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媽媽的吻
二人鬧了彆扭，回到廠裡，阿麗像天塌了一般，哭了半個晚上，大家勸了半天，她才停止哭泣，鬧得大家晚上覺也沒睡好。
週一阿麗上班，比平時苦菜花還要苦菜花，陰沉個臉，話也不說，坐在工位上悶頭繞線。
下午要收工的時候，王姓組長端個盆，一臉冬瓜灰走了過來。大家看他的表情，知道出事了，嚇得大氣不敢出，靜靜地看他走，走到誰面前，誰就恐慌。
大事不好，王組長走到了阿麗面前，冷笑一聲，將盆貫在阿麗面前，從盆中抓出幾件作品，啪一下摔在阿麗臉上：
“你豬啊，十個作品就有六個搞錯。百分之六十的返工率，你行啊，白癡！不是多繞一圈，就是少一圈。真是豬腦子，沒文化，素質低，智商低，氣死人。沒讀過書的人，就是這個樣子。六點返工，今天不完成，休想休息！”
王組長罵完人走了。阿麗將頭上、肩上、懷中的不合格產品拂在地上，哇一聲哭開了。待組長走遠，大家才走上去安慰她。
其實阿麗是上過學的，讀到了三年級，只是字寫不太好，她簽字的時候，組長見她字不好看，笑話過她。
大家對剛纔組長的批評都表示憤憤不平，認爲太過分了。阿麗是有過錯，因爲現在做的AC19產品，她們已經做了半個月，都是很熟練的。今天出問題，是阿麗走神造成的。
說到沒文化，少讀書，胡秋妹就特別敏感。到這裡後，開頭半個月，她要適應新的環境，學習新的內容，沒看一眼書，《勞動法》沒有學一頁。
沒文化走到那裡都吃虧、受欺負，受到損失，有理也說不出來，說也說不到點上，沒有人信你、服你，沒有高工資，有的是白眼、嘲笑。沒文化的人總低人一等。
她覺得再累，也得抽時間，先把買來的《勞動法》認真學習一遍，說不定有用得上的時候。
大家同情阿麗，特別是好姐妹阿紅和胡秋妹，晚餐的時候，阿麗不吃飯，一個人在寢室裡呆呆坐着。二人給她買了點東西回來，勸她多少吃一點，阿麗吃了幾口，蒙着頭又哭起來，一邊的阿紅和胡秋妹看她傷心的樣子，也跟着哭了一場。
沒到六點加班時間，二人扶阿麗進車間，幫她返工。返工結束，纔去加班。
一晃要到過年了，廠裡絕大多數人都回了家，阿麗因爲受不了王組長的“另眼相看”，提前辭職，在年前走了人。
整個廠裡剩下不到一百人。臘月二十九，領導請大家在伙食團提前過年，餐桌上比平時多了幾個菜。聚餐會上，胡秋妹未見過的好幾個領導都來向大家敬酒，對大家表示感謝與祝福。
後勤管理的領導當場向大家表態，初三到十五這期間做工的，都算加班，按三倍工資結算，最後那個主管後勤的領導還悄悄告訴大家，大年三十下午兩點，請大家到財物室，有驚喜送給大家。
第二天下午兩點，大家到財務室領到了一個120元的紅包和一盒薩琪瑪。
胡秋妹提議，要好的幾個姐妹在大年三十聚聚。除了原來的幾個好姐妹，還加入了一個新成員。
這個新成員叫阿芬，是她的初中同學。在初中時，除了阿靜，就算阿芬和她關係合得來。
她前年在一個廠打工時，認識了現在的丈夫阿順。廠效益不好，工作又累，今年過年，阿芬和男友回家結婚了，在五月生下第一個小孩，她要哺育小孩，走不了，丈夫出來打工。
丈夫阿順一直喜歡喝點小酒，偶爾還和老鄉打點小牌，每個月寄回家的錢有限，家裡添了孩子，經濟更拮据。
現在孩子滿半歲了，迫於生計，阿芬先出來打工，爲了避免出門擁擠，年底出來打工，可以減少車費，進廠找工作好找。
當她打聽到好友胡秋妹在這間廠後，沒聯繫上就來找她幫忙。好在胡秋妹在廠裡的表現不錯，領導見是她帶去的人，又是個女孩子，便收下了。
阿芬丈夫阿順要等家裡重要的事處理好後，纔過來找阿芬，希望能進這間廠，能不能進，胡秋妹也沒有把握，只能到時再說。
這次相聚的有阿靜、阿青、阿芬、阿紅外，還有其他三位朋友，剛好一桌。
大家將隔壁寢室放漱口杯的小桌子搬過來，加上她們寢室的，拼接成飯桌。出了點份子錢，買回來八個菜，八瓶汽水和四瓶啤酒，一人一個蘋果，這就是她們八姐妹在異鄉的年夜飯。
桌子上擺好碗筷，大家迫不及待想動筷，見識多些的胡秋妹說道：“別慌，過年還是要有儀式感。我們先吃蘋果吧，祝大家在新的一年平平安安。”
她和阿靜將蘋果削好，分送到每人手中，吃完蘋果，大家碗裡倒上汽水，大家同聲喊：“幹！”八人一飲而盡。
接下來，邊吃菜，每人輪流說一句祝福的話，汽水喝完，啤酒喝乾，大家都有了一點醉意和興奮。阿芬揚着微紅的臉說道：
“吃好了，就這樣散了，睡覺了？你們睡得着？”
“別慌，我還給大家準備了蛋糕，這是我們大家第一次在他鄉過年聚會。希望大家玩開心，反正明天不上班。”
胡秋妹接過話，拿出蛋糕和買的兩根大紅蠟燭。在桌子中央放好蛋糕，點燃蠟燭，說道：
“我去關燈，大家想好一個願望，每個人在吃蛋糕前許下美好願望。一定能實現！”
關了燈，柔和明淨的燭光照在一羣打工姑娘的臉龐上，她們是那樣的清爽、乾淨、真誠。
大家推舉胡秋妹先來，一個個姑娘先後走到火紅的燭光前，虔誠地許下她們新年的願望和對家人美好的祝福。
最後上來的阿芬突然有些哽咽，她抽出一張紙巾，擦了一下眼眶，說道：“今天，我真的太激動了，我真的感謝同學胡秋妹。不瞞大家，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吃過蛋糕。這是我第一次吃蛋糕。我真的想哭。”
“我也沒吃過。”“我也是。”現場有三個女孩都說自己沒有吃過。
“我想我媽了。”阿紅小聲說了一句。大家沉默幾秒後，不約而同輕聲哭起來，有的背轉身，有的低下頭，有的掩面……過了一會兒，不知誰輕聲哼唱：“在那遙遠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
大家一起邊哭邊輕聲和起來：“小呀小山村，我那親愛的媽媽，已白髮鬢鬢，過去的時光難忘懷，難忘懷，……女兒有個小小心願，小小心願……再還媽媽一個吻……”
唱到後來，姐妹們抑制不住想家想念親人的情感，抱在一起痛哭。
躲在雲層背後的明月啊，你是否在遙遠的天際看到了這羣可愛的姑娘，同情她們，怕出來驚醒了姑娘們的好夢，在暗中流淚？多麼希望你能否理解姑娘們，身處異國他鄉的心情，捎去姑娘們對親人的深切思念和良好祝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