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紹行哈哈大笑起來:“你們不愧是兄弟,真是一樣的自私!在你們看來分靈只是一件附屬品,你們可以忽略他們也有獨立的情感、思想。只因你們創造了他們,所以他們就不該擁有自己的人生!你在這裡過得可逍遙?百人對你來說算什麼呢?”
“我沒當他是分靈,我只當他是朋友。”沒想到南榮既這樣回答,“如果可以,我寧願親自去做那些。”
南紹行嘆了口氣,道:“你後悔了。”
南榮既挑了挑眉,“後悔?”
“說什麼兩不相幫,南榮家族被滅族後你還是後悔了當初的決定,所以纔會想方設法去彌補。”
對面沉默了很久才笑道:“你怎麼比我自己都瞭解我?”
“因爲你從不肯面對自己真實的想法。你優柔寡斷、又感情用事,時至今日一定做了不少錯事。你不敢承認後悔,一旦承認便要同時承擔這些罪業。”
“你說的沒錯,”南榮既微微低着頭,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可我還是不能放你離開,既然你說我優柔寡斷,我這次便堅定一回。”
他說完便化爲一股青煙消失了,獨留南紹行一人面壁反思:剛纔不應該說他優柔寡斷感情用事啊!這種時候應該不着痕跡地褒揚他纔對!誰說神仙不吃這套?沒看他對“優柔寡斷”那斤斤計較的勁兒麼!
南榮既消失後便再沒出現過,可南紹行知道他就在這裡,隨時都能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所以南紹行時不時就會說兩句話。話題從過去到未來,涵蓋諸多方面,就想沒準碰上一個能說動南榮既呢。而對方卻從未給過他任何迴應,沒有觀衆的獨角戲唱不了多久,很快南紹行也感到無聊了,他靠在石頭上閉目養神,不由想起了小九。
還說以後永遠留在另一界,沒想到自己被人困在了這裡。
不知道自己那麼久沒回來,小九他們有沒有着急?同樣,在這裡南紹行依舊無法通過意識海和小九交流。着急是肯定的吧,風觀湛他們又知道自己進了萬傲山,這麼久不出來應該會想辦法救他。這麼一想也不是毫無希望。
在南榮既連續沉寂了三日後終於出現了。
兩人如最初時一樣,平心靜氣地面對面坐着,由南榮既先發話道:“你和我說說···阿濟現在在做什麼?”
南紹行頓時精神一震,莫非他想通了?
“他利用我取到太和劍後便成爲了神界新統領,但他的目標不止於此,他還要講整個世界玩弄於鼓掌。”
這個“玩於鼓掌”還是南紹行在死後沉入冥界時,聽到南榮濟召喚他回來時說的:回來吧我的分靈,我們一起將這世界玩於股掌。
“你說的對,我可能···真的不瞭解他。”
有戲!
“可能在你眼中他還是個偏激的孩子,可你真的意識到他做了什麼嗎?”
南榮既苦笑道:“不要再教訓我了,我今天已經聽得夠多。”
“嗯?”
“百人讓我放了你。”
看來他之前誤會百人了,將自己困在這裡只是南榮既一個人的意思,不是他們串通好的。
“那···”南紹行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作何決定?”
南榮既反問道:“阿濟修爲深厚,法術高強,有神劍太和加持,你們有信心打敗他?”
南紹行並沒有好無誠意地說“有”,而是想了想才道:“並不是百分之百,但若練成那把劍,勝率便很大。”
南榮既不說話了,只是仰頭開着如定格般、雲不會飄、日不會落的天空發呆。
南紹行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心中快急死了。放不放你倒是給個準話啊!
“他的命門在心臟,”南榮既冷不丁地說道,“他陽壽盡時曾爲自己續命,那顆心臟是不會跳動的渾濁之心,所以即使他沒有飛昇也不會死亡。要先取走他的心臟纔可以真正將他殺死。”
這都什麼鬼設定啊?宴冰吃了真龍之心就化龍了,南榮濟安了顆渾濁之心就不死了。你家心臟是馬達啊?安了拆拆了安的!
南榮既說完後,身體開始劇烈顫抖。他的腿變得細長,腳尖更是變成了根鬚的樣子,深深插入了地中。他的上半身不斷加粗、加長,飄然的長髮上冒出了濃密的枝葉。他的皮膚開始幹皺,變硬,顏色發深。短短二十秒的時間,一個俊男活活變成了一顆參天古樹!
這就是···仙人之木?
南紹行看呆了。
“不要愣着,取下最上面的枝杈。”南榮既的聲音在上空迴盪。
南紹行立即翻身上樹,順着枝幹往上爬。比起之前的高峰,這顆古樹的高度完全不夠看,南紹行三倆下就爬到了頂端,取下了上面那根十分顯眼的禿杆。
在禿杆被取下的瞬間,“嘩啦啦”,茂密的綠葉變黃、變枯、一片片從樹上飄落下來。
“我曾說你無法離開,其實並不屬實,只不過需要我付出些代價。”
南紹行以爲他是要施展空間法術了,等了半響卻發現古樹的生命開始衰竭,枯敗以延伸進了內部。
“你在做什麼?”
“這是我的界,只有我死,它纔會消失。”
南紹行抿脣不語。看
來這是可以讓他離開的唯一辦法了,而且事已至此,也不能中途停止。但眼見着南榮既的生命一點點衰竭,他心中總有種說不出的悲哀,是受南榮濟的影響嗎?
“你不用着急,”南榮既顯然是誤會了南紹行的意思,以爲他是等不住了,“我的生命再有不到一分鐘便會徹底消失,到時萬傲山將不復存在。”
“你···”
“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
“好。”南紹行還沒聽是什麼事便一口應下了。
“我死後短時間內魂魄不會消失,你將我的命魂交給百人,他比我更適合擁有命魂。”
“我會的。”看來這是保護分靈不和本體一同消失的方法。
“還有,”南榮既的聲音越來越低,“替我帶話阿濟,這也是百人告訴我的···”
“我知道了。”南紹行閉上眼,感到身下的樹幹以完全化成灰塵。一陣風過,揚起灰塵飛向遠方。南紹行擡手,摸到那溫暖的一塊,將它收入懷中。
眼前已不再有山峰、木屋、煙霧,閒雲在上空飄過,他知道他又終於回到了那個他熟悉的世界。
曾經我只想替你做你不能做的事,來到這世間並不是我的本意。
比起這個充滿我不熟悉的東西的地方,我更喜歡安靜的萬傲山。
這麼多年過去,我的心境也發生許多變化。
雖然我從未離開過死獄,但卻通過死獄看到了這世間許多人事物。
我漸漸喜歡上了這個充滿骯髒、罪惡、純潔與愛的世界。
一成不變。
過去我認爲那是最好不過的,但現在我才知道,那是種悲哀。
南榮濟···他遲早會毀了這個世界。
若這個世界消失了,你將如何彌補?
在這個世界的感染下,我也變了許多。
這是我第一次與你產生相悖的想法。
南紹行說分靈是個獨立的個體。
過去我從沒想過,我可以做我自己?
現在我懂了,我只是一直束縛着自己,將這一切當做對你賜我生命的回報。
如今我想放下過去的一切,做我真正想做的事。
你要剝奪我這份自由的權利也好,放我自由也好,一秒與一世對我來說並無分別。
只是,你何時放自己自由?
“現在,”南榮既以最後一絲殘魂輕笑道,“你我都自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