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紹行驚得合不攏嘴。風觀湛不是想要蛇龍戟嗎?爲什麼毀掉它?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該怎麼跟他哥交代啊?借出去是一碼事,被毀掉又是一碼事。
風觀湛揚了揚眉,嘴角微微抖動了一下,似乎再忍住即將溢出來的笑容。他側着頭,平淡地問影響中的女人:“如何?”
“算你中上,如果你鑄造的戟連雙天戟都能砍斷,那纔算上等。”女人不以爲意地說。
“哼,早晚有那天。”
南紹行頂着滿頭的黑線,在他們中插話道:“我說···我們只是暫時交換,你把我的戟砍斷了算怎麼個事?”
風觀湛拾起斷戟,說:“等你還回玉鐮,我也會完璧歸趙。”,他似不願多談,轉身準備取下貼在牆上的圓盤。
“等等,”影像中的女人突然衝着南紹行道,“你是誰?”
這個問題太籠統,南紹行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路人。”風觀湛替他回答了,也不管女人是否接受這麼敷衍的答案。
女人果然是不信的,“哦,你在男廁···”
風觀湛也不等她說完,迅速摘下了圓盤,女人的影像也立即消失了。聲音消失的速度要慢於影像,所以南紹行最後還能聽到女人不滿地說道:“你就這麼對待你媽我···”
原來這兩人是母子啊!
“笑什麼?”風觀湛皺着眉,以爲他是在笑他們剛纔的對話。
笑?南紹行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發現果然是揚起的。知道這兩人是母子他爲什麼要笑呢?
當天下午六點。
南紹行和謝君承一同來到他夢中所見的那棟二層小樓下面。實話說,當謝君承將一條紅色掛墜纏在玉鐮上,而玉鐮又一路將他們引到這裡時,南紹行着實吃了一驚。即使知道那個夢喻示這什麼,他也沒想到夢中那個房子能原原本本地呈現在自己面前。
“我先入,你在下面等我。”謝君承說完便要上樓,而南紹行直勾勾地盯着二樓敞開的窗戶,似乎沒再聽他說話。
謝君承剛走了兩步,只聽他們上方傳來一個尖銳的女聲:“謝——君——承!”
窗框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紅衣女人。女人倚靠窗框而坐,兩隻潔白細長的腿,一隻盤在身下,一隻搭在窗框上、小腿落
在外面。她的黑髮長到垂在窗戶下面,隨百得發黃的窗簾一起飄動。如果僅看到這些而不看臉,絕對是個美女屬性,但···她又確確實實長着一副慘不忍睹的臉。
南紹行忍不住撇看了眼,卻見謝君承依舊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南紹行暗道:這幅長相果然也只有鬼能忍受的了了。
女鬼隨手拋下一顆插滿銀針的人頭,冷笑道:“你來晚了,這是我吸乾的第五千五百個人。”
“我確實來晚了。”
女鬼玩弄着自己皺懶得皮膚,思緒飄到了遠方。
謝君承將人頭拾起,用這局僵硬的身體,艱難地在樹下刨坑,想要把這顆人頭埋葬。南紹行不知他爲何這麼執着地要藏下人頭,但還是過去幫忙了。五分鐘過後,謝君承將最後一把土拍下,起身定定地看着土包,默唸了一句什麼。剖開謝君承地怪異舉動,最令南紹行不解的是:這女鬼爲什麼沒趁機發難?
女鬼只是安靜地看着他們做完這些後才說:“魂魄都被我吸乾了,你藏她的頭又有什麼用?”
“這是她唯一剩下之物,權當是微薄的彌補。”謝君承垂目,或者說是微薄的贖罪。
謝君承這句話直接激怒了女鬼,她厲聲道:“彌補?哈,你在替誰彌補?”
