珍珠的心,但是又左右爲難,這纔出面幫了我這個忙,正好我們想通過文鬆兄知道些先生的事情,便在信中一併提及。”何繼學語氣有些驕傲地說到。
沒想到自己剛開始用來反駁的理由,現在反過來又使這一切合情合理起來,梅文鬆想了想還是覺着有些不對,又問到:“果真如此,你怎麼還要告訴我這些,豈不是讓我知道了是你於我有所託,萍妹妹也白替你掩蓋了。”
“因爲這本來就不是萍妹妹的事,我並不想做收漁翁之利,還是明說了好,也免得萍妹妹平白欠了文鬆兄人情不是?”何繼學悠悠地說到。
“事後諸葛。”梅文鬆已經相信了何繼學所說,又不免不屑到,“你到現在纔來說這些話,自然是沒有什麼不可,因爲你知道我誤以爲這件事是萍妹妹所託,我也答應了她,自然沒有不成的,我卻是看不到你有什麼光明正大的。”
“我不過告訴文鬆兄知道,文鬆兄愛怎麼想是您的事,總而言之,我欠文鬆兄一個人情,文鬆兄若有需要我幫忙的儘管同我說。”何繼學端出一副江湖義士的風範說到。
然而這種所謂人情相報,卻是梅文鬆所鄙夷的市井氣,何況在何繼學的義氣下,自己反倒成了歪派君子的小人,這點讓他很是氣不過。
“此話當真?”梅文鬆卻是擺出另外一副面孔問到。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難道此刻文鬆兄便要我做些什麼?”何繼學好奇到,原本還以爲梅文鬆聽了自己的話會很不屑,而結果就是如此。
“你不需要幫我什麼,不過說到還人情,那就勞你以後離萍妹妹遠點,她不是你這種不學無術的人能靠近,免得玷污了萍妹妹的高潔。”梅文鬆毫不客氣地說到。
何繼學聽了這刻薄話倒也不生氣,只是笑到:“文鬆兄這個未免有些強人所難,不過是答應還文鬆兄人情,難不成好的孬的甚至觸犯律法人倫的,我都得不分青紅皁白地去做。文鬆兄雖學有所成,也不見萍妹妹與你有多親近,萍妹妹要和誰親近,不是你我能決定的吧?”。
梅文鬆終於氣不過,徑直出門往課堂來,在課堂門外同何其多匆匆道完別之後便回縣城去了。
何其多起初見梅文鬆步履匆忙地着急離開,以爲是出了什麼事。
梅文鬆尋了藉口說到:“晚輩想起書院先生留了功課得回去完成,也不打擾繼學溫習了。”
何其多點點頭,又有些不滿地說到:“怎的繼學也不出來送送。”
“是晚輩沒讓他送,考上生員纔是正經,就不用在這些禮節上花心思了。”梅文鬆很是知道何其多想聽到什麼,雖然他現在對何繼學十分嫌惡。
何其多暫時離開課堂同梅文鬆說話的時候,出去解手的朱順回到了堂上。
“朱順,你可是掉到茅坑裡了,先生差點沒讓人去撩你。”朱子彤挖苦到,其他人都輕聲地笑起來。
朱順倒沒有理會朱子彤的挖苦,神秘兮兮地說到:“我剛纔又不止去了茅房,自然去久了些,你們猜猜我還去了哪?”
“你還去了哪裡?快別賣關子了。”白光耀瞧瞧了外邊何其多同梅文鬆二人話快要說完,忙催促到。
原來剛纔朱順上完茅房經過隔壁文房,便聽到裡面何繼學同梅文鬆兩個人的脣槍舌劍,好不熱鬧,因而一時聽住了,因突然見梅文鬆怒氣衝衝地出來纔想起要回堂上來。
“原來我們師兄,真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朱順正事沒說倒先嘖嘖地感嘆起來。
“師兄怎麼個光明磊落法,你倒是快些說清楚。”更多的人加入了催促的陣營中來,一個個都屏氣凝神,恨不得鑽進他那尖尖的腦袋中一睹爲快,往日讀書也不見這般專注。
可惜朱順還未開口繼續說下去,何其多已經送走梅文鬆復又進來,見小童生們都圍在一起交頭接耳,咳嗽了一聲,衆人便都作鳥獸散。
朱順卻是以一雙大大的耳朵讓人印象深刻,他的一舉一動都不能不引起何其多的注意。
“說什麼呢這麼熱鬧,說來我聽聽。”何其多走到講臺上,問到。
見沒人說話,便點了朱順說到:“剛纔我見大家圍住的是你,是不是你要發表什麼高見?”
朱順忙站起來連連搖頭,說到:“學生並無甚高見,只因如廁去久了被他們打趣罷了。”
“你不說我倒把這個給忘了,怎麼,你是貪圖那裡涼快嗎?”何其多盯着朱順問到。
其他人都忍不住鬨堂大笑起來,朱順的大耳朵紅起來變得更加顯眼了,像是鬢角戴了兩朵花一樣。
“好了,你坐下吧,以後再敢假借如廁偷懶,就罰你去清掃茅廁。”何其多警告了一番也不多苛責,仍舊教起書來。
上課時沒有得知真相的其他小童生們總是時不時地往朱順處看,朱順很是享受矚目的時刻,何其多也注意到這個現象,停下了授課,看了看朱順說到:“看來不讓朱順把方纔如廁的細節從頭到尾說清楚,你們是不能靜下心來學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