“你,”謝君承看她一眼,又低頭衝着自己道,“與我。”
南紹行聽着兩隻鬼你一句我一句地道出他們之間的恩怨,幸虧看了那麼多年電視劇,總算讓他捋出了頭緒。大意是這樣的:謝君承與耿瑜華,也就是這隻女鬼,兩家是世家。他們從小便是玩伴,長大後順理成章地結了親。可讓人沒想到的是,就在結婚當天謝君承逃婚了!而這耿瑜華也是個烈性子,知道新郎逃婚的時候,二話不說就投河自盡了。後來,耿瑜華因爲心中一直存着怨氣,所以久久不願離去。爲了能繼續在人間存留,她選擇了一種非常骯髒的方法:吸食生魂,也就是還活着的人的魂魄。而謝君承等在冥界想向她道歉,一直等到他到了該投胎的時候還沒等到,他不願離開冥界,所以選擇成爲了鬼差。成爲鬼差後,謝君承很快便知道了耿瑜華在人間的所作所爲,便主動申請下捉拿耿瑜華的任務。
南紹行看了看耿瑜華的臉,確實很像是泡脹後破爛的。
謝君承靜靜聽着耿瑜華用她尖銳的聲音咆哮完後,他才緩緩說道:“五千五百隻生魂,便是五千五百年獄火···不能再多了。”
耿瑜華猙獰地笑道:“這又算什麼?我還要十萬只!千萬只!到時連閻王都不能奈我何,何況你這小小鬼差?最後,我還會將你慢慢吞噬乾淨,讓你嚐嚐什麼是比獄火更大的痛苦!”
謝君承嘆道:“你的修爲只能在獄火中承受兩千年,剩下的三千五百年我會代你承受,這樣你纔有機會再如輪迴。”
耿瑜華微微一怔,隨即換來更猙獰的笑聲:“哈哈哈···你再說什麼!?誰要入輪迴!怎麼,你現在覺得對不起我,想要彌補?哈哈哈···那我偏不讓你安心!”
謝君承閉着眼,自顧自地說道:“我當年年少,總以爲心中那虛幻的念想才應是我終身的追求。在冥界千年,看到許多人來來往往,一世又一世的輪迴,無論喜樂一世還是悲愁一世,最終還是會重新開始。我那時才知道,其實我想要的不過就是同他們一樣,將我的一生渡完···我在冥界等了你很久,時間一久便會改變很多東西,以前我只想對你說句對不起,後來這股歉意卻成了恨意,我恨你拖住了我輪迴的腳步。”
耿瑜華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她模糊的臉上看不出喜悲。
謝君承繼續說道:“一千年來我有很多機會抓住你,但一次也沒有成功。連我自己也沒有注意到,每次我將要成功時,我總是下不了手。而在剛纔,當你說你吸食了五千五百隻生魂後,我想到的竟不是你的罪惡,而是我該如何幫你將它們洗刷乾淨···直到剛纔我才知道,原來我對你的感覺便是人們所謂的‘情’,一如千年前你我都還是人的時候。只是當年同這一千年中,我都被同樣的東西蒙蔽了真心。”
耿瑜華低着頭,半響後,她笑了:“哈哈哈···你現在和我說你對我有‘情’,那我這麼多年來做得這些又算什麼?當年一走了之的是你,現在站在施捨的高度自說自話的也是你!”。
紅影閃過,尖長的指甲穿過謝君承那具肉身,肉身一顫,再無行動能力。謝君承任由肉身直挺挺地倒下,化作一灘泥水,而他的魂魄將耿瑜華緊緊抱住,任那些尖長的指甲穿過自己的魂體。“那現在就由你做選擇。將我的魂魄撕碎,我們一同毀滅;就這樣不要動,我們在獄火中相守千年。”
南紹行不知道耿瑜華選擇了哪個,只見他們的魂魄越漸透明,直至消失。隱約中,似乎還能聽到細碎的哭聲。
待兩隻鬼全部消失,一切恢復平靜後,南紹行不由感嘆道:“真叫個狗血!”
(本章完